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蝴蝶

作者:見異思劍
(錯別字先更後改)

  寧長久坐在石桌上,看着婚書,陷入了沉思。

  婚書靜置着,如一朵嬌嫩盛開的瓣,其上不沾秋露,卻有着秋日獨有的悽清。

  寧長久環顧四周。

  夢裏不知身是客,他也無法分辨自己此刻到底是在夢裏還是在永生界中,但無論如何,這封婚書都應是破局關鍵。

  寧長久打算再試一試。

  他執起筆,在婚書上寫下了‘葉嬋宮’三字,再度敲開了道殿的門。

  道殿中白紗吹拂,倩影搖曳。

  “婚書已然寫好。”

  這一次,寧長久不等葉嬋宮開口,也未恭敬地跪坐在地,他理直氣壯地站着,拿着婚書,搶先道:“我在婚書上寫了‘葉嬋宮’,也就是師尊之名。”

  大殿寂靜了片刻,白紗如常搖曳。

  “所以說,這封婚書,是給爲師的麼?”葉嬋宮的問題也沒有改變。

  寧長久越來越確定,這還是夢境。

  他定神,道:“是,望師尊寬恕徒兒之斗膽,並……收下婚書!”

  “你,果然好大膽子。”葉嬋宮的話語飄出。

  寧長久立刻道:“師尊若要退婚,可以給我一個理由麼?”

  葉嬋宮說:“你將這份婚書予我,又有何理由?”

  寧長久真摯道:“我與師尊本就相濡以沫數千載,只是天道崩塌,無奈緣斷,如今幸得重逢,師尊……應也等待許多年了吧?”

  “這個理由不夠。”葉嬋宮說:“退婚。”

  白紗停止了搖動。

  寧長久再次在石桌上醒來,看着一片空白的婚書,神色恍惚。

  師尊……這是怎麼了?

  寧長久揉了揉額頭,看着道殿,想不通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師尊答應。

  他又嘗試了幾遍,換了不同的說辭,情感也越來越真摯激烈,甚至連‘葉姑娘’‘嬋宮’‘嬋兒’之類的叫法都用上了。

  但師尊始終坐在白紗之間,連面都沒讓他見到。

  寧長久心想,師尊看似高高在上不食煙火,實際上會不會也和雪瓷一樣……於是這一次,他懷揣着緊張與激動,拿着婚書霸道地闖了進去,直接掀開白紗,衝入道殿中央!

  事與願違,這次結束得更快,他才闖入白紗,與師尊尚隔着一段距離,便聽到了葉嬋宮微冷的呵斥,隨後勁風撲面,推着他砸了出去。

  寧長久再次醒來。

  “呼……”

  他輕輕嘆了口氣,忽然有些後悔接下這封婚書了,原本與師尊一同住在不可觀裏,日子雖然平淡卻也悠然,哪像現在,充滿了挑戰……

  “師尊,放過弟子吧。”

  寧長久想要回歸那種平靜的生活。

  無人迴應。

  寧長久又喊了幾聲,依舊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顯然,葉嬋宮開啓了夢境,就沒有想過要輕易放過他。

  “這哪裏是婚書呀,分明是師尊給我下達的戰書。”

  寧長久捏緊了婚書的一角,心想真是師尊不可貌相呀,他想起先前的數十次碰壁與失敗,再想到師尊變成少女後,那人淡如月稚氣微露的清美姿容,勝負欲頓起,忽地生出一種要將師尊抓來打屁股的衝動。

  ……

  劍閣中,陸嫁嫁收好了劍,這位白衣仙子穿越夏花茂盛的林子,來到了一座幽靜的閣樓。

  司命正在閣樓中打坐。

  寧長久抵禦隕星,肉身毀滅,神魂拘於永生界,與她們也算是天人相隔了。

  不知不覺間已過了數月,悲傷中,她們也未意志消沉,而是收拾心情,更勤勉地修行。八年之後,她們必須勠力同心擊敗暗主,否則,那時候好不容易盼來的重逢,可能就是永久的訣別了。

  陸嫁嫁到來,司命便睜開眼,暫時停下了修行。

  修道之餘,她們也會時常聊天交心。

  司命爲陸嫁嫁沏過茶,緩緩端到陸嫁嫁面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態度。

  陸嫁嫁用異樣的眼神看她,“雪瓷姐姐今天怎麼了?”

  司命打趣道:“雪兒當然要討好正宮娘娘呀,要不然夫君回來,我不就要遭罪了麼?”

  說着,司命從她的衣角拈起一片落花,放入了茶盞裏,隨碧色茶水一同沉浮。

  陸嫁嫁小小地白了她一眼,道:“夫君不在,無人罰你,骨頭都輕了?不若去三千世界走一趟?”

  司命猶豫道:“下次再去。”

  陸嫁嫁抿了口茶,淡淡地笑了笑。

  司命望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彷彿是要抓住天上的雲朵。

  夏日燥熱,蟬鳴切切,她們穿着薄衫,黑與白相襯着,帶着仙意或冷豔的美。

  “哎……”司命忽地輕嘆了聲。

  陸嫁嫁知道她又在想夫君了,她輕輕抿脣,拉着司命的手起身,道:“夫君不在,妹妹替姐姐梳頭吧。”

  司命在鏡前坐下,陸嫁嫁立在她的身後。

  梳齒滲入銀色的發中。

  司命看着鏡中的自己,幽幽道:“我們在這裏,尚有姐妹作陪,夫君一人在永生界,若是昏睡還好,若是清醒的,那這些年,他該有多寂寞呀。”

  陸嫁嫁梳髮的動作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她輕聲道:“放心,師尊在陪着他的。”

  司命搖了搖頭,道:“師尊這般寡言清冷,兩人在一起,不就是雙份的無趣了麼?”

  陸嫁嫁輕輕點頭,在她的心裏,師尊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山美人形象。

  他們前世雖是夫妻,可很顯然,真正將他們聯繫在一起的並非夫妻之情,而是綿延數百年的神魔仙之爭。

  他們是日與月,可日與月在人間本就是交替出現的呀。

  “是啊,夫君該有多寂寞呀……”陸嫁嫁也說,話語中透着淡淡的憂愁。

  ……

  很顯然,寧長久辜負了她們的擔憂。

  他與葉嬋宮的鬥智鬥勇已愈演愈烈。

  寧長久試圖從其他地方尋找破局的方法。

  他再次寫下了葉嬋宮的名字,卻沒有走入道殿,而是推開了庭院的門,向着不可觀外走去。

  寧長久發現,不可觀外籠罩着濃濃的霧,那霧似是夢境權柄生成的霧。

  寧長久走入了霧中,那霧越來越濃稠,很快,他動作越發遲緩,舉步維艱,只能被迫回退到院子。

  從裏面去不到外面麼……

  自己只有道殿一條路可以走麼?

  師尊限制得可真死啊。

  寧長久回到了院子。

  先前數次婚書遞交失敗,寧長久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陰影。他在殿門口徘徊了一會兒,繞着殿走動着,試圖尋找有沒有其他進入的方式。

  均以失敗告終。

  他想要破局,似乎只有堂堂正正走到殿裏。

  寧長久不再心存任何僥倖。

  他推開殿門,走入,以弟子之儀跪坐在師尊的白紗之前。

  “婚書寫好了?”葉嬋宮熟悉的話語飄來。

  寧長久點點頭,開門見山地問:“師尊究竟要怎麼樣才願意收下這份婚書?可以給我一些提示麼?”

  葉嬋宮沉默了一會兒,她說:“我覺得我該收下時,自然就會收下。”

  寧長久若有所思,又問:“那麼,這裏到底是我的夢,還是師尊的夢呢?”

  葉嬋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說:“說正事吧。”

  寧長久淡淡地笑了笑,道:“此刻,我哪怕將婚書給你,你也會退婚的吧……我自己來。”

  寧長久將上面的姓名抹去。

  棋盤上,他再次醒來。

  寧長久看着婚書,又沉思了一會兒,這一次,他竟再次寫下了趙襄兒的名字。

  不可觀是師尊的主場,此處發揮的餘地太小,那就試試‘曲線救國’吧。

  寧長久轉眼來到了三千世界裏。

  韶顏墨發的趙襄兒披着凰裙,揉着微紅的、睡眼惺忪的眼睛,坐在自己的對面。

  趙襄兒手中捏着一枚黑子,她輕輕敲打這棋盤,話語不滿:“這麼早起來,就是喊我下棋的?”

  寧長久微笑道:“這是幫襄兒醒醒腦子。”

  趙襄兒瞪了他一眼,“你纔不清醒!”

  寧長久拈起白子,落在棋盤上。

  趙襄兒看着他,忽地嫣然一笑,道:“昨天夜裏,不還一口一句襄兒殿下饒命麼,今日又裝什麼冷靜呀?”

  寧長久道:“棋盤上只有你求饒的份。”

  趙襄兒冷哼,“最近本殿下棋力大漲,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了。”

  “是麼。”寧長久隨口答了一句。

  他落完子之後,目光環視四周,似在尋找什麼。

  如果師尊在暗中看着自己,那她會在哪裏呢?

  趙襄兒察覺到了他的一樣,問:“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是不是生病了?”

  寧長久心頭一凜,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回答什麼相思病,那他馬上就會重蹈覆轍,被襄兒摁在地上狠揍。

  寧長久微笑着搖頭,“沒什麼,最近身子骨有些弱。”

  他又落了一子,道:“對了,襄兒,你知道師尊在哪裏麼?”

  “師尊……”趙襄兒想了想,道:“師尊大人當然在不可觀裏呀,還能在何處?”

  不可觀……

  這個是理所當然的回答。

  寧長久輕輕點頭。

  趙襄兒蹙眉,“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呀?你再這樣下去這塊棋要死了。”

  “是啊。”寧長久回神,道:“不過襄兒放心,我不會輸的。”

  “嗯?你哪來的自信?本殿下棋局內外皆天下無敵。”趙襄兒驕傲道。

  “襄兒別說大話,你若輸了,可也要挨罰的。”寧長久道。

  趙襄兒咬緊了薄脣,想起當年皇宮中的場景,低聲道:“無恥!”

  兩人繼續下棋。

  最終,寧長久棋力更勝一籌,贏了七子。

  寧長久取出七枚白子遞過去,道:“襄兒自己來,還是夫君幫你?”

  “你……你竟敢這樣欺負我。”

  趙襄兒低下頭,捏緊了拳,再度黑化,她很有傳統地掀翻棋盤,棋子如箭雨,向着寧長久激射過來。

  寧長久與她下完這盤棋,主要是想試試,這個‘襄兒’會不會是師尊悄悄變的。

  很顯然,襄兒已經下得很努力了,行棋思路與師尊也完全不同。

  看來不是師尊……

  看着掀翻棋盤的趙襄兒,寧長久心想,這是自己的夢,哪裏能容這丫頭這般造次?

  這是自己的夢啊,自己才應是夢境的主人……

  寧長久想象着自己擁有無窮的力量。

  可當棋子打在他身上時,痛感依舊雨點般傳達過來。

  他的想象毫無用處!

  寧長久慘哼一聲,看了一眼持續黑化,向自己走來的襄兒,連忙抹去了婚書之名,離開了夢。

  不可觀中,寧長久重整旗鼓,再次寫了趙襄兒的名字。

  這一次,他學聰明瞭些,在棋盤上與襄兒下出了一個‘三劫循環’,兩人就此作和,襄兒也避免了黑化。

  成功度過了這局棋後,寧長久誠心誠意地誇她棋力大漲,隨後說頭有些疼,想出去走走。

  趙襄兒問要不要陪他,寧長久委婉地拒絕,表示自己只是隨便走走。

  將襄兒連哄帶騙地穩住了之後,寧長久逃也似地離開了三千世界。

  他知道,只要他們在一起,襄兒黑化是遲早的事,他必須離開三千世界,從這個夢裏,前往不可觀,找到師尊!

  之所以選擇襄兒的夢,是因爲襄兒無法離開三千世界的範圍,若是其他人,滿世界追殺自己,自己未必可以逃掉……

  寧長久離開了三千世界,從夢中的西國向着夢中的不可觀走去。

  如果直接走去不可觀,那他這般拐彎抹角似乎也沒有意義。

  自己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去見師尊呢?

  寧長久再次思考並嘗試起來。

  這是夢境,他可以做到許多平日裏做不到的事。

  第一次,寧長久編織了一個孔明燈,將婚書放在孔明燈裏,於萬妖城中放燈,讓燈一點點上浮,飄至不可觀中。

  燈過雲過霧,被長風託着送入庭院,然後被師尊打了下來。

  第二次,寧長久坐了個紙鳶,將婚書系在紙鳶上,讓風託着它浮到不可觀中。

  師尊將一塊石頭綁在了紙鳶上,紙鳶難以承重,也帶着婚書從天上掉了下來。

  寧長久忍無可忍,放棄了浪漫婉約派的作風,越來越激進。

  他張弓搭箭,將婚書綁在箭上,射向葉嬋宮。

  葉嬋宮接過箭,取來古琴,以古琴爲弓,將箭射了回去。

  寧長久不服輸,這一次,他更加激進。

  他想象出了無數恐怖的妖魔,每一隻妖魔,都是上古赫赫有名的兇獸,饕餮、九嬰、荒原王、孔雀明王、萬足大蟲……神魔聯軍在身後排開,寧長久趁着巨鯤飛起,羣魔隨他泱泱而去,這支足以滅世的軍隊恐怖猙獰,如雖王出征,在他的命令下,將不可觀裏三層外三層團團包圍,寧長久倚仗千軍,白衣孤身入觀,想要逼婚!

  “此次擾道觀清靜,又是所爲何事?”葉嬋宮動聽的聲音傳出。

  寧長久單手負後,倚仗千軍,道:“望師尊能收下這封婚書。”

  葉嬋宮不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兵臨城下的他,隨手摺了一朵蓮花,扔出。

  蓮花隨風飛去,呼嘯着刺過一具具高大的魔軀,不可一世的魔神被盡數洞穿,黑壓壓的千軍萬馬被那朵蓮花下盡數摧毀,轉眼化作屍山血海。

  寧長久回首望去,微吸一口涼氣。

  不可觀裏,葉嬋宮的聲音再度傳出:“現在又所爲何事了?”

  寧長久嘆了口氣,取出婚書,道:“弟子……前來獻降。”

  觀中寂靜了片刻,隨後,葉嬋宮說:“進來吧。”

  寧長久穿過了道觀,來到了道殿,在白紗前坐下。

  他明顯有些疲憊。

  “婚書既然帶來了,爲何不交予我?”葉嬋宮問。

  寧長久搖頭,道:“不了,師尊肯定還會退婚的,我想借這個機會,多與你說說話。”

  葉嬋宮沉默了會兒,嗯了一聲。

  寧長久問:“師尊……是在生我的氣麼?”

  葉嬋宮搖首:“沒有。”

  “那爲何,無論我怎麼做,都碰壁呢?”寧長久低下頭,問:“還是說,師尊只是在愚弄我,根本不喜歡我呢?”

  “沒有。”葉嬋宮立刻道,話語略顯倉促。

  這輕微的變化,卻是她難得的失態了。

  葉嬋宮掩脣,閉上眸子,道:“沒有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我,如今究竟抱着怎麼樣的情感。”

  寧長久道:“這份情感哪裏是一言一句可以道完的?它很複雜,其中……甚至還有些復仇的念頭。”

  “復仇?”葉嬋宮疑惑。

  寧長久微笑道:“師尊前世刺我一劍,我畢身難忘,此仇早晚會報的。”

  葉嬋宮問:“你還想要刺回來麼?”

  寧長久不答,而是繼續道:“先前我一直在想,要怎麼樣才能離開夢境,我想,人只有在真正清醒的時候,纔算離開了夢裏。可如果師尊真的收下了婚書,那樣纔是真的在做夢吧……”

  葉嬋宮垂首,輕柔道:“不要這般想,我們自來到這個世間,便註定要相隨一生的,這是……真正的命運。”

  寧長久聽着她的話語,擡起頭,看着白紗間的婆娑之影。

  “那你又爲何不願收下這封婚書呢?”寧長久的話語忽然平靜了下來。

  葉嬋宮不答。

  寧長久似是證實了某些想法,他一字一句道:“師尊,你以婚書爲由,將我困在夢境裏,究竟是想做什麼?你在刻意瞞我什麼?”

  ……

  大風吹過,金色的蝴蝶鞦韆般蕩去。

  窗外有風吹來,紗漾若煙霧。

  葉嬋宮沒有回答,不知在猶豫什麼。

  寧長久繼續道:“其實,從我拿到婚書開始,夢境就已經開始了吧。”

  葉嬋宮問:“爲什麼這麼想?”

  寧長久道:“因爲這身衣服,意外地合身。”

  先前他說過,衣服忽然顯得大了起來。葉嬋宮說是他操勞消瘦,讓他不要放在心上。

  之前他一直在想婚書的事,如今安靜下來,才發現了這些細節上的改變。

  葉嬋宮問:“那又怎麼樣呢?”

  寧長久繼續說:“在這個世界裏,我總覺得少了一樣東西。”

  “什麼?”

  “鏡子。”

  寧長久說:“這個世界缺少鏡子,所有的道殿裏都沒有鏡子,不可觀的放生池裏也沒有水,魚甚至是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師尊把所有的鏡子都藏起來,是害怕我看到什麼嗎?”

  葉嬋宮說:“不要多想,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的。”

  寧長久卻是搖頭,話語堅定:“我的頭上,其實也有一條生命之線,就在我進入夢境之前,那條生命之線被剪斷了,於是,我變小了一些。對麼?”

  ……

  紗簾在風中搖晃不止。

  葉嬋宮沉默良久,道:“其實,這一次,你將婚書交給我,我是會答應的。”

  寧長久道:“答應之後,我就會與師尊一直呆在夢境裏了,對麼?”

  葉嬋宮輕輕嗯了一聲。

  她終於說出了實情:“除我之外,永生界中的一切,都擁有生命之線,鹿會一點點變小,直至變成蝴蝶,蝴蝶會慢慢變成更小的螢火蟲,這是永生界的規則。”

  寧長久靜默了會,問:“那小到最後,神魂會寂滅麼?”

  葉嬋宮說:“不會,八年之後,我會修復你的神魂,重塑你的肉身,你將再次醒來,屆時一切如常。”

  寧長久笑了笑,道:“所以說,這只是永生界對於生命的捉弄麼?”

  “嗯,這是永生界的規則,我無法改變。”葉嬋宮說:“七年之後,你將變成蝴蝶,要度過忘生忘死的一年,我不希望你過那樣的生活,所以想將你永遠關在我的夢裏,直到八年後安然醒來。”

  “我……不想你變成蝴蝶。”葉嬋宮的話語越來越輕。

  寧長久閉上眼眸,道:“原來是這樣啊。”

  寧長久看着白紗,道:“可師尊要維持八年的夢境權柄,會很辛苦吧?”

  葉嬋宮不語。

  寧長久淡淡地笑着,道:“不必如此的,惡的故事裏便說過,我們要擁抱真實。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哪怕一點點變小,哪怕變成小鹿,變成魚,變成蝴蝶,我也會一直陪着的……師尊,這麼多年,你已經足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白紗搖顫不止。

  許久之後,葉嬋宮的聲音纔再次傳出。

  “婚書,給我。”她說。

  寧長久將婚書遞給了她。

  葉嬋宮展開婚書,發現上面一片空白,她問:“名字呢?”

  寧長久將筆還給了她,道:“這一次,名字由你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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