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久章:乘舟過峯一萬重

作者:見異思劍
墨綠色的苔蘚鋪滿了環繞池塘的石頭,靈龜蒼老的聲音震起一圈圈漣漪,一直晃至寧長久與司命的足邊。

  “定海靈物?”寧長久困惑,問道:“是什麼靈物?”

  鎮海靈龜趴在飄萍上,一束光落上它的背脊,龜殼上密集糾纏的紋路猶如古老的化石,它脖頸間的蒼皮鱗甲隨着他擡首的動作而變得皺襞,錐形的腦袋兩側,那雙渾濁的瞳孔在瞬膜的洗刷下漸漸變得清明。

  鎮海靈龜看着他們,目光落到了司命身上,道:“你很強大。”

  司命傲然頷首:“嗯,你的氣息也不算弱。”

  鎮海靈龜看了一眼寧長久,道:“這少年應是你的奴僕吧?”

  司命沉默片刻,微笑道:“嗯,他是我的侍童。”

  寧長久隱忍不說話。

  鎮海靈龜盯着司命,問道:“你們究竟從何而來?”

  司命說道:“你初初甦醒,不知收斂,此處妖氣幾近沖天,想要不發現都很難。”

  鎮海靈龜探長了些腦袋,它看着自己在池水中的倒影,沉默片刻,將通天的妖氣收回。

  “他們會察覺麼?”靈龜問道。

  “他們?”司命問:“你是指神國?”

  靈龜點頭,聲音有些僵硬道:“嗯,他們是我們的敵人。”

  司命想了想,道:“恐怕已經被察覺了,但妖不爲惡,神國亦不會無端施懲。”

  靈龜沉默了一會兒,它再次仰頭,看着上方密密麻麻遮蔽的葉,說道:“看來天道的規矩又重新建立了……”

  司命道:“自太初六神死後,天道訂立的規矩其實從未改變過,談何重建?”

  “嗯……”靈龜並未反駁,道:“聖人將要作古,世間也很難再有第二個救世之人。看來從今以後,天下的定局再無任何人能夠改變了。”

  司命問:“什麼定局?”

  “消亡。”靈龜緩緩開口:“這個世界正在加速消亡着。就像是人一點點老去,走向死亡,這是明知的結局,但生命的過程中,很少有人會抗爭死亡。”

  “因爲那沒有意義。”司命說道。死亡是必將到來的,這是天下皆知之事,那些求仙問藥的皇帝向來也不得善終。

  靈龜道:“也許,這也是對於這個世界,無奈的結局。”

  寧長久聽出了話語中的端倪,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正在加速着毀滅?”

  靈龜心想,奴僕就是奴僕,這等衆所周知的事都不知道。它緩緩道:“守護這個世界的神祇早已死去,那些外神,皆是妄圖篡奪世界之靈物的魔鬼,當初的太初六神如是,如今的……”

  “住嘴!”司命厲聲喝止。

  若讓它再說下去,便該有天雷降下將其龜甲直接劈裂了,五道境的大妖又如何?煌煌天威之下,依舊只能落個形體俱滅,神魂殘喘的結局罷了。

  靈龜對於死亡本已無感,但對方既然是好心,它便也沒有多說。

  寧長久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下司命。

  司命問道:“你先前所說的靈物,究竟是什麼?”

  靈龜道:“定海珠。”

  “定海珠?”司命未曾聽說過。

  靈龜道:“這是當初北冥龍王皇冠的珠,聖人入北冥,翻江倒海,打得龍殿破碎,珊海成灰,打得萬龍遁至其餘四洋,鯤族更是化翅逃出冥海,北冥龍王被聖人釘死在冥海之地,綿延白骨環繞海底舊峯,亦化作山脈。橫鎖一千年的海妖之牢也被打破,被龍類困囚壓迫千年的大妖傾巢而出,聖人不厭其煩,將其一一點化,隨其出征仙廷。”

  靈龜訴說着往日的歷史,就像是一本鮮活的史書。

  寧長久問道:“你當初也是海牢中的妖?”

  靈龜道:“非也,我當初……其實是在海邊一個神廟裏當金錢龜,混口飯喫。”

  寧長久沉默片刻,道:“衆生皆苦。”

  司命沒有急着追問定海珠一事,而是由着這頭靈龜繼續往下說。

  靈龜大夢初醒,也樂於回憶往事:“當初刑鎖被斬,龍族受囚,聖人裏在海崖臺上,白衣飄飄,獨點萬千海兵的畫面,我至今仍記憶猶新啊……之後便是數十年的浩劫了,古神壓迫人間千年,魔神遍地,人與妖終於聯合起來,對着過去那些不可戰勝龐然神物出刀。”

  “可惜神國太過強大。”司命嘆了口氣,表示安慰。

  靈龜嘆息,它環顧着自己所處的小小池塘,說道:“是啊,轉眼五百年……滄海已去,定海珠還有何用?我還有何用?”

  司命看了一眼寧長久,欲言又止。

  靈龜道:“你們想要殺我取寶麼?”

  司命搖頭道:“與你一戰,至少要打上一天一夜,我可沒那個閒工夫。”

  “一天一夜?你雖強大,卻也託大。”靈龜緩緩問道:“你們是要去何處?”

  司命直言不諱:“萬妖城。”

  “萬妖城?”靈龜的話音變了,它問道:“那是何處?”

  寧長久道:“如今妖怪的聚集之處,受聖人餘蔭庇護。”

  司命看着寧長久,淡淡道:“我與這位大妖說話,哪有你這小奴插嘴的份?”

  寧長久吐了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情緒,笑道:“是我僭越了。”

  司命微微一笑,略有得意。

  “萬妖城距離此地多遠?”靈龜問。

  “尚有百萬裏。”司命道。

  靈龜又問:“當年所有殘存的妖怪都在那裏?”

  司命說道:“應是如此,其中說不定還有你的故人。”

  “若有故人……”靈龜緩慢地思考之後,道:“你們去了萬妖城,若見到一隻九頭青獅,可否替我交傳一物?”

  “九頭青獅?”司命隱約有些印象。

  靈龜道:“那是我過往摯友,當初我們共修萬妖訣,我所修爲吞海,他所修爲噬魔。”

  司命道:“你自己爲何不能去?”

  靈龜道:“因爲我修了萬妖訣……萬妖訣固然強大,卻使妖須遵從本性,不可逾越,譬如我不可騰雲駕霧,只可行於陸海,此去萬妖城萬里迢迢,我恐難至。”

  寧長久對這萬妖城有些感興趣,副作用這般大的法訣,其威力想來是駭人的。

  司命問:“你要傳達什麼?”

  靈龜伸出爪子,從龜殼中取出了一顆褪色的銅鈴鐺,道:“便是此物。”

  司命看了眼寧長久,命令道:“小奴,你去拿來吧。”

  寧長久深吸口氣,一邊在心裏記賬,一邊去取過那鈴鐺。取鈴鐺之時寧長久很是小心,司命也特意分出一道心神護住他。

  靈龜卻沒有任何攻擊的慾望,它遞過了鈴鐺之後閉上了眼,似是倦了。

  寧長久接過鈴鐺,他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個鈴鐺是被‘拔舌’過的,無法搖響。

  靈龜解釋道:“當初青獅被困,頸系鈴鐺,我耗費了數日,將其鈴鐺之舌磨斷,使他出逃之時免於發出聲音……唉,總之都是陳年舊事了。”

  司命看着寧長久,道:“這可比你的掩耳盜鈴高明多了。”

  寧長久尷尬地笑了笑,心想嫁嫁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

  寧長久持着鈴鐺,看着老龜,樸實問道:“替你送此物,有何報酬?”

  司命也想問此話,畢竟一隻五道大妖,身上想來也是藏着不少驚人的法器的。但她礙於身份,不便發問,但寧長久‘代勞’之後,她卻還是冷冷地說了句:“庸俗。”

  靈龜想了想,道:“除了定海珠,我身上並無他物,他日我死之後,這定海珠贈與你們便是。”

  寧長久看着這隻老龜,不信任道:“你是五道大妖,還是一隻龜,我很難確定我們到底誰先死。”

  靈龜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我……時日已無多了,魂靈歸天之日,我自會回到此處,你們來尋我便是。”

  “回到此處?”寧長久問:“你要去哪?”

  靈龜道:“找個寺廟住下,重操舊業。”

  司命看了寧長久一眼,輕輕點頭,示意離開。

  此處妖氣沖天,待得時間久了,總會惹來神明窺視,她並不希望自己過多地暴露在神靈的目光下。

  寧長久卻顯然不太滿意。

  偶遇五道大妖甦醒,理應是一樁機緣,此刻非但什麼也沒拿到,還被當做了信使……

  司命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怎麼?你還想將它抓過來燉湯?”

  “大人說笑了。”寧長久無奈道。

  隨後他與身後的老龜揮手作別。

  司命與寧長久離去。

  老龜一動不動地曬着太陽。

  寧長久把玩着手中的鈴鐺,道:“不知這鈴鐺會不會有妙用。”

  司命淡淡道:“易得的機緣未必是好事,你須知道,我們的人生很可能是循着某條冥冥中的軌跡的,並無閒散落棋,處處皆可能是伏筆。”

  “確實如此。”寧長久一邊說着,一邊收好了鈴鐺,道:“對了,先前神官大人頤指氣使的,好像很是威風啊。”

  司命娥眉輕蹙,道:“方纔不過演戲而已,你何必這般小心眼……嗯,你想做什麼?”

  寧長久拉着她的手腕,將她帶去了一片小林子裏。

  林鳥驚飛。

  兩人從林中走出時,司命又溫順了許多,唯有冰眸中始終藏着桀驁不馴的氣質。

  “馭劍趕路吧。”寧長久道。

  司命清冷的聲音裏透着些委屈,音調拖長:“是……主人。”

  司命踏上虛劍,載人而行。

  轉眼間,又是時近黃昏,暮靄西沉。

  寧長久與她自劍上落下。

  兩人立於一處孤峯之頂。

  暮色四合間,峯石於斜陽中生輝,他們的肌膚亦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司命於孤峯上負手,遙望羣川,氣度儼然。

  奔騰不息的江流在羣峯間迂曲盤折,流向北方。

  “今夜休憩何處?”司命問道。

  兩人馭劍許久,所見唯有荒山孤直,並未尋到城樓人煙的景緻。

  寧長久道:“此處羣峯綿延,不知十萬百萬,要尋一座彈丸小城,恐怕也難如登天。”

  司命道:“飲月爲食,餐風宿露也未嘗不可。放心,我沒那麼嬌貴,你也少裝僞君子。”

  寧長久好奇道:“我聽說有些女子被責罰之時能從中獲得些歡愉,你……不會也是其中之一吧?”

  司命心中一凜,俏臉微紅,怒聲叱道:“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可是神官!”

  寧長久道:“你分明不是我的對手,可你這些日子爲何總以話語激怒我?我難免遐想。”

  “還不是因爲你這人太過可恨!”司命冷冷說着,微側過身子,面朝着殘陽,不去看他。

  “原來如此。”寧長久並未生氣。

  他俯下身,看着羣峯之間奔騰不息的江水,道:“你辛苦了一日,晚上就由我來吧。”

  “你又想做什麼?!”司命立刻回頭,警惕道。

  “別瞎想。”寧長久說了一句,便躍下高峯,穿過雲海,來到一片寒霧環繞的竹林之間,他以指爲劍,連伐數竹,將其以柔韌細藤捆穿好。

  司命緩緩落到他的身後,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寧長久道:“江流向北,我們也恰好向北,正是同路。”

  司命冷哼道:“你可真有閒情逸致。”

  “可恨之人總有可圈可點之處嘛。”寧長久笑着說道。

  司命道:“浪費時間。”

  寧長久道:“江流湍急,並不比我們馭劍慢多少的。”

  說話間,寧長久已乾淨利落地捆出了一個竹筏,竹筏很寬,恰好可供司命橫臥。

  “上來吧。”寧長久道。

  司命微一猶豫,足尖輕點,落在了竹筏之上。

  這是她第一次坐竹筏。

  江水將竹筏穩穩當當地托起,水流觸手可及,浪花飛濺,輕輕撲打在身上,帶着意料之中的清涼。寧長久坐在前方,以靈力調整者竹筏的方向,防止其傾覆亦或撞上礁石,司命則在後方盤膝而坐下來,她將手指伸向水中,薄薄的、貝母般的指甲輕觸着水,高速的水流在指縫間掠過,所帶來的緊促感是令人愉悅的。

  江流帶着他們奔過羣峯間迂迴的河道,向着遠處駛去。

  羣峯在身側掠過。

  司命擡頭望去,險峯高聳,一眼不見盡頭,倒是夜空如洗,星斗分明,離自己好似更近一些。

  “怒浪翻滾,攪人清夢,這樣如何能睡得着?”司命話語平淡地表達着不滿。

  寧長久道:“摒棄雜音,物我兩忘,對你而言應該算不得難事吧?”

  司命道:“那不過是虛假的平靜,坐懷天地,寂然忘神,纔是真正的心靜。”

  寧長久習慣了她的難以伺候,懶得分辨她的話語,只是道:“隨你。”

  司命淺淺一笑,也不追究。

  月自東方而出,水面如銀,淌向羣山盤繞的深處,司命盤膝而坐,銀髮吹舞,神袍當風,眉間的倦意於清風間化作慵懶的笑,她忽地擡袖,於側邊懸崖上斬下一截細竹,握於指尖,手指勁然扣於其上,落指之處,簫洞有序。

  司命手持竹簫,貼於脣邊,魅舞而動的指間,簫聲飄然而出,和着松濤與水聲,似仙子乘鶴悠然雲去,亦似深閨佳人獨往空樓,其間的縹緲與怨慕參差。

  寧長久聽着簫聲,心緒平靜,不由回憶起蓮田鎮與陸嫁嫁泛舟之時。

  只是司命的簫聲帶着若有若無的感染力,寧長久恍然發覺,記憶中陸嫁嫁的臉,竟換成了司命清美的銀髮冰眸。

  他微微回神,笑着摒棄了這些念頭。

  簫聲隨州跨越萬水,天空上的雲緩緩打開,將星光灑在他們的衣衫上。

  竹筏來到了最湍急的河流間。

  竹筏下的河流陡然拱起。

  一頭惡蛟從水面下擡起了頭顱,兩鰭大張,血盆大口間利齒森然,它怒嘯着,對着這隻竹筏撲了過去。

  寧長久寂然不動,豎指推出一劍。

  一線白光由上而下劃過。

  嘯聲轉而淒厲,惡蛟頃刻間被斬成兩截,如兩道鞭子向着水面抽打過去。血霧散於風中。

  司命自始至終閉着眼,忘情撫簫,和着天地間自然的聲響,漸漸宏大,彷彿這聲音並非簫中來,而是來自於萬壑千山。

  許久之後,簫聲漸止。

  司命隨手將此簫扔入了水中。

  寧長久道:“此曲當爲千古之唱,這般丟棄,不免有些可惜。”

  司命雲淡風輕道:“吹簫棄簫,皆因興致來去而已,有此良夜銘記,並不可惜。”

  寧長久聽着她的話語,輕聲笑聲,卻以指劍在舟上劃了道線。

  司命問:“這是做什麼?”

  寧長久道:“我覺得可惜,所以刻下標記,以後重遊此地,可將這支竹簫尋回。”

  司命看着舟上的刻痕,淡然一笑,道:“裝瘋賣傻。”

  寧長久問:“你遊歷人間將近一載,所見所聞,感觸如何?”

  司命道:“與我當初高座神座之時所見的,是全然不同的。”

  寧長久問:“你在神座之時,見到的是怎麼樣的?”

  司命道:“盡是塵埃。”

  寧長久道:“從來如此,這個世界神明稱之爲塵世,百姓稱之爲人間。”

  司命若有所思,道:“無論如何,總有一天我是要回歸我的神國的。”

  寧長久輕輕點頭,道:“一切但憑你的決意。”

  司命看着天空,道:“以後再見,我們應是要隔着夜空相望了。”

  寧長久淡淡笑了笑,他輕聲道:“那到時候全憑司姑娘庇護了。”

  “我會庇護嫁嫁,小齡,你……自求多福。”司命的話語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孤獨地坐着,看着飛掠過的山峯與水,它們在視線中一閃即逝着,若不細看,便只是一座座黑壓壓的影,但不知爲何,司命卻忽有一種這個世界接納了我的感覺。

  她輕輕搖頭。

  寧長久道:“對了,如果未來你發現自己的神國不在,可以來尋我。”

  “尋你何用?”司命問。

  寧長久道:“我不是也有一座神國麼?雖然破爛了些,卻也好歹是個國,神官的位置永遠爲你留着,如何?”

  “誰稀罕!”司命冷冷淡淡迴應了一句。

  她將寧長久的話語聽得真切,可他心中的弦外之音,她卻沒有聽清。

  竹筏順水而去。

  星空在頭頂翻轉。

  寧長久再次回頭之際,司命已枕藉於筏上,夜風與水拍打着她的面容,卻未能讓她醒來。

  坐懷天地,寂然忘我。

  寧長久注視了一會兒她靜謐的,美得不真實的容顏,羣峯皆淡出視野之外,只餘最美的一對,他靜看良久,出神良久。

  滿天星光如水,他便這樣於舟頭,孤坐了一夜。

  司命悠悠甦醒,已是東方既白,輕舟過了萬重山。

  她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看着寧長久略顯憊意的眼眸,道:“辛苦了。”

  寧長久輕輕一笑。

  兩人下了竹筏,仍由其隨波逐流,奔向更遠的地方。

  綿延的羣山與江流已過,眼前的世界開闊而繁華了起來,兩人並未急着趕路,而是默契地入了幾座城,閒走了一番。

  這一次,司命似念及他夜裏行船的辛勞,並未冷言冷語相加,轉而輕聲說笑,一如多年故友。

  寧長久雙手攏袖,與她在街間走着。

  司命看上了不少人間的珍奇玩意,卻並未購買。因爲她知道自己早晚離開,這些或大或小的牽絆早晚要丟,不如起初就不要。

  時近正午。

  司命忽然好奇問道:“你整日花陸嫁嫁給你的錢,不會內疚麼?”

  寧長久問:“爲何內疚?”

  司命嘆了口氣,覺得他比自己更不像人。

  她正要再次出言譏諷,卻路過了一家神祕的小店,她瞥了一眼,便見店中掛着不少狐狸尾巴。司命神色立刻柔和了許多,軟語喊了寧長久一聲主人,拉着他趕緊離開了這條街道。

  兩人喫過了飯,繼續趕路。

  “你的劍心似又通明瞭幾分。”寧長久說道。

  昨夜之後,司命又生妙悟,境界更攀高了一分。

  司命道:“距離巔峯尚有很長的距離,不足爲道。”

  可她話語雖然冷淡,好似這沒什麼值得驕傲的,身下之劍卻又快了幾分,於暗中向寧長久彰顯着自己的強大。

  接下來這場百萬裏的跋涉中,他們並未遇到什麼實質的艱難險阻,哪怕偶然遇見,也只是強盜山賊,魑魅魍魎之屬,不足爲怪,還不如他們的吵架拌嘴殺傷力大。

  就這樣,寧長久立在司命的身後,隨着她一同御劍凌空,看了幾遍日生日落。

  不久之後,那座巍然屹立的萬妖城,將在他們眼前,揭開龐大而神祕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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