第六百六十八章 方士授首

作者:關駒
那女子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方士反覆將信看了兩遍,自言自語:“不能給他們捉到,不能給他們捉到!”顫巍巍的爬了起來,拿起衣衫,哆哆嗦嗦往身上穿。

  那女子背對着他,望着東壁上一幅畫,繪的是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的愛情故事,冷笑道:“你昨天才和我說要贖我出去當貴婦人,這話這麼快就忘了?”

  那方士逃命要緊,別說面前這嬌滴滴的姑娘貌似天仙,就算真是天仙,這會也不放在心上,一面穿衣,一面隨口敷衍道:“哪能忘呢?這不是那些壞人惦記我的財產,處心積慮要謀財害命嘛,我若被他們害死了,誰來贖你出去呢?小寶貝,你且耐心等上幾天,待風頭一過,我一定帶着白花花的銀子來贖你出火坑。你不是喜歡過有錢人的生活麼,我要買一棟大大的房子讓你住,再僱上多得數不清的丫頭服侍你,再買上多得數不清的珠寶首飾,讓你天天帶着都是新首飾。怎麼樣,這樣的日子你可想過?”

  那女子前一任男朋友也是這般對她說的,甚至比他說的還好聽,可一到關鍵時刻,還是轉手把她賣進了窯子。此刻她都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方士臉上是什麼表情,冷冷的道:“殺手馬上就要來了,遲了你可就沒命了,還不趕緊走?”

  那方士一聽殺手馬上就要來了,嚇了一跳,道:“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手腳麻利的穿好衣衫,着好鞋襪,轉身搶到門口,向外張望,左近無人,竄了出去。

  那女子緩步走到案前,頹然坐倒,道:“風月場中全虛情假意,怎麼可能找到真心實意對你的人,你呀,醒醒吧!”說着伏在案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突然砰地一聲響,又一把鋼鑣打破窗紙,飛將進來,釘在了柱子上,鑣上又有一封信。那姑娘戰戰兢兢的走到了跟前,取下書信一看,只見其文曰:“乘現在四下混亂趕緊逃出火坑!”

  那姑娘心念一動,心想:“這人說的沒錯,院子裏死了人,老鴇慌得跟着什麼似的,我若在這個時候逃走,他們一定不會在意。”衝着外面悄悄說了一句:“多謝恩公指點。”穿好衣衫,匆匆捲了一些細軟,揣進懷裏,乘人不注意衝了出去。

  她下得樓來,只見老鴇正呼天嗆地,破口大罵那個往院子裏扔死人的不開眼傢伙,什麼生兒子沒屁眼,什麼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什麼難聽罵什麼。在她的周圍已聚滿了看熱鬧的嫖客和妓女,裏三層外四層,個個指指點點,竅竅私語。

  她什麼時候下得樓來,老鴇子一點也不知道。她瞧出了便宜,嘴裏叫道:“哎喲,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死了人啦。”一面說,一面往後退。退了幾步,向左右各瞧一眼,確認附近沒有該死的打手,這才轉身疾奔,經過一條鵝卵石鋪的小徑,穿過幾重院落,來到後門。

  後門總有三五個壯小夥子站崗,以防姑娘逃走,她本有心犧牲色相,乘機逃出,可到這一瞧,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大門洞開,那幾個小夥子早已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不知死活。她知道這是那個始終沒有露面的恩公在暗中幫助自己,朝着院子裏作了兩個揖,嘴裏悄悄唸了幾句詞,轉身奔出。

  出了門是一條暗巷,她朝東奔了幾步,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陳倉她來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她一直都在院子裏陪客人,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從來沒有到街上走過,根本不知哪一條路主生,哪一條路主死,急得五內俱焚。她一面考慮該往哪走,一面回頭張望,看有沒有狗腿子追來。這當兒也不容不得她多想,心想反正人生地不熟,乾脆隨便選上一條,生死一憑天命。當下她憑着感覺,胡亂挑了一條岔路,向前奔去。

  奔不多時,到了一所大院子前,門懸着一個匾額,微光下看去,依稀寫得是“甄家糧號”四個大字,屋檐下站着一個人,對她說道:“你可是暢春閣的彩雲姑娘?”

  那姑娘吃了一驚,向後退了兩步,道:“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道:“姑娘不必擔心,我不壞人。我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接應。”

  彩雲道:“你家主人是誰,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道:“此地不可久留,姑娘有什麼話,還是到裏面再說吧。”

  彩雲猶豫不決,不知是否進去。驀地裏想到,自己已經是下賤的妓女了,進到裏面,最多不過是被他們殺了,一了白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上了臺階,跟着那人進了院子。

  穿過了幾進院落,來到了西首邊一間雅室前,那人伸手肅客道:“這會城門已閉,姑娘且在此委屈一陣,到了天亮就可以出城了。”

  彩雲道:“多謝你啦。”

  那人謙虛兩句,告辭退下。彩雲推開房門,探頭一望,屋內陳設雖不如何富麗,卻精巧雅緻,一望便知是女孩子的閨房。這會就是給彩運一間狗窩,她也不敢多嫌,何況是這樣一間美倫美奐的臥室,不禁佩服這個神祕的主人細緻周道,考慮到自己是個女孩子特地安排這樣一間房間給她住,對他的感激之情不免又多了幾分。

  室內備有熱水,她洗漱已畢,躺在榻上,頭枕着柔軟舒適的枕頭,開始想入非非。經過這一番折騰,她已累得不行,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迷迷胡胡中,只聽吱呀一聲,房門開了。解衣上牀前,她明明已將門閂好的,這會居然開了,當真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不感到驚慌。她側過身來向門口望去,朦朦朧朧中只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小夥子走了進來,夜色朦朧,他的樣貌如何,看不太清,不過想來是個帥哥。

  彩雲靦腆的道:“剛剛真是多謝你啦,要不是你我怕是永無出頭之日啦。”

  那人道:“像你這樣美的姑娘淪落風塵,誰見了都會氣憤不已的,我只不過是作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何必道謝?”說話間,那黑衣人走到了跟前,月光中但見他眉清目秀,瀟灑英俊,和自己夢中的白馬王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自禁芳心可可,意亂情迷。

  那人見她老不說話,微感奇怪,道:“姑娘怎麼了?”

  彩雲道:“沒什麼。小女士不幸淪落風塵,幸壯士搭救,方脫苦海。可小女子身無分文,壯士大恩,實不知該如何報答?”

  那黑衣人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理所應當,何須報答?”

  彩雲心裏有一個願望,想讓對方先提出來,可是對方不知是真的不知,還是有意裝傻,就是不肯提出來。這個機會千載難逢,若不好好把握,那可真就要後悔一輩子了,道:“若是壯士不嫌我出身下賤,我便跟着壯士,當牛做馬,無願無悔。”說着羞得低下頭來。

  那黑衣人嘆了一口氣,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彩雲眼圈一紅,淚珠兒滾滾而下,道:“你果真還是嫌我身子髒,不肯……不肯……”說到了泣不成聲。

  那黑衣人道:“姑娘莫哭,我不是這個意思……”

  彩雲怒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那黑衣人道:“我是個殺手,整日價過着提心掉膽,朝不保夕的日子,你跟着我那是要大大的喫苦頭的。”

  彩雲轉嗔爲喜道:“我不怕,只要能跟着你,就算是要我受盡千般苦楚,萬種煎熬,也是歡歡喜喜。”

  那黑衣人上前握着她的手,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她乘勢偎在那人的懷裏,心中說不出的甜蜜。

  時光匆匆,轉眼秋盡冬來,這些日子彩雲幫着黑衣人操執家務,黑衣人則四處攬活,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這日彩雲忽感食慾不振,請來大夫,大夫伸手號脈,一疊連聲道喜。她心裏甜甜的,摸着肚子,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晚那黑衣人回來了,面色凝重,不待她說話,搶着道:“我有點急事,要去北方一趟,而且馬上就要走。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我就回來。若是我沒有回來……”

  彩雲伸手按住他的嘴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我等着你。”

  那黑衣人握着她的手,注視良久,突然身形一晃,人已在大門之外。

  彩雲衝着他的遠去背影大叫:“你一定要回來,我和孩子等着你。”

  突然間一聲雞叫自屋外傳來,彩雲睜眼醒來,天已經亮了,剛纔那些不過是一場夢。

  正出神間,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怎麼樣,昨晚睡得可好?”

  彩雲嚇了一跳,倒退了幾步,背靠着牆角坐着,道:“你……你是誰?”

  一個英姿颯爽的美人出現在她面前,道:“你不是想知道這裏的主人是誰麼?”

  彩雲大失所望,道:“這麼說你就是這裏的主人?”本來嘛,救她的若是一個女子,就無法以身相許了,自己夢裏的浪漫愛情故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負責暗中保護那方士的祝融,笑道:“也不全是,我是此間主人的夫人。”在她眼裏甄家所有商號都是賈仁祿的,她這麼說倒也無可厚非。

  彩雲道:“他成親啦!”話語間大有怨懟之意。

  祝融笑道:“可不,還不只一個呢!”

  彩雲心裏一涼,道:“不只一個……”

  祝融道:“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彩雲心想這裏的主人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道:“我想去趟長安。”

  祝融道:“長安,這路程可是不近,你一個人在道上走,不怕危險?這樣,我派幾個人護送你去吧。”

  彩雲道:“多謝好意,我想自己一個人走。”剛剛那個夢實在忒也蹊蹺,她覺得像是老天在暗示着什麼,此次長安之行自己當有所斬獲,若是身邊總是跟着幾個電燈泡,那還能碰到什麼?

  祝融實在不放心她一人上路,又勸了幾句,見她王八喫砰砣鐵了心了,這才依從,送她一些盤纏,打發她上路。

  彩雲用過早飯,領了盤纏,千恩萬謝,這纔去了。

  渭水北岸有座小縣名叫高陸,這日正午,依娜和公孫邵乘着一輛馬車進得城來。依娜心中圖謀的大事,千百年來的有無數英主做夢都想實現,可迄今爲止還沒有一個人實現過,她付出的努力自然要比別人多百倍。這南南北北有多少大事等着她幹,她自然沒有時間蹲在小客棧裏陪公孫邵養傷,於是她僱了輛馬車,載着公孫邵前往長安向劉皇后佈置下一階段的行動任務。公孫邵還真是做殺手的料,身子骨十分硬郎,從高奴到高陸,也就幾天的功夫,他的傷已好了一大半。

  依娜找了一間不起眼的客棧歇下,打發馬車走了。店小二領着他們上樓,前往他們的房間。兩人旅途寂寞,一個本非淑女,一個也不是君子;一個既不會守身如玉,另一個也不肯坐懷不亂,自不免結下些露水情緣。這時兩人上樓,並肩攜手,摟摟抱抱,相愛宛若夫婦。小二見郎才女貌,當真羨慕的要死。二人進了房間,正要關上門幹些正緊事,忽然一人從房門前走過,衝着屋內咳嗽一聲。

  依娜心中一凜,對公孫邵道:“一路緊趕慢趕,風塵僕僕,全身髒兮兮的,怪不舒服的。你去吩咐小二準備一桶熱水,我一會要洗個澡。”

  公孫邵淫笑道:“我也渾身不舒服,不如我們一起洗吧。”

  依娜星眼流波,嘴含淺笑,伸指在他頭上一點,道:“美死你。”

  公孫邵道:“怎麼,你不樂意?”

  依娜笑,道:“好,好。快去準備吧。”

  公孫邵應道:“好嘞!”下去吩咐小二去了。

  依娜來到過道盡頭,一個瘦削漢子早已等在那裏,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遞上一張字條,轉身離去。

  依娜看了字條,秀眉一蹙,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幫廢物!”

  公孫邵笑着上前,道:“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依娜偎在他身上道:“還不是你們這些臭男人。”

  公孫邵扶她進了房間,道:“哪個傢伙這麼大膽,敢惹你生氣,我殺了他!”

  依娜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公孫邵斬釘截鐵地道:“大丈夫一言即出,駟馬難追!”

  依娜道:“是一個方士。當年他到軻比能那行騙,說自己通曉長生不老之術。軻比能信以爲真,被他耍的團團轉,對他寵信有加。那時我的心中所思和現在迥然不同,只想早點離開軻比能,一天也不想在那呆了。我信了他的花言巧語,把畢生的積蓄都給了他,讓他替我四出活動,救我出火坑。哪知這傢伙捲了我的錢,就這麼跑了,再也沒有回來。”

  公孫邵攥起拳頭,道:“即受人之託,就當終人之事,這騙子當真可惡。”

  依娜道:“可不,我恨死他了。現在我的人打聽到他就在中原,而且剛騙了中原皇帝一大筆錢,逃之夭夭。我的人刺殺了他一次,可有人暗中保護,我的人沒刺殺成,反倒把命給送了。”

  公孫邵道:“這點小事也辦不好,難怪你會生氣。這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五天,我就把他的人頭放在你的面前。”

  依娜道:“不可,不可。你的傷還沒好,怎能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公孫邵道:“這一點小傷,能奈我何?早好了,你就放心吧。”

  依娜道:“這次你要多少?”

  公孫邵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命,這次我就分文不取,就當是報答你了。”

  依娜笑道:“既然你這麼大方,那我就不客氣了。”

  公孫邵笑道:“好了,煩人的問題商量好了,現在可以一起去沐浴了吧。”

  依娜嗔道:“討厭,誰跟你一起去沐浴?”不過話說這麼說,可人還是乖乖的跟着他去了。

  洗完了澡,公孫邵問明那方士的姓名樣貌等情,動身上路。過了渭水,經長安、槐裏,這日到武功,在一處路邊的小飯館用過了酒飯,繼續往前趕。月底的時候依娜還要依靠他殺軻比能,軻比能遠在鮮卑,趕將過去都要花上數日乃至十數日的時間,因此這次任務實在沒多少時間給他耽擱。他嫌官道迂遠,路上雖然可以憑籍馬力但可是要繞好多冤枉路,不如憑兩條腿一二一來得方便快捷,畢竟馬腿長在馬身上,要快要慢全憑他老人家喜好,怎如自己的兩腿來得隨心所欲,要快就快,要慢就慢。於是他棄馬步行,施展輕功在山野之中急速奔行,快若奔馬。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公孫邵又已奔出了百餘里。這時他的肚子開始胡亂叫喚。他緩住了勢子,躍下樹來,四下尋覓食物。

  忽聽得馬蹄聲得得,左首不遠處來了一輛馬車。他正納悶馬車怎麼駛到荒郊野外來了,只聽車上一女子聲音說道:“這路對麼,怎麼越走越荒涼了?”

  車伕笑道:“錯不了,錯不了。”

  說話間,馬車緩緩從公孫邵旁邊駛過。車上的女子忽然掀開車簾,探頭問道:“請問這位小哥,這是通往長安的官道麼?”

  公孫邵笑道:“我要說實話,趕車的老兄怕是要不高興了。”

  車伕叫道:“他奶奶的,明知道我要說不高興,你還敢說!”說着狠狠在馬屁股上打了兩鞭,那馬喫痛,發足狂奔。那女子叫道:“不對,不對,這不是去長安的官道,你要拉我去哪裏?”

  車伕叫道:“去哪裏?我長這麼大了,還是光棍一條。你長得這麼俊,不如就給我做媳婦吧,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的。”

  那女子心裏怕得厲害,張口亂叫:“不,不,我不跟你去,你快放了我,救命啊!”

  車伕哈哈大笑,道:“叫吧,叫吧。這荒郊野嶺的除了剛纔看到那個泥腿杆子,你還有沒有看到其他人?你就是叫破喉也沒人來救你的。小妮子我勸你識相點,別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乖乖跟大爺我回去,大爺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忽然樹上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前面大樹上一人雙足鉤住樹幹,倒吊着身子,攔住了去路。

  那馬經過訓練,怕撞到人,忽律律一聲長嘶,收住勢子,突然停下。那車伕猝不及防,哎喲一聲,險些從車上摔了下來,不由的脹得一張大紅臉。他穩住身形,定眼一看,攔阻他的人竟是公孫邵,氣極敗壞,喝道:“好小子,居然敢這般不三不四,戲耍大爺,趕緊報上名來!”

  公孫邵道:“公孫邵。”

  那車伕倒還真是個趕大車的,平時倒也老成,從不打客人的主意。只不過他光棍打久了,見了這等貌似天上仙女的女子,一時把持不定,淫心大動,忽起歹念,想將她拉到僻靜無人處,先將正事給辦了,然後才求婚。那時生米已做成了熟飯,那女的不依也得依了,自己平白無端得了一老婆,這單身生活總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他經常替人趕車,在附近幾座大城間來回奔波,城門口告示牌他是經常看,公孫邵的大名對他來說當真是如雷貫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這時在這裏突然聽到這個名字,心裏的震驚簡直難以形容,他怔了好一會,大叫一聲:“哎喲媽啊,公孫邵!”嚇得馬車也不要了,一箭步竄了下來,轉身就奔。

  公孫邵身子倒掛在樹幹之上,如打鞦韆般一蕩一蕩的,笑道:“怎麼,車上的大美人你也不要了?”

  那車伕頭也不回,叫道:“不要了,不要了,公孫大哥,不,公孫大爺,公孫太爺,你要想要,這人就給你吧。”

  公孫邵躍下樹來,拍了拍手,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道:“膽小鬼。車上的姑娘你受驚了。”

  剛纔發生的一切,那女子一一看在眼中,心想車伕將馬趕的飛奔,這人竟還能搶在前面,倒掛在樹上,這功夫已然很了不起了。更令人驚奇的是,他只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竟然能把車伕嚇得逃之夭夭,他一定是個令人敬仰的大英雄。想到這裏不自禁心如鹿撞,一顆心突突突的跳個不停。

  公孫邵見她老不說話,問道:“怎麼,姑娘受傷了麼?”

  那女子聽他關心自己,更是感激,臉上一紅,道:“沒……沒什麼。”

  受人之託,就要終人之事,這是公孫邵做人的原則。此刻他身有要事,不便多耽,道:“既然姑娘沒事了,那在下就告辭了。”

  那女子小嘴撅了起來,道:“公孫大俠,您俠義心腸,就忍心將一個弱女子扔在荒郊野外?”

  公孫邵道:“在下也知這樣不妥,不過在下還有要事,不能久呆。”

  那女子其實不是別人,正是從陳倉逃出來的彩雲。他聽公孫邵這麼說,還道是公孫邵知道她的身分,不屑以之爲伍,氣得哭了,嗔道:“我就這麼讓你討厭麼?既然這樣,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滾吧,快滾!”

  真叫公孫邵滾的時候,他反倒不滾了,奇道:“在下和姑娘素不相識,討厭之說從何而來?”

  彩雲知道誤會他了,大窘,道:“公孫大俠,我要去長安。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到長安吧。”

  公孫邵坑蒙拐騙,殺人放火,什麼活都接,就是不當保鑣。在他看來這活一沒什麼技術含量,二來錢太慢,何況他向喜自由自在,給一個美人當保鑣,言談舉此十分拘束,當真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說道:“能送這樣美貌的姑娘去長安,當成是在下的榮幸。可在下真的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要辦,實在分不開身送姑娘去長安。”

  別說彩雲這會已有些喜歡上他了,就算當真不喜歡了,這會她也沒有更適合的人可以依靠了,道:“這樣吧,我隨你去幹事,接着你再送我去長安,這樣豈不兩不耽誤?”

  公孫邵心想:“有了你,我還能跑得快麼?”道:“這個……在下的事情真的很急,片刻耽誤不得。”

  彩雲沉下臉來,道:“那好吧,你走吧。”

  公孫邵經歷過太多的腥風血雨,已變得有些冷血,眼裏只有任務,沒有感情,這倒是一個殺手必備的素質。他不願多與她糾纏,耽誤了任務,回身便行。彩雲傷心欲絕,伏在車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有一句話說得好:“男人用武力征服世界,女人用眼淚征服男人。”公孫邵不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可聽到了她的哭聲,不知怎的,心裏酸酸的,不由自主的走了回去,叫道:“好了,好了,我帶上你,你別再哭了。”

  彩雲破涕爲笑,道:“你說真的?可不許後悔!”

  公孫邵苦笑道:“真搞不懂你們,一會哭一會笑,這臉變得倒快。”又道:“我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不過我可告訴你。我要辦的這事可危險,還不大光彩,你要不害怕就隨我去吧。”

  彩雲問道:“你要去做什麼,能和我說麼?”

  公孫邵冷冷道:“殺人。”

  彩雲忽然想起了那個怪夢,吃了一驚,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公孫邵笑道:“怎麼樣,怕了吧。”

  彩雲衆裏尋他千百度,總算是找到正主了,心裏一陣甜蜜,道:“不,我怕吧,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公孫邵見她非但沒感到一絲害怕,話語間竟帶着一絲纏綿之意,怔了一怔,道:“那好,下車吧。”

  彩雲道:“咱不是有馬麼,幹嘛還要下車?”

  公孫邵笑道:“這勞什子可沒有我跑得快。”

  彩雲點了點頭,盈盈下車。公孫邵上前摟住她的腰。彩雲大窘,正要說這裏不是幹正事的地方,猛然間一股大力向上拉扯,身子離地而起。她但覺騰雲駕霧一股,一顆心似乎要從腔中跳將出來。她剛要驚叫,身子已穩穩的落在一根樹枝之上。

  公孫邵扶着她向前一躍,平飛丈餘,落在第二株樹的枝幹上,輕輕一彈,又躍到第三株樹上。如此幾個起落,兩人已在數十丈開外,彩雲歡喜的幾欲虛脫,手舞足蹈,叫道:“好快,好快。”

  公孫邵喝道:“我還有事要辦,不是來玩的。你要是再亂說亂動,不聽指揮,我就把你扔下去,自己走了。”

  彩雲立馬老實下來,公孫邵帶着她縱躍奔跳,當晚露宿荒郊。到了第三日,二人來到故道,公孫邵將她安置在客棧裏,出去打聽消息。他找到關係一問,發現那方士竟然就在故道,當真是塌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方士經散關入蜀,行了良久,也沒發現追兵,認爲危險已然過去,故態復萌,每到一地不去客棧找地方住,先往窯子裏鑽。

  公孫邵耐心的等到天黑,摸上了妓院的房頂,心中一凜,暗道:“看看這小子還真有人暗中保護,不過區區個把人,如何能攔得住你公孫爺爺?”

  當下他隨便進了一個院子,點倒妓女,抓起正爽歪歪的嫖客飛身上了房頂,隨手將那人擲出。

  守在房頂上的正是祝融,見一人影往另一棟房子上飛去,低呼:“什麼人。”追了上去。

  公孫邵來到那方士房上,揭開瓦片向下一張,跟着閃電般的從窗戶躍入房中。

  方士妓女見有人來,正要叫喊,已然不及。公孫邵一指一個,將他們點倒,接着拔出短刀,乾淨利索的將人頭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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