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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咸鱼卖花
第71章妥协

  江瑜依旧是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

  他头发略微长了一些,身上衣服穿的妥帖,听到這话冲晏沉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看起来依旧温雅的笑容,仿佛体贴到了极致,抬手做了個继续的动作:“不急,晏少看电影吧。”

  晏沉沒有說话。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瑜,对方笑得很好看,一双桃花眼像是自带强劲魔力的漩涡,吸引着、引诱着、拉扯着他往对方身上靠近。

  他近乎急切地伸手勾住江瑜的背,死命地往他身上压,手掌顺着脊椎骨一路向上扣在脑后,阻隔出所有退缩的可能。

  一個激烈的吻缠绵着。

  舌尖触上舌尖,彼此侵略一般在对方口腔中扫荡,都有些气息不稳,但都不愿意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這次分开了太久的缘故,這次亲吻十分激烈。

  ……

  冷静下来后,原本贴得密不可分的身躯也稍微退开了些,隔着一段空隙,江瑜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目光再落在对方身上,声音带着哑意,自言自语道:“我有些失控。”

  不然這种连衣服都還穿着就快速磨蹭不是他的风格。

  這种感觉像是食堂裡大口吞咽方便面,虽然能让自己不那么饥饿,但显然是毫无用餐风度,江瑜更喜歡细嚼慢咽,缓缓从各方面仔细品味一场盛宴。

  对比他,晏沉就显得不在意多了。

  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张纸擦去手上的东西,目光還是灼热,這对于两個人来說都只是一场开胃小菜,正餐還在后面。

  他不由得舔了舔唇,露出一种闻到肉香但沒有吃饱的神情:“你打算在這反思一下嗎?”

  江瑜一下子笑了,他擦干手指慢慢敲击着:“去卧室裡。”

  晏沉扫了客厅一圈,他有时候根本不懂江瑜在想什么,是沙发不够大還是不够渴望,明明這裡就可以但還是要停下去卧室,要是换了他,晏沉思考了一秒,他绝对在门口就扑了上去。

  江瑜看了看目前還趴在地上的两條狼犬:“好歹避着杰克和露丝。”

  晏沉:“他们□□的时候也沒避過我。”他丝毫不觉得這有什么。

  江瑜:

  他直接起身往卧室中走去,晏沉啧了一声,抬步跟着。

  刚一进门,金属锁声就传来,江瑜关上房门,走到晏沉面前慢慢地吻下去。

  唇面触着唇面,很温柔的一個吻

  卧室的房中有一架穿衣镜,可能是刚买的,不算很大,但足下有四個轮子,推拉移动都很方便。

  此时它被搁置在床边。

  江瑜低头不紧不慢地亲吻着身下人,他的吻从对方额头上落下,再缓缓地滑到唇上,温柔而缠绵,与动作截然相反。

  他微微低头侧了侧身,這個动作能将他们身形完全照到镜子中去,他偏头问:“好看嗎?”

  晏沉目光落在镜子中。

  密不透风的身躯,泛着汗意的拢起的肩胛骨,還有彼此毫无遮掩的表情。

  他喉结滚了滚。

  镜子中江瑜的神情很斯文,唇微微勾着,偏過头对着他低语,可真像是在說着什么严肃的话。

  而他神情上全是痴迷,脸上带着享受和迷醉。

  晏沉心脏一下子跳动起来。

  剧烈,疯狂,亢奋,呼吸急促。

  他要撕碎对方這副面具,把他狠狠地踩烂,逼着他露出别人沒见過的神情。

  他喉间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接着按住江瑜的肩膀翻身而起,手掌一寸寸的滑下,大脑裡疯狂地叫嚣着去占有去撕碎。

  他也的确這样做了

  晏沉低下头,他的牙齿落在对方脖子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

  他的舌尖下有脉搏跳动,一下一下,激烈而有力,就在這层浅浅的皮肉下面有血液不断地流淌着,灼烫而充满着澎湃的生命力。

  只要他稍微用力,他的牙齿就能咬开对方的皮肉,脉搏被含在唇裡,连着整個生命力都掌控,似乎這個人都在他的掌心中。

  他用舌尖再次碰了碰对方的脖子,感受着脉搏跳动,然后眸子满意地眯着,张口就咬住那一点皮肉。

  不是调-情一般地轻咬,而是撕扯着,仿佛野兽叼住猎物那般啃咬。

  江瑜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发哑:“你是口欲期沒過好嗎?”为什么這么喜歡咬人。

  晏沉几乎顷刻间就感受到了铁锈味,他吮了一口后满意地看到又血丝顺着皮肉出来,声音因为欲念的缘故格外喑哑,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怕了?”

  他近乎挑衅一般地盯着,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侵略意。

  他想把他咬死,犬齿发痒,最好连血带肉的咬,撕下一块皮肉来。

  江瑜闷闷地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同样沙哑,不知是被愤怒還是愉悦。

  两個人的位置又重新调动。

  這次晏沉的额头几乎触在镜子上。

  冰凉温度贴着他,带着和背后截然不同的火热,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镜子。

  耳边是江瑜的声音,他贴在他脖颈后问他兴不兴奋。

  晏沉几乎兴奋到癫狂。

  ……

  等到一切都结束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谁也沒有睡意。

  晏沉躺在床上,他目光落在身边人面容上,如今看起来有些餍足,看着是個闲适的模样。

  气息還交融着,呼吸声也能听见。

  晏沉往床边侧了侧,伸手勾起上衣,一只手伸进口袋裡探了两下,一個小盒子被拿出来抛在江瑜面前:“戴上。”

  江瑜抬眸,一手拿過打开,盒子是一块表,黑色表盘,同色表带,相比较他手上的這块,面前的明显表盘更大些。

  他手指在上面随意滑過,拆开后解开自己手上這块,将新的戴在手腕上:“裡面有什么?”

  晏沉‘唔’了一声,思考了一瞬之后說:“都有。”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

  晏沉把玩着那块刚被取下来的表,指尖在表带上不住地摩挲:“我试過,但不行。”他目光落在江瑜手腕上:“還是得让你戴着点东西才舒服些。”

  他又补充:“不是戴這個就万事大吉,只是相对让我好受一点。”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個‘一点点’的姿势。

  江瑜沒有說话。

  晏沉随手拽過湿巾擦了擦,接着团在一起扔在地上,他视线懒洋洋的扫過有些脏的镜面又收回来:“我想抽烟。”

  但是装烟的裤子在地上,不是很想捡——他還在回味刚才刺激,咀嚼着余下的欢愉。

  江瑜抬手拉开床头柜,取了一支烟后却沒有递给他,晏沉只看到对方夹着香烟,接着把一支细细的东西塞了进去,再将打火机与烟一起递過来。

  晏沉含住,点燃后吸了一口,味道和之前有些许不同,变得更平和一些,他眯了眯眼:“沉香條?”

  江瑜应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晏沉又吸了一口,之前烟草的味道浓重,现在阻隔了些辛辣的味道:“還行。”

  他不是很喜歡,但也不是非常排斥。

  晏沉突然道:“你觉得這玩意能润肺?”

  前几年沉香烟插火的时候商家做出各种各样广告,說是可以润肺润喉,分解尼古丁,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直接說插上這個吸烟都能变成一個好事。

  江瑜看了身边人一眼,他看着对方唇边呵出的烟雾淡淡开口:“不吸才能润肺。”

  晏沉顿时嗤了一声,他轻慢地开口:“我抽烟有十几年了。”

  简单的一句话,但是两人都懂彼此的意思。

  戒烟這事不可能。

  江瑜应了一声,神色沒有丝毫的惊讶,十分平静。

  晏沉咬了咬烟蒂,偏头看向江瑜,微笑着开口:“宝贝,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比如讲些‘为了我戒烟’的话?”

  江瑜侧過脸看了他一眼:“我這么說你会戒嗎?”

  晏沉思考了一瞬,然后诚恳开口:“大概不会。”

  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是那天生的掌控欲一样,日积月累之下已经在骨子裡根深蒂固,想用外物去改变近乎痴人說梦。

  晏沉說了之后就看着江瑜,他不想错過对方脸上丝毫的神情,但江瑜连哪怕是细微的失望和不愉都沒有,只是应了一声,显然是早就清楚這個答案。

  晏沉啧了一声:“你真是”

  他又不知道用什么词去描述,想来想去开口:“真清醒。”

  有的人总认为爱情是奇妙的,就好像两個人只要爱上彼此就能一定磨合成功,不喜歡的习惯全部改变,看不惯的举动全部停止,爱情仿佛是神奇魔法,将所有不好都变成好,使所有改变都变得心甘情愿,這样一来,连‘爱情’本身都变得诱惑起来。

  【因为他爱我,所以愿意为我改变】

  多么令人沉醉且迷惑性,古往今来,多少人陷入這种误区。

  但江瑜不会,他会永远清醒,连這种思考都不会有。

  江瑜反倒笑了一声:“多谢晏少夸奖。”

  晏沉又啧了一声,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突然道:“明天雍州省一把手要来吉庆新区。”

  這点其实和以往有些不同,按照之前的习惯,新上任的封疆大吏会先去几個工业城市,再去财政大市,像吉庆這种地方,一般会排在后面。

  江瑜:“嗯,明早大概十一点到。”

  晏沉一下子顿住,他静静地看了江瑜几秒,倏地笑了:“我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出院了。”

  因为他来、因为身体本身沒事,因为不喜歡医院等等等等,這些都是次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明天那位封疆大吏要来,而江瑜不可能错過這個机会。

  晏沉說:“什么时候都不耽误正事,江总這点我佩服。”

  晏沉不由得思考一瞬:“這些消息只有贴身大秘清楚,你既然早知道了那就是秘书告诉你的。”他撩了撩眼:“這么短的時間和二号首长关系這么铁,废了不少心思吧。”

  江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晏沉也不過多纠缠,他只是勾了勾唇:“還好你是脑震荡,要你是脑出血,你不得撑着去见他。”

  他话语沒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地阐述一個事实。

  江瑜笑了一声,他视线落在对方面容上,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轻声问:“意外嗎?”

  晏沉伸手掸了掸烟灰:“不意外。”

  就像江瑜知道他不可能戒烟一样,他也清楚江瑜不可能放弃明天的机会。

  他对掌控欲完全是天生,江瑜对权利追求也是天生。

  他们都不会为了对方去改变。

  他们都不会为对方妥协。

  作者有话要說:

  审核辛苦了。

  第72章好笑

  三月末的天气很好,吉庆新区天高云淡,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远处青黎峰轮廓可见,隐隐有出尘之感。

  而无论是对于吕梁還是王家克来說,他们二人都无心去欣赏這吉庆的好天气。

  接待人员在路边等候,远远看到几辆车行驶過来在路边停稳后,两人迎了上去。

  王家克那张原本沉默寡言的脸上露出笑容:“书记,你们来了。”他目光招呼在车内,一辆类似于大巴的车,零零散散坐了十几個人,大秘和身边人,還有工商城建和环保,吕梁开口:“舟车劳顿,大家一路上都辛苦了。”

  被唤作书记的人已经年近六十,姓季,头发因为经常染的缘故看不见花白,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個子不高,但也不算瘦削。

  季书记說:“不是让别接车嗎,怎么又在這?”

  吕梁心中犯难,虽然說了让不要等候,但這事大家都宁愿等在這,哪怕被不轻不重地說上两句也好過真沒接车导致领导心生不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日积月累之下這简直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规则:不论领导說了几遍不要接车,地方上的人還会站着這裡等待。

  好在季书记沒有在這上面過多停留,只是說:“算了,去吉庆108看看。”

  行程很紧,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都做了详细安排。

  吕梁一行人迎了上去。

  108的工地照常施工,在蓝色的工地围挡之中隐约可见钢筋与水泥制成的大楼,它像是一座残破的高塔一般矗立在這,无声地眺望着远处人来人往。

  王家克道:“书记,小心脚下。”

  他介绍說:“這次的江盛负责人一直在這裡,我們全力协作,一定会解决掉這個歷史残留問題。”

  季书记道:“人在嗎?我和他說說话。”

  這点自然也被考虑进去,只是几分钟之后江瑜就到了,他身上穿着一件橘黄色的工作服,头上安全帽還戴着,身后记者给了一個特写镜头。

  江瑜衣服還沾着不知从哪蹭来的灰,這让他看起来沒有平日那样闲散,不過精神倒是很好,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书记您好,我是這次108工程的负责人。”

  季书记走上前,江瑜一行人陪同介绍,从基金到项目实施状况,再到工程进度的各方面进行了阐述,等到一個多小时后這位才离开。

  已经到了中午,头顶烈日最大,工人们也停止了建设,大家不约而同地走向工地旁边的食堂打饭。

  一位穿着长袖留着短发的女人走到江瑜面前,落落大方地开口:“你好,我是雍州台记者,江总方便接受采访嗎?”

  江瑜微微一笑:“自然。”

  记者向身后摄影示意,一架黑色的摄像机对准江瑜,身后背景是大楼的框架:“江总,我們知道你是江盛的负责人,你愿意给我們讲解一下108目前的状况嗎?”

  江瑜沒有看镜头,他只是温和地看着眼前的這位记者,声音清晰:“从108动工到现在已经過去了近两周,在這两周中我們完成项目勘察与准备工作,经過几次会议确定了复工方案与流程,目前一至六楼已经完成了初步建设,而陆续的水电工程仍在继续。”

  “在這场复工中遇到困难了嗎?”

  镜头内的男人笑笑,分明穿的衣服上還带着灰,但给人感觉十分具有亲和力:“自然,在任何项目中都会遇到困难,但我們在江盛的齐心之下已经克服了這些,我們相信在之后的建设之中依旧能度過一個個挑战。”

  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還在继续,不知不觉中,记者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提了十個問題,之前也有過,但那些大多数都是提前做過沟通,像這种沒有模板一气呵成的问答,第一次进行的這般流畅。

  她笑笑,心下虽然還有些遗憾,但知道哪怕再继续采访下去也剪辑不了這么多,只能遗憾地作罢:“感谢江总今天的采访。”

  江瑜笑笑,温声道:“应该的。”

  等到他目送着记者离开,才转身回到工地旁简陋的房间中,房间上层用石棉瓦盖的,裡面只放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江瑜坐下后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他如今面上一直带的笑容才消失,只余下淡淡的疲惫。

  一上午精神紧绷,不允许有丝毫差池,如今放松之后才觉察到左耳内的轰鸣如潮水一般涌来。

  仿佛是海浪在奔腾,

  江瑜闭了闭眼,伸手在额上按了按,只一瞬后他又放下,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门突然被敲响,江瑜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抬眸看向门口:“进来。”

  进来的是江盛的人,在工地担任监理,年龄不算太大身上气质稳重,道了一声:“江总。”

  江瑜抬手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势。

  王监理直奔主题:“江总,我和小组成员发现了一笔材料問題。”他拿出一张纸,看着上面的数字开口:“目前项目主要采用石横特钢筋,材质和规格主要为HPB300,价格为7100元/吨,目前我們采购了90吨,我今天白天查看了一下,只剩下了一半。”

  王监理看了看他面前的男人,年轻,长相俊逸,待人接物看起来十分温和,他有些谨慎地开口:“我們做過估测,从数据上看消耗速度不应该這么快。”

  话說到這已经很明显了。

  不管是有人私下交易還是何种原因,都是项目队中有人作祟。

  江瑜脸上沒带着丝毫怒气,他闻言只是问道:“今天是哪块的项目实施?”

  “C-1。”

  江瑜应了一声,站起来道:“王工先去吃饭吧,等吃完了你和我一起去C-1。”

  一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黄闲招呼着周围人:“走,時間到了,上工。”他随手将安全帽戴好,又吸了口嘴边的烟,对着還坐到地上的几位年龄大些的工人道:“都TMD别撒懒了,磨磨蹭蹭干什么?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身后工人已经习惯了這种话,黄闲平时嚣张,還仗着一些背景,說起话来一向是毫不客气。

  他们陆陆续续地起来,黄闲在工地上来回巡视,时不时地指点一番,就听见身后有人道:“黄工。”

  他回头一看,来的男人长相很好,普通衣服穿在身上和商场裡买的一样,他咧了咧嘴:“江总怎么来了?”

  他手往兜裡掏了两下,欲递烟的时候被伸手挡住,江瑜說:“烟就不必了。”

  他站定在一处地上,手指轻轻敲了敲身边的墙柱,刚浇好的水泥柱,手指覆去還带着淡淡湿意:“黄工,我刚才查了一下,咱们的钢筋已经沒了一大半。”江瑜說:“几天之内全部用完,黄工這速度消耗有些快。”

  黄闲视线沉了一瞬后又很快笑开,吊儿郎当地开口:“江总你不是干工地的不知道這些消耗速度,就单以农村自建房来說,起码得是每平米30的8-10,咱们现在建的是写字楼,每平米耗用得翻上两到三番。”

  他一下一下压着手指:“這個数目算下来,消耗快也是应该的。”

  江瑜挪开手指,反倒应了一声:“是,每平米打上500钢筋才能消耗完。”

  他丝毫沒有顾忌,语气中也是毫不客气。

  黄闲微微变了脸色:“江总說這话是什么意思?指着我們弟兄们偷材料。”他向周围使了個颜色,离黄闲近的几個人已经若有似无地围上来。

  他们一众人,而這裡只有两人。

  江瑜神情不变,淡淡說:“是与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嗎?”他招了招手,门口处一辆黄色铲车开了进来,四只轮子在地上压下一條深深的痕迹。

  黄闲脸色变了变,他现在明白对方說‘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浇灌的水泥柱已经完成,想看看就只有挖开。

  這一铲子下去,近乎10天的工时工费全部就打了水漂。

  黄闲站在柱子之前,脸上硬生生地挤出個笑意:“江总你這是何必,你也赶工期我們也赶工期,這一铲子下去你损失比我們大多了,我們顶多是重做,你扔的全部是真金白银。”

  他又笑了一下:“现在這种楼从使用后每年都会维修养护,咱们不差這一回。”黄闲又混不吝地往柱子前站了站,嬉皮笑脸地开口:“兄弟们干這個也不容易,江总你想挖得从我身上過去。”

  這是赤-裸-裸的赖皮了。

  江瑜神情沒有丝毫变化,声音沉沉地开口:“铲!”一個字,却是带着千钧之力。

  身后铲车缓缓向前,大型铲子在机械操纵下举了起来,毫不含糊地向黄闲招呼過去,钢铁缝隙裡的泥沙顺着风落在黄闲脸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面上麻酥酥的,他闭着眼睛咬牙喘气,心說就不信了還能真被铲死不成。

  钢铲离得越来越近。

  五十厘米——

  三十厘米——

  二十厘米——

  他甚至能感受到金属边缘泛起的冷意,就那样直直坠在皮肤上,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黄闲骂了一声,在求生本能下连滚带爬地挪开,就在那起身后,只听‘刺啦——轰’的一声,铲子边缘牢牢地刺进柱子中,接着就是金属与钢筋触碰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碎块伴着空气中的粉末一起飞扬,呛得人鼻子发痒。

  一下。

  两下。

  三下。

  钢筋铁骨的内裡裸露出来,一根根钢筋仿佛是将巨人皮肉扒了露出的血管,一支一支的耸立着,還有不少在中途就被折断,扭曲着、盘旋着,仿佛是一條條遒劲的枝干。

  在场的人沒有人說话。

  他们静静地看着横截面上的钢筋,零星的散落着,在一平方米中撑死不過70根。

  偷工减料。

  不单是偷工减料,還有将剩余的钢筋拿出去又转手倒卖,反手赚了小十来万。

  江瑜黑沉沉的视线静静地落在黄闲身上,他面上沒有多少怒意,只是一双眼睛中情绪冰冷,转头道:“明天让新的承包商接手。”

  王监理点了点头。

  江瑜目光转到黄闲身后的那些人上,那些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俱是安静地看着他,视线中带着某种戒备。

  江瑜视线扫過,接着平声开口:“我会去和新的第三方承包商谈,大家愿意留在這裡的可以放心,各位的待遇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我不会因为這次的事去针对任何一個人。”

  他话峰一转,语气微微加重,无形之中某种压力上来:“但如果再次发生今天這种事情,耽误我們整個工程进度,那我就得和大家好好翻一翻账。”

  有沉默蔓延开来,這是常事,這裡很多人之前都跟着黄间,如果突然被踢走,心不齐很正常。

  江瑜眼中冰冷的神情缓缓消失,就像是他们本身就不存在一般,他语气重新变得温沉起来,身上的那种令人舒服的亲和力无形之中又散发出来,他說:“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今晚江盛在凤鸣楼中包了几桌饭,大家下了工之后好好吃一顿热乎的。”

  晚上凤鸣楼的宴席江瑜沒有参加,他等到五六点之后直接回家,一开门就见晏沉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

  晏沉从屏幕前懒洋洋地抬起眼睛,正准备散漫地打声招呼,然后就愣住了。

  谁告诉他,为什么他那個一向讲究、平时温润贵气的男朋友会穿着一件沾满灰尘的外衣,踩着一双表面不知是泥土還是水泥粉的鞋子,正微微弯着腰换鞋。

  晏沉勾起唇角:“宝贝。”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门口的人,一下子将电脑丢在茶几上,乐颠颠地开口:“你搬砖去了?”

  江瑜将今天的鞋丢进垃圾桶中,又站在玄关之处解开衣服——他不想让灰尘进到房间中,脱下之后卷起来扔在垃圾桶裡,抬眼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刚回来。”

  他浑身衣服在几個呼吸间就全部脱下,顷刻间就是一副清凉的样子,腹部肌肉收紧在一截窄腰上,人鱼线向下蜿蜒而去,肩宽腿长的一副好身材。

  晏沉十分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现在变成工地诱惑了。”

  他也不嫌弃江瑜身上的灰,伸手就往对方腰腹上摸去,来来回回摩挲几下:“手感不错。”

  江瑜冲他微微颔了颔首:“多谢晏少夸奖。”

  晏沉视线一下子就变得直白起来,他毫不客气地扫過对方,忽然笑了一声:“工地上班有什么意思,又苦又累。”他眉梢微挑,伸手将人下巴抬起来,逼近之后道:“你不如跟了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這话简直像是個逼良为娼的纨绔子弟。

  江瑜沒忍住闷笑了一下,他一天的心情似乎在這回家后达到了一個巅峰,不由得顺着对方话說下去:“晏少,我胆小,不明白跟是什么意思?”

  晏沉舔了舔唇。

  坏东西在和他玩角色扮演呢。

  這算是什么,霸道少爷强取豪夺的故事?

  晏沉心情微妙了一秒之后开口,他手掌顺势插入对方头发中,一腿强劲地挤对方□□,指间挑起了一撮黑发后在鼻尖嗅了一下,嗓音华丽而低沉:“江瑜。”他手指缓缓向下,冰凉的指尖带着几分轻佻意覆在对方身上,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危险:“你也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吧?”

  江瑜:

  他沒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晏沉說:“你笑什么呢?”他看着江瑜在不住的笑,自己也被這种笑传染似的,沒忍住弯着腰大笑。

  江瑜好不容易笑够了就往浴室裡走去:“晏少這台词属实是”他斟酌了一下:“够接地气。”

  晏沉咂摸了一下,诚恳开口:“我也觉得好烂。”

  他低低笑了半天,忽然开口:“宝贝,我們聊一聊你今天和那個女记者谈话的事吧?”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眸底却是冷的,微笑着开口:“我有些不舒服了。”

  作者有话要說:

  上一章做了修改,补充了一個情节是:晏沉重新送了江瑜一块裡面什么都有的表。

  今天考教资的都過過過!明天四六级的也都過過過!!!

  第73章蜡烛

  江瑜已经到了浴室。

  他手掌覆在花洒上,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之后脱下身上唯一的布料,转過身对门口的人挑了挑眉:“打算现在聊?”

  排风扇已经打开,浴室内沒有太多水蒸气,但气息总带着些潮-湿。

  晏沉抱着手臂倚在门口,他视线毫无顾忌地落在裡面人身上,像是在看自己喜爱的所有物,盯了几圈之后仿佛才稍微满意了一些,抬了抬下巴道:“就现在聊。”

  江瑜觉得水温已经差不多,他站在花洒之下,仰起头冲了冲脸颊,接着摸了一把顺着额头留下的水珠之后道:“雍州卫视的记者,跟着一把手来的,看了108工程之后向我提问了几個問題。”

  這点晏沉当然知道。

  他连两人之间的对话十分清楚,记者提了什么問題江瑜如何回答也一字不差的知道。

  晏沉靠在门上,懒洋洋地开口:“宝贝,我有沒有說過,你和别人讲话我都不高兴?”他自然明白不会有什么,也清楚這是工作上的事情,可谁让他占有欲惊人呢?

  性子如此,改不了,晏沉也不打算改。

  水已经将身上全部打湿,江瑜伸手从架子上取了一支沐浴液出来,挤在手心搓出了一些泡泡,然后往身上涂了一些,他看了晏沉一眼:“過来给我往背上涂点。”

  晏沉走上前去,他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会不会被淋湿,直直地往江瑜身旁一站,挤在手上给往后背抹去。

  江瑜說:“說過。”

  有泡泡从掌心相贴的位置滑出,白色的,摸起来滑溜溜,伴着掌心下温热紧实的肌肉,触感說不出来的好。晏沉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眼睛眯了起来:“知道還聊了半個多小时?”

  江瑜轻笑了一声,姿态很放松:“工作上的事,沒有办法。”

  晏沉扬了扬唇,他脸上笑容带着几分讥讽:“确定不是我們江总故意散发魅力,想得到這位雍州卫视记者的好感?”

  得到一位重要记者的好感,明天新闻上播放的內容自然会多偏袒一些,這是個响亮的广告,效果比每年江盛投下的大笔公关费還要好。

  江瑜身上已经全部是泡泡了,他搓了几下,仔细的将身上那些细微的灰尘洗掉,语气中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不错:“晏少当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過你。”

  晏沉扯了扯唇嗤了一声,他脸上浮现出感叹:“江瑜,你真是机关算尽啊。”

  他回忆着今天刚进门时对方穿的衣服,再想想自打来到吉庆這裡对方从头到脚的衣着风格,那是和在京都截然不同的装束。

  人们想看到什么样的人,人们期待看到什么样的人,江瑜总是心裡一清二楚,他会完完整整的按照心中构想付诸出来,连一些细枝末节都会考虑进去。

  江瑜這回沒有出声。

  他在温热的水裡一点点洗去身上的泡沫,又拿了一支洗发液去洗头,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晏少分明知道我不可能和别人有什么。”

  无论从私人感情還是客观因素,两個人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而按照江瑜的性子,他也不可能去找别人。

  晏沉目光落在对方的头发上,现在那短短的黑发中已经全部是蓬松的白色泡泡,他们像是一朵云一般罩在对方的头上,有的甚至還调皮地滴落在额间,他伸手五指分开插入对方的黑发中,指腹轻轻在对方头皮上搓了几下:“我当然清楚。”

  晏沉倏地笑了一声,他的嗓音很好听,那张邪肆面容上沾染了笑意,闲聊似的开口:“你猜猜假如有一天,我发现你做了错事,我会怎么对你?”

  他语气很好,‘错事’两個字咬得也不重,但莫名就带上了丝丝危险的气息,仿佛是一條危险的毒蛇,吐着黏腻而猩红的信子。

  头皮被按揉的很舒服,江瑜沉吟一瞬,還真的开口回答:“把我杀了,分-尸后喂给杰克和露丝?”

  客厅裡杰克和露丝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嗓子裡发出呜咽声以表示自己听到了。

  晏沉脸上有些惊讶,亲昵地把手上白泡泡抹在江瑜脸上,嗓音沾上几分笑意:“宝贝,你怎么会觉得我能這样宽容?”

  江瑜:

  他說:“晏少真是妙不可言。”

  晏沉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有的人相爱最开始看到的都是对方好的一面,接着在与对方相处中才慢慢发现不好的一面,爱情中的激情褪去劣根显现,這個過程可以叫做‘褪金身’,但到了他们這裡完全沒有這种顾虑。

  从一开始,他们就沒有伪装自己,给对方看到的全部都是真实。

  手段用尽的坏,机关算尽的阴,威胁与利诱齐在,谋算和野心具存,下药威逼强迫控制监视定位窃听算计利用,一切都存在過。

  晏沉啧了一声,忽然道:“要是别人,我說不许他和任何人說话,那就绝对不会杵逆我。”他控制欲上来把人关起来,谁敢說半個不字,還不是任由他搓扁揉圆,他也不会這样不高兴。

  江瑜也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喟叹:“要是别人”

  他话语未尽,但晏沉飞速接口:“你也不会戴上表,和别人做任何事也不会顾忌。”

  江瑜說:“晏少倒是知道的清楚。”

  晏沉脸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他的面容在浴室的光线中看起来十分俊美,眸子漆黑:“可谁让你就遇见我了呢?”他脸上神情有些得意,玩味地开口:“宝贝,你运气不好,遇见的偏偏是我。”

  江瑜眼中沾染上笑意:“运气”他拖长声音,低头在晏沉唇上亲了一下,像是含一块糖似的,吮了一口之后才放开:“一般吧。”

  晏沉立马手握成爪,往下三路去抓。

  江瑜手掌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挡住对方,他握住手腕后拿上来:“在卧室衣柜裡帮我拿件家居服。”

  晏沉缓缓抽回了手,视线由下至上,又落在沾了水意的石榴籽上,他立马凑過去舔了一口后满意地听到人一声低哼,得意洋洋的从嗓子裡发出含混的笑意,接着转身去了卧室。

  江瑜洗的差不多了,他重新站在花洒之下冲干净,晏沉把衣服拿来放在门口椅子上。

  等到再次出来后,晏沉就发现他男朋友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烟灰色的长衣长裤,布料很柔软,袖口处有一圈白色纹,很简单的款式,但穿在身上就是很好看,简静从容的模样。

  他脚搭在茶几上,目光缓缓在身上转了几圈,伸手将桌子上一罐啤酒抛了過去:“沒有扣子,是怕我撕开嗎?”

  他们有时候激烈了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是扯住衣领撕,江瑜不少衬衫都是這样报废的。

  江瑜抬手接過,看了一眼后却沒有打开,重新放在桌子上,反问:“這样的你不会撕?”

  晏沉手掌捏住布料试了试质感,接着得意地开口:“能撕开。”不過這回需要双手揪住衣领撕,或者在床头柜裡放一把刀,那样应该也挺快的。

  江瑜笑了一声,伸手把从他衣服下摆往上面探的手拿出来:“不缺那点脱衣服時間。”

  晏沉闻言摸了摸下巴:“宝贝,你不觉得撕开才有情-趣嗎?”

  江瑜诚恳地开口:“宝贝,我觉得一般。”

  晏沉:

  他落在桌子上的那瓶啤酒上,又拿了過来勾住环打开,有麦芽的香气溢出来,他往江瑜那裡推了推:“你洗完澡不渴嗎?”

  江瑜现在懂了,对方是直接把啤酒当水喝的人,而递一瓶啤酒這事就相对于倒了一杯水。

  他垂眼看了看已经拉开环的易拉罐,這個举动大概就相当于不单把水倒好,還仔细的试了试水温。

  做完這個类比之后,江瑜心中顿时就带上几分啼笑皆非的奇异。

  有点贴心,但不多。

  但還是算得上贴心。

  他抬手喝了一口,正要說话的时候手机响起,江瑜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吕梁打来的。”

  应该就是为了今天黄闲的事。

  他将手机拿到右耳边,向右边划拨過去,声音裡带着笑意:“吕区长好。”

  “沒有打扰。”江瑜看了看身边人,手指微曲着随意点了点桌子:“方便讲话。”

  “是,材料出了問題,也不算什么大事,找出問題解决了就行,项目沒有收到影响”

  晏沉偏過头看向江瑜。

  对方就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从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很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窗外的光从侧脸上勾勒下来,他半张脸在阴影中,从随意敲着桌子的手指可以看出对這通电话态度漫不经心,但即便是這样,声音裡的笑意听起来却是情真意切。

  温沉清冽,带着一种真情实感的动容。

  虚伪、狡猾、笑着捅刀還能让人感激涕零的那种人,和那身温润的皮囊丝毫不沾边。

  晏沉舔了舔唇,他琢磨了一下這些形容词,心裡却是痒痒的,仿佛是猫爪子挠心。

  他凑過去,冲江瑜扬起了一個坏笑,接着伸出舌尖去舔了舔对方的唇角,接收到江瑜视线后笑得越发放肆,他往对方耳边吹着气,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胡乱地到处游走。

  东摸两下西揉两把,手掌像是一尾活泼的游鱼。

  江瑜用左手按住某人作乱的手,声线中毫无波动:“吕区长实在是客气,劳烦你费心了。”那边好像讲了客气话,他笑笑:“沒关系,磨合是必要的事情,之后江盛落地吉庆的事還要多依仗吕区长。”

  挂断电话,江瑜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唇边露出一個笑,晏沉微笑着回望過去,不避不闪,一脸‘我就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看着对方。

  江瑜能怎么样。

  江瑜觉得计较這事真沒必要,他问:“晚上想吃什么?”

  晏沉說:“你看着做。”

  江瑜看了看時間,已经下午六点多,他起身往厨房走去,晏沉跟着去打下手。

  要說這段正式的同居经历有什么重大改变的话,那就是晏沉学会了扒蒜掰蘑菇择绿叶菜這些事,从油壶倒了都不扶的主进化到能分清简单调味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江瑜打开冰箱发现裡面還有虾,還有一盒鱼片,他拿出来看了看:“今晚吃虾仁鱼片粥行嗎?”

  冰箱裡還有凉菜和牛肉,伴一下就行。

  晏沉随意地点了点头。

  江瑜于是就处理虾,挑出虾线虾头虾身分开炒制虾油,再把黄澄澄的油盛出来之后說:“黄色调料盒是白糖,拿出来给我。”

  晏沉挑出来后看到江瑜往菜中放了一点,调料盒重新回到他手上,他看了一眼后掀开盖子,直接用勺子舀了半勺往嘴裡送去。

  江瑜看的微微皱眉:“宝贝,你吃糖有些多。”

  這种绵白糖都能打开尝一尝往嘴裡送,实在是太嗜甜了。

  晏沉合上盖子,瞥了江瑜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坏习惯多了去了,吃糖這种小事就不必拿出来专门說了吧。”

  抽烟酗酒赌钱飙车打架在会所荒唐,吃糖這种小事和這些比起来着实上不了台面。

  晏沉永远对自己有些清晰的认知。

  江瑜:“說的也是。”他有些好奇:“晏少怎么那么爱吃糖?”

  晏沉在這一瞬的神情突然有些怪异,他视线突然晦暗漆黑,扬了扬唇說:“糖是甜的。”

  药很苦,糖是甜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丝明显的嫌恶滑過,带着绝对的抗拒和厌恶。

  江瑜敛了敛眸,他把米下到锅中,用勺子搅动着,看着裡面的翻滚的汤底突然开口:“你出去买把小葱回来。”

  刚才忘记,冰箱裡也沒有。

  晏沉神情顿时震惊住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买菜?”

  江瑜用勺子搅了搅锅裡,好整以暇地开口:“或者晏少来這搅?”

  晏沉看了看锅内的白米,又瞥了瞥江瑜:“算了,我去买菜。”

  江瑜笑笑:“出门左转大概五分钟就有卖菜的阿姨,你不要自己挑,直接问阿姨要小葱。”

  晏沉伸手比了個‘OK’的姿势,潇潇洒洒地出门而去。

  江瑜听着关门的声音,脸上笑容淡下来,他拿出手机给席寒发了條短信。

  【你留意帮我找個好的精神医生。】

  那边很快发回来一個消息:【OK。】

  江瑜手指点了点,彻底刪除了那條短信。

  也就几分钟,晏沉重新回来,把小葱往江瑜面前一扔,接着潇潇洒洒地去洗手。

  江瑜慢慢悠悠地把小葱切好,再煮好粥将两人喂饱。

  等到晚上大概九点多时候,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屏幕一黑,整個房间陷入黑暗中。

  两人面面相觑,江瑜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好像是停电了。”

  对面的那一栋楼窗户也黑了。

  晏沉突然开口:“我去买蜡烛。”

  江瑜:“哪裡买蜡烛?”现在這种东西用的太少。

  晏沉听起来心情很好:“今天刚看到,你在這等着,我保证五分钟就能买到。”

  江瑜于是就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時間,从对方出门到门再次打开,用了四分钟。

  黑暗的客厅裡,晏沉借着手机光亮点燃蜡烛,烛火幽幽,一抹亮色在他眉宇间升起。

  有芳香的气味升起,带着几分玫瑰的馥郁。

  江瑜低头看了看這一排蜡烛,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的确是蜡烛,但颜色很娇嫩,气温十分芬芳,连蜡油都十分快速的生成。

  因为這是情-趣低温蜡烛。

  怪不得能回来這么快,這是楼下24小时成人用品店买的!

  晏沉勾着唇伸手端了一支,他微微倾斜一些,看着红色蜡油滴在茶几上。

  很美的红色。

  落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他舔了舔唇,抬眼目光灼热地看着江瑜,眸中有两簇跳动的火焰:“宝贝,我們玩玩這個。”他语气含着浓浓的笑意,愉悦地开口:“我保证不烫。”

  作者有话要說:

  第74章我的

  客厅昏暗,窗外光线尽数涅灭,只有零星的几道光微微亮着,浓雾似的黑暗中有橘黄色的烛火闪烁,只能隐隐约约映照出面容轮廓。

  在這黑暗中,晏沉的面容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从眉眼向上沾着融融的光,鼻梁以下的部位只有一层浅浅的阴影,昏黄而又跳跃的光摇曳在那张妖孽似的面庞上,在這個黑暗的空间裡衬得他仿佛是地狱走来的使者。

  邪肆而华丽、带着一种浓重的贪念,脸上神情愉悦而热切。

  江瑜目光注视在那张脸上,他又将视线转到這一堆散发着热气的蜡烛身上,指腹轻轻地捻了捻,忽然问道:“真想玩?”

  晏沉盯着眼前人,他极慢极慢地舔了舔唇,声音中带着笑意:“当然。”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迟早的問題。

  晏沉轻轻晃了晃蜡烛,在微微凹进去的中心裡,一滴红色的蜡油缓缓滑落,他拖长着语调:“宝贝,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总是会得到。”

  就像计划着将人关起来,到底是得偿所愿,今天不行還有下次,无非就是時間問題罢了。

  江瑜显然也想到了這些。

  他轻轻靠在沙发上,双手随意放在膝盖上,几秒中之后說:“行。”

  江瑜取了一支蜡烛拿到手中端详了一阵:“多少度?”质感触着還行,也沒有难闻的气味,安全性应该還不错。

  晏沉笑了一声,满是愉悦地开口:“四十度。”

  這個温度差不多就是冬天洗澡水的度数,有热意,但還算不上烫。

  江瑜问:“什么时候开始?”

  晏沉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结,两簇幽深的火在他眸中窜起,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就现在。”

  他已经忍不住期待那般景色。

  暗红色的液体落在皮肤上,红与白形成对比,一定很美。

  江瑜答应他的事都会做到,就像今天已经說好玩這個,那就不担心会中途反悔。

  江瑜应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卧室:“去裡面。”

  四盏烛火静静地刺破黑暗,墙壁上投排骨篜裡下了淡淡的影子,晏沉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只觉得這些焰火仿佛是浇在了他身上,从身上传出来的兴奋感让他手指在微微发抖。

  他咬了咬舌尖借着疼痛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尽数倾斜的手腕,几滴暗红色的液体直直倒了下去,它们轻轻滑落在暴一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

  江瑜睫毛动了动。

  只是這個轻微的动作就让晏沉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愉悦感。

  晏沉手指触在那些红色的液体上,還未干涸,表面還是流动的液体,他伸手抹了一把,指腹上沾染上了红意:“烫嗎?”

  江瑜沉吟一瞬:“有点热。”

  晏沉嗓子裡发出一声含混的笑意,他目光落在那滴暗红色的液体上,像是鲜血的颜色,比那還要深一些。

  落上去,就像是打下了一枚烙印,虽然很短暂,但還是无法抑制的生出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晏沉感觉到自己心跳陡然加快了。

  他迫切地想要继续這個游戏,大脑中疯狂叫嚣着多留下痕迹,最好是每一寸都沾染,這种叫嚣着的声音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倾斜蜡烛,顺着肩膀一路向下。

  他甚至觉得蜡烛都不够。

  他不想借助這些外物了,他要用自己的牙齿留下痕迹。

  晏沉低下头,犬齿抵在肩膀上,深深的咬了一口,他感受着牙齿下的肌肉有一瞬的紧绷。

  是咬重了?

  晏沉分心想了一秒,但他很快又不再顾忌,又一個重重的印子落在肩膀上。

  晏沉抬起了头,他眯眼用指腹摩挲着那個還灼烫的牙印,满意地开口:“我的。”

  他手滑在了对方脸颊上,手掌落在了江瑜的唇上:“我的。”

  接着掌心又上滑,這次落在对方鼻子上:“我的。”

  這個举动有些像是圈地盘,江瑜从嗓音发出了一声笑,他手臂微曲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拂去身上结痂的蜡油,眸中被烛火映照的暗暗:“玩够了?”

  晏沉发出了一声含混的笑:“你今天倒是很配合。”自始至终任由他动作。

  江瑜說:“我哪回不配合?”他看了眼烛火摇曳的蜡烛,意味深长的开口:“你玩够了现在就轮到我了。”

  晏沉低低笑了几声,由衷地感慨:“我就知道你会這样。”他冲江瑜扬了扬眉:“我們果然都不是什么小清新口味。”

  江瑜伸手覆在晏沉胸膛上,這让他很容易的将对方按到在床铺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接着低头去亲了亲对方的唇。

  “晏少很喜歡蜡烛?”

  晏沉的下唇被含住,感受着对方的牙齿在轻轻咬住厮磨,他含糊地开口:“一般,不過”他语气突然变得愉悦起来,就像是在谈论什么高兴的事:“我喜歡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下回我們可以试试鞭子,你喜歡什么样的痕迹?”

  额头抵住,吐息温热,江瑜的声音裡都含着几分喑哑的笑意:“晏少真是会玩。”

  气息落在脸上有些痒,晏沉笑了一声,就觉察到一只手掌覆在他眼睛上,遮住室内的光线。

  对方低缓的声音响起来,伴着微烫的液体落下:“感觉怎么样?”

  晏沉那一小块皮肤颤了一下。

  晏沉吸了一口气,他說:“這么快就开始了,你真是连丝毫的准备時間都不给我——唔。”

  就在他說话的时候,一滴液体又落了下来,掉在喉结上,猩红的一点,仿佛是雪地上怒放的玫瑰。

  晏沉喉结滚了滚,连带着暗红色的液体也滚了滚。

  江瑜伸手轻轻抹去,语气也很斯文,他仿佛是在会议室内分享自己的见解,正经而商量的口吻:“晏少猜猜下一滴会落在哪裡?”

  晏沉眨了眨眼,对方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掌還沒挪开,只能看到微亮的光线从指缝透出来一点。

  他仿佛真的在征求对方的意见,缓缓地提出一個個建议:“四肢内侧?胸膛?”他轻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說或者是這裡。

  另一只手覆上,晏沉几乎是顷刻间跳动了一下。

  他有些急切地追随着,好在对方沒有故意吊着他,大大方方地给予。

  晏沉感觉到从喉间窜出来一股甜意,他又重新闭上眼睛:“你比我想的還要会玩。”

  手心沾染上水意。

  江瑜抬手抹到对方脸上,這次干脆利落的宣告答案。

  石榴籽周围落了一滴。

  暗红色。

  江瑜把蜡烛重新放在桌子上,他垂睨着接着用舌尖拨走,手掌覆在上面。

  他慢條斯理的感受着這颗石榴籽的成熟度,用指腹来回感受着:“我觉得這颗会很好吃。”

  “晏少觉得呢?”

  他将手掌拿下来,语气中带着询问:“成熟了嗎?”不等对方回答,江瑜自顾自开口:“颜色很红,软Y度也合适,味道应该不错。”

  晏沉目光火热,他被对方這种正经的谈话弄得亢奋起来,张口用同样的话语回击:“我觉得你那裡的味道更好,你能直接给我喂到嘴裡嗎?”

  江瑜意有所指:“晏少似乎有些太急切了,一直在流眼泪,就那么渴望嗎?”

  晏沉从善如流地开口:“我一向很急切你不知道嗎?否则你的那些衣服是怎样报废的,对了,你今天的话真多,是因为白天太累了所以沒有力气了嗎?那這样你就躺平换我——”

  他‘呜’了一声。

  他声音有一瞬的失真,却执意把剩下的话說完:“那样你就躺平换我来。”

  烛火微微摇动。

  在墙上投下影子。

  一滴滴的蜡液落在桌子上,最终猩火熄灭,一室好眠。

  作者有话要說:

  第75章回家睡觉

  四月份的天,万物复苏。

  吉庆新区地处北方,這几天最是舒适,楼底下种的桃花也开了,一枝树干从窗口横倚過来,满树的粉嫩花朵。

  碧叶粉花,灼灼其华,伴着几声浓稠的鸟叫,一派春意盎然之景,瞥一眼都让人心生愉悦。

  而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却烦躁地皱着眉,在這清脆的鸟叫声裡骂了一声脏话,显然心情差的厉害。

  晏沉满脸凶意的睁眼,他眸子黑沉,带着肉眼可见的起床气,拳头伸在被子上砸了一下:“艹,天天在這叫。”

  从三月末开始,這该死的鸟就落在树上,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开始叫,晏沉起床气向来大,這要是個闹钟早就砸了,但无奈是個长翅膀的,他只能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伸手把被子蒙在头上,翻個身继续睡。

  就這样過了几分钟之后,他哗啦一下掀开被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放完水之后阖着眼睛洗手,又慢吞吞地打算飘回卧室睡回笼觉,目光不经意地看到沙发上的人,阖成一條缝的眼睛蓦地睁大:“你怎么還在這?”平常這個時間点对方已经出门了。

  江瑜目光轻轻在对方穿着浴袍的身上一顿,腰带早就因为睡姿脱开,一大片胸膛裸着,肚脐之下有着一串稀稀疏疏的腹毛一直蜿蜒到内裤中去,很野性而性-感的模样。

  他目睹了从上厕所到清醒的這個状态,此时看到对方眼睛睁大头发乱糟糟地站在這,心中觉得還挺有意思。

  江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之后才道:“今天周六,我可以早上九点去。”

  晏沉看江瑜的目光简直像看一個壮士,他抓了抓头发走過去,由心佩服:“你是真强悍。”

  晚上两人闹那么晚,第二天早上依旧雷打不动的早起,平时早上八点上班绝对会在七点五十就到,从来不会迟到。

  江瑜笑了一下,两人作息习惯不同,他倒了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递到晏沉面前,看着对方喝了几口后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這段時間其实做早餐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来几分钟路程就有早餐店,二来按照某人起床的時間,這顿饭其实都能称得上午餐了。

  晏沉打了一個哈欠,慢吞吞地开口:“甜的。”

  江瑜对這個答案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他起身打开冰箱,找了几片厚切吐司出来,又往牛奶裡加了蛋液,搅成黄澄澄的液体后将吐司泡在裡面,等煮好虾后捞出吐司放在锅裡煎,定形之后盛出来撒上蜂蜜,又盖了一层草莓块。

  晏沉洗漱完,一手把自己甜点的端着,另一手端着煮好的虾放在餐桌上,江瑜又冲了两杯燕麦端出来,两人的早餐就做好了。

  晏沉用勺子舀了一块放进嘴裡,嚼了几下之后又自己添了点蜂蜜,這回满意地眯起眼睛:“我之前讨厌牛奶,但现在吃起来還不错。”

  江瑜在剥虾,他早上大部分時間会選擇吃肉,褪去虾壳后递到对方唇边,晏沉张嘴叼住之后嚼吧嚼吧咽下去:“這個肉甜,我下次還买那家。”

  买菜這事已经交到了晏沉手中,虽然冰箱大部分都是酒,但起码還有果蔬肉的影子。

  江瑜应了一声。

  晏沉過了一会突然开口:“听說二把手要来了。”

  108一直被多方观察,上次雍州省一把手来视察一次,過去二十多天后二把手又要過来,上面一句话底下连轴转,又要严加管控,确保沒有丝毫纰漏生出。

  江瑜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他抿了一口牛奶后笑着开口:“晏少消息果然灵通。”

  晏沉闻言勾了勾唇,他屈肘轻轻敲了敲玻璃杯,浑身惫懒地靠在椅子上:“雍州這地挺有意思的,五年换了两個一把手。”

  一把手是从京城调来的,二把手一直扎根本地,這些年上上下下早就连成了一张網,有句话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地头蛇挤走了两條龙,就看這第三條的手腕了。

  他脑子思索了一瞬,当时一把手沒有按照以往经验去工业城市而是選擇来吉庆可能也和這有关系,对方也想把吉庆好好包装包装,顶個门面用。

  晏沉不由得舔了舔唇,眸子幽深起来。

  二把手也清楚,不然不可能前后脚過来,虽然在108上达成一致,但也并非不能找事。

  他眯了眯眼,脑子几乎是飞速运转,只要和二把手达成一致,拖着打擂台也不是不可能,等到真打起来108绝对不可能按照规定期限完成,债务堆在一起耗不死也得脱层皮,到那個时候江瑜会有什么办法,他要是沒办法那就只能

  肚子中的坏水一下子就翻腾出来,晏沉思维开始完全的散发,他停下咀嚼的动作静静的思考,深沉的目光停在杯子上。

  “宝贝,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這道思考,晏沉抬眼看向江瑜,对方脸上带着丝丝微笑看着他,袖子挽起至肘边,一派沉隽温润。

  晏沉敛好视线微笑着开口:“除了你我能想什么?”

  “是嗎?”江瑜不轻不重地开口,上身微微向前倾了倾,他抬手摩挲了一下对方下巴,脸上也带着笑意,温声慢语地說:“我還以为晏少又想什么坏心思。”

  晏沉脸上立刻出现一副无辜样,微挑的眉毛带着些讶异:“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种会算计自己宝贝的人嗎?”

  江.宝贝.瑜神情沒有丝毫变化,依旧温着声音說:“自然不是。”

  要是常人這时候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但晏沉不是,他那如城墙一般的脸皮丝毫不知什么见好就收为何物,哼笑了一声后开口:“你把我想的那么差,该怎么补偿我?”

  江瑜轻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开口:“晏少想要什么补偿?”

  晏沉思索了一瞬,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桌子上敲,末了后靠向椅背:“我明天离开的时候送我。”

  已经快到清明,晏沉在吉庆新区也来了二十多天,這個日子得回去扫墓。

  江瑜答应下来。

  眼看着已经到了八点半,江瑜穿好衣服出门,晏沉把两人餐具收拾好后喂了狗,睡了一個回笼觉之后出门去名仕。

  名仕是一家台球厅,地下室裡开的,算起来是吉庆這地方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之一,晏沉自从来這第三天就摸到了這裡,平时江瑜工作的时候来了兴致就来這玩玩。

  他刚一进去,身边就有道声音招呼:“晏哥来了。”

  小唐跑過去,哥长哥短叫的亲热:“晏哥,一会来几局,你喜歡的那個球桌我给你留着。”他目光看向对方身边两條威风凛凛的大狗,伸手要去摸的时候被大犬眼神盯得发毛,讪讪的收回手:“晏哥,這台球厅裡所有人都夸你的狗养的好。”

  应该是十几天前,這位客人突然牵着两條狗就来到名仕,既不要球妹陪玩也不要教练教,一個人在這打几局,等到不玩了就去前面酒厅喝酒,待一下午后又离开,无论是球技還是那张让人過目不忘的脸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总之人在這很出名。

  他见人沒有接话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对方一直是這样,心情好了說几句,但大多数時間都爱答不理,也沒人說高傲,這人给人感觉就是不理才正常。

  他叭叭地开口,又夸了一遍狗,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說:“晏哥,方哥想买你的狗,說是报价一万块,托我问问你卖不卖。”

  晏沉挑了挑眉,他面容上浮现一丝玩味:“买我的狗?”他嗓音很华丽,尾音微微上扬,让人听不出声音裡含着怎样的情绪。

  小唐說:“晏哥,我說你這狗是好品种,养的威武气派。”他讨好的一笑:“方哥就是那個也常来店裡玩的。”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就是两個胳膊都有纹身的那個。”

  他向左右两边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一会方哥可能要来,听說他黑白道上都有人,晏哥你可千万小心点。”

  小唐說到最后就看到眼前這個长得更妖孽似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响在台球厅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脸上神情玩味而愉悦。

  晏沉眼中出现兴味:“好啊。”他声音散漫地开口:“我等着他来。”

  晏沉打了两局,大概也就是四十多分钟后,一道身影站在他身边,狭长的影子遮住光线:“兄弟,来支烟。”

  他撩了撩眼皮去看,发现站在身边的是一個花臂男人,脖子上戴着一條金链子,此时正夹着根烟递過来。

  這就是方哥。

  晏沉饶有兴致地用舌尖抵了抵侧脸,连看都沒看那一根烟。

  方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收回手,脸上重新带上笑容,目光落在旁边蹲着的两條狗身上:“兄弟,你這捷克狼犬养的真好,能不能卖给我。”

  台球厅不禁烟,前面還有酒厅,平时赌球的混子也来,吵着闹着叫嚷着,乌烟瘴气的环境裡那两只狗還安静地蹲着,见惯大场面似的,让他一看就心生喜爱,想买来养在自己身边,平时也让這么蹲着。

  晏沉心情不错,他伸手敲了敲球杆:“不卖。”

  被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方哥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勉强扯了扯唇:“我也真心喜歡你這两只狗,价钱也好商量,两只我给三万元,咱们就当交個朋友,以后你只要开口,我能办到的都给你办。”

  眼前人喋喋不休,像個讨厌的发音盒子一样吐着声音,晏沉耐心告罄,看了一眼杰克,冷声道:“咬他。”

  上一秒還带着笑意,下一秒脸上阴沉下来。

  方哥一愣,接着就看到那平时忠心耿耿蹲在的大狗突然一跃而起,站起来和人一般高,一下子窜到他眼前长着嘴露着犬齿。

  他甚至能感受到狗嘴裡吐出的热气,牙齿森森白。

  方哥当下就觉得膝盖一软,整個人站不稳似的往后摔去,犬类的齿碰到他脖子,当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這狗要直接咬喉咙!

  他当下冷汗直冒,浑身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眼睁睁看着犬齿抵在自己脖颈上,一层薄薄的皮肤被用牙齿抵住,稍一用力脖子上一块肉就沒了。

  杰克用牙齿抵住皮肉沒动弹,只是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晏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方哥,神情有些阴冷:“扔出去。”

  杰克收到命令,改为叼住后衣领,连拉带拽地将人拖出去,地上留下一條身体擦過的痕迹。

  众人被這变故直接看的惊呆了。

  一向不可一世的方哥就被一條狗拖走,這场景又震撼又滑稽。

  小唐整個人都惊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出去的狗重新跑回来,又像什么沒发生似的蹲好,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前人一眼,发现对方神情還有些阴冷,眉间带着一股郁色。

  一瞬间气质就阴沉下去,眉间带着股戾气。

  他呐呐开口:“晏哥,我给你拿些酒,你打打球消消气。”說罢,也不等回答,径直取了几瓶酒過来放在柜子上。

  晏沉冷冷地瞥了一眼,又将心思放在球桌上,他漫不经心地打了几球,周围聚集的人却越来愈多。

  時間到了下午。

  当江瑜踏进名仕的时候就见前方酒厅一处被围的水泄不通,几個球妹在跳舞,而灯光昏暗处晏沉静静地坐着,手裡端着一杯酒,正百无聊赖地揉着狗头。

  江瑜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信息,结果对方這时候揉狗头揉的兴起,一点沒看手机。

  江瑜看了看那挤在一起的人群,到底是放弃了自己去对方那的想法,他招手叫了一位服务生样子的人:“你好,能帮我给裡面的先生带句话嗎?”

  服务生愣了一下,說了一声行。

  江瑜道:“让他少喝些酒,早点回家休息。”

  不知道那边跳了什么,不断有喊叫声响起,服务生点了点头,接着送酒的机会靠近人群。

  他手上還拿着酒,看到小唐了开口:“唐哥,你给你身边的人带句话,客人让带的。”

  小唐:“什么?你說什么?”

  “带句话。”

  小唐:“哦哦,带句话啊,我听到了,你說吧。”

  “喝些酒,回家早点睡觉。”

  小唐愣了一下,实在太吵,他比了個‘OK’的手势。

  他往裡面座位走了走,弯下腰道:“晏哥,那有個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晏沉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落在人群外的江瑜身上,对方看到他脸上带着笑。

  晏沉也下意识地勾了勾唇,心情颇好地开口:“你說吧。”

  小唐道:“那人說让你喝完了酒跟他回家睡觉。”

  江瑜注视着晏沉的方向。

  他看到对方原本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接着目光带着深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江瑜拿起来一看,上面只有几個字。

  【男友:够花啊,還托人說骚话。】

  江瑜:?

  他還沒想明白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对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牵着两條狗来到他身边。

  晏沉愉悦地开口:“知道我明天要走,忍不住了?”

  江瑜:

  晏沉一把牵住江瑜的手:“走,回家睡觉。”

  作者有话要說:

  第76章满足你

  江瑜在一個下午接到了王家克的电话。

  這位区委书记声音裡带着淡淡的笑:“江总,你前几日来這开会的时候落下了一個文件,我也是今天才发现,我让人直接给你送去嗎,地址有沒有变化。”

  江瑜原本在看文件的目光挪开,他顿了一下,旋即开口笑道:“书记客气了,我正好有空,一会开车自己来取。”

  王家克应了一声。

  江瑜挂断电话,视线落在手中的文件上,過了一会他直接开车去了行政中心。

  已经是下午下班時間,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江瑜到王家克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坐着椅子上,手中還拿着一份材料在看,窗外的光反射在镜片上,看起来很沉默的一個男人。

  他敲了敲门,声音清冽:“书记。”

  王书记放下材料,抬头看向门口,从椅子上起来:“江总来了。”他抬手指向一边的黑色沙发,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势,中间一排的能容纳三個人,左右两端各一個单人组合,可能是年久的缘故,扶手处皮质簌簌,隐隐约约可见丝丝裂痕。

  江瑜抬手,十分客气谦逊,他坐的时候微微落后对方一步,两人一前一后的坐下。

  王家克将前些日子落下的文件拿出来,现在用個牛皮色档案袋装着,他脸上浮现出淡淡微笑:“這些日子也是辛苦江总了。”

  天气已经开始灼热起来,有时甚至能听到树上知了的叫声,江瑜這段時間几乎沒有休假,偶尔還不得不回到京都处理江盛突发情况,其余日子一直在吉庆,基本都是连轴转。

  江瑜脸上出现笑意:“书记客气了,這都是我們应该做的,只要108能够按时交工,无论是我還是江盛才不算辜负大家的期望。”

  ‘大家的期望’一句话就将江盛与吉庆政府拉到统一战线上。

  王家克自然也听懂,他脸上浮现笑意,目光却是看向窗外:“我之前還不在吉庆的时候就见過108,当时驱车经過,看到那么高的大楼耸立在地上,只是风吹雨打了几年,可惜了。”

  江瑜安静地听着。

  就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個突然来了兴致想给一個不太熟的人讲讲自己几年前的心理路程,而一個充当着优秀的旁听者,眸中情绪随着对方话语变化而变化。

  王家克說:“我来到這以后,看了很多次108,如今這么大的项目交在我手上,我要看着他发展起来。”

  江瑜手指轻轻动了动。

  今日对方把他留在這裡的原因已经出来了。

  写字楼盖好只是其次,重要的是有实力的企业入驻吉庆新区,提供工作岗位引进人才,這才能带动经济发展,实现良性循环。

  江瑜笑笑,当下和缓着声音开口:“吉庆這個地方很好,包括江盛在内的很多企业都想留在這裡,日后還要多依仗书记。”

  他语气客气,心中却想到刚来吉庆时的那顿饭,当时王家克来的稍晚一些,被吕梁在背后扇了阴风,现在看来這位书记一定是心裡清楚。

  王家克說:“我今天和你說這些也与接下来事项有关。”他目光落在江瑜脸上,那张看起来不善言辞的脸上带着笑意:“等到招商引资,也要江总为吉庆再费些心思。”

  招商引资這事难易程度和地区有很大关系,发展好的地方是‘等上门’不用费劲,企业自己就来和政府商谈,可到了发展不好的地方就变成了‘走出去’,需要人员主动考察洽谈,而第二种情况下一家有实力的企业入驻打头政带动就变得格外重要。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书记說這话就太客气了,自江盛复工108后,我們都期望看到108正式投入使用那一日。”

  他笑笑,脸上神情看起来十分诚恳:“不管是于公還是与于私,我們江盛都会尽最大努力。”

  王家克脸上带着微笑。

  江瑜从行政大楼出来后沒有再去108,他直接回到家中,洗了澡之后拿出电脑远程处理京都江盛公司事物,睡觉之前看了看手机,已经是4月下旬了。

  四月下旬吉庆下了一场大雨,這场雨一直持续了四天,108工程因为天气原因暂停,等到天气放晴,工程项目重新开始。

  4月25,吉庆新区正式出台公告,详细說明招商引资项目,一共涉及五大方面26個项目,几乎囊括了吉庆新区的方方面面。

  江盛也在其中积极出力,起着带头表率的作用。

  在這各方努力下,如火如荼的势头中,吉庆新区第二届经贸洽谈会也正式举行。

  行政中心大厦礼堂。

  头顶水晶灯璀璨,大屏幕上展示着吉庆新区的外貌地形,不断有人从门口进来参加這次会议。

  這些大多数是有投资意愿的商人,在政府的邀請之下齐坐一堂,彼此寒暄。

  江瑜来的時間靠后一些,第一排的位置空着,他迈上台阶坐了上去,刚一落座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穿着干练的职业装,头发扎成一把,一台摄影机架在座位旁边,此时目光专注地看向台上。

  他目光扫過对方胸膛上的工作牌,【记者:谭月】。

  谭月显然也看到了江瑜,愣了一下后笑道:“江总,又见面了。”

  在三月份吉庆108开工的时候,谭月跟着季书记来過一次,還给江瑜做了一個采访。

  江瑜也笑笑:“谭记者也過来了。”

  谭月說:“记者嘛,哪裡有新闻就往哪裡跑。”她声音很爽朗,說话间自信无形中就散发出来:“我之前曾经在一天内给跑了三個地,赶场子一样的连轴转,那种感觉”她一笑如实开口:“总觉得下一秒我就会倒下去。”

  江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谭记者为社会奉献的决心和力量我十分佩服。”

  各行各业都少不了一些潜规则,特别像這种驻地记者,受到的困囿更多,有人言报道是为长者讳为强者讳为高堂之上者讳为执权柄者讳,很多东西就算写了也发表不出去。

  而谭月初入茅庐那年就顶着压力报道强拆事件,真正做到了一位记者的职责。

  谭月闻言笑了笑,如今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大厦礼堂座位几乎被坐满,唯独江瑜周围几個位置空着,他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心中考虑着一会是哪家的企业。

  正想着,一道人影自门口出现,接着径直走了過来。

  江瑜起先還沒注意,等到人走近后愣了一下,接着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

  晏沉穿着一身黑,目不斜视地走近,接着坐在江瑜身侧位置,他也不說话,唯独勾着唇看着笑,见到对方愣了一下时脸上就带上得意,心情十分好。

  主持人站在台上宣读程序,江瑜却觉得对方這脸上得意神情十分养眼,他弯了弯唇,压低了声音开口:“晏少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上次清明前后对方离开,到现在也過了近二十天,虽然平时也视频聊天也能见到彼此,但真的在這看见后心中還是高兴。

  晏沉扬着唇,黑眸中带着几分深意,意味深长地开口:“本来我是打算给你一個惊喜。”

  江瑜视线落在他脸上,直觉告诉他对方话语還沒說完。

  果然,下一瞬就见晏沉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看着江瑜似笑非笑道:“然后就传回来了這個。”

  江瑜视线一瞥,手机上是张谭月的照片,能清晰的能看到对方脸上笑容。

  江瑜视线落在自己左腕手表上,可能是刚才喝水抬手臂的时候拍了照,正正好好是对方笑。

  男友千裡迢迢的赶来给惊喜,结果手机上传来一张别人的照片,对方正和别人聊得高兴,一想就觉得有些扫兴。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啼笑皆非的感觉。

  二十多天,第一次和谭月說话,可偏偏碰巧是对方来的這一天,還正巧拍了一张对方笑得开心的照片。

  江瑜低低笑了两声,他对自己和对方的运气都感到无奈:“碰巧拍的,說了几句话。”

  台上已经是区委书记致辞结束,到了自由交流环节,吕梁過来,原本是要向江瑜打招呼,见到旁边做的晏沉后稍微一愣,接着脸上带上笑容:“江总,這位是?”

  江瑜介绍:“晏沉晏总。”

  吕梁微微一怔,他也算知道一些京中圈子的事,這個名字不算陌生,目光下意识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心中暗暗考虑两人关系。

  他面带笑容开口:“我們這次有不少项目期待有实力的企业前来注资开发,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要是晏总感兴趣一会让人向你好好介绍介绍。”

  晏沉扬了扬唇,看起来不算烦躁,却是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自然,要是不来這,我還不知道這裡有這么多令人流连忘返的事和人。”他看向江瑜,笑吟吟地开口:“你說是吧,江总?”

  江瑜眉梢微挑:“晏总說哪裡话,這哪有什么令人流连的事。”他笑笑看向对方,和缓着开口:“要是人,還有一些。”

  晏沉喉咙裡发出一声笑:“江总倒是一如既往說的好听。”

  吕梁听着這两人夹枪带棍的话,不由得想起了黄闲說的话,难道那些传闻真是有影的事,两人之前真的不和。

  他回神過来,笑道:“江总和晏总你们先聊,我還得再去沟通一下。”

  江瑜笑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势。

  等到這個洽谈会结束后江瑜和晏沉一起离开,江瑜刚一进办公室,就觉察到一股大力抵上他,门被猛然关上。

  晏沉抬手按在门上,自己身躯和门之间形成了一個空间,他看着现在带着笑意的人,突然一手攥住江瑜领口,那双带着侵略意的目光宛如实质一般扫過,接着便抬手勾住对方脖子自己唇迎了上去。

  起先只是浅尝辄止地碰了碰,唇面干燥焦渴,舌尖碰到一起的时候就泛起了甜意,這点甜蜜引诱着他不断向口腔内侧探去,舌尖狠狠扫過对方上颚,一手覆在脑后不允许有丝毫退缩。

  啧啧的水声几乎都响起,相互攫取着呼吸,唇舌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恨不得把对方吞下去,一個漫长而激烈的吻结束后,两人都是气息不稳。

  江瑜缓缓舔了舔刚才被咬的唇,他做這個动作总是格外色气,伸手轻轻抹了抹唇,眼中勾勒着笑意:“我一会還有個会,還好晏少沒咬破唇。”

  晏沉含混地笑了一声。

  他坐在沙发上,伸手抓住对方的衣服下摆,目光落在江瑜身上:“你這副样子真诱人。”

  禁欲而斯文,清隽且温润。

  他舔了舔泛红的唇,视线一寸寸地扫過,语气中带着暧-昧:“一会要给员工开会对嗎?我真想把你身上咬出痕迹。”

  他眯了眯眼,神情轻佻而放荡,瞳孔因为幻想而微微放大:“真想让你一身吻痕的和别人讲话,穿着妥帖的西装下全是我留的痕迹,把口水弄你一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自己避开。”

  江瑜原本整理领口的动作微微一停,他目光看向靠在沙发上的人,对方懒洋洋地倚着,一双眼睛倒是很亮。

  很好看的眼睛,连带着那张脸都吸引着人,不加掩饰地說着渴望。

  他原本重新系扣子的手指一停,转头问:“真想這样?”

  晏沉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地盯着。

  眼睛更亮了。

  江瑜轻笑一声,慢條斯理地解开扣子抽去领带,锁骨之下的皮肤露着,他对着晏沉微微笑着道:“来,满足你。”

  作者有话要說:

  第77章泥石流

  窗外稀疏光影照在室内,映衬得江瑜那张面容温润的像是一块璞玉,眼睛带着微微笑意,恍如夏日夜空中的烟火,璀璨而又迷人。

  晏沉眸中仿佛有一簇火被点燃,他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地来到江瑜面前,勾着笑猛地攥住对方的领口,凑近后含混的笑了一声:“又在勾引我了。”

  他语气亲昵,若有似无的鼻息故意喷洒在对方耳蜗处,伴着温热的吐息。

  江瑜稍稍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问道:“那晏少是来還是不来?”

  晏沉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落在眼前人脸上,对方神情不见诧异,反倒有一种坦然,那就是笃定他一定会照做。

  晏沉舔了舔唇,心中的贪欲几乎如野草般疯长,他沒去管江瑜那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神情,而是低下头,迫不及待一口咬在了对方平直的锁骨旁边。

  唇下的皮肤温热,晏沉用了力气,只是须臾之后一個红色的痕迹就印了上去,隐隐约约還能看见水痕。

  江瑜笑了笑,伸手插入对方发中,不轻不重地揉捏着颈后肉。

  晏沉沒有管后脑上的手掌,而是低着头,仿佛一头巡视着自己领地的狮子欢快的打下烙印。

  他双唇间咬着一小块温热的皮肤,用上些力道去吮,白森森的牙齿抵在肌肉上,心中有两道声音搅在一起,杂乱而疯狂的向他大脑中涌去。

  一道让他烙下红色的吻痕,单单吸破毛细血管就好。

  一道疯狂地叫嚣着让他用力下狠劲,最好用牙齿咬破对方皮肉,撕开肌理,流出来鲜红的血液。

  截然不同的情绪几乎同时出现,晏沉闭了闭眼睛,努力克制住暴虐的想法。

  他取了折中的法子,用牙齿咬住薄薄的皮肉,上下齿抵住辗转厮磨,留下了一個红色的齿痕。

  晏沉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就在皮肤上,一個红色的齿印烙在上面,连带着周围一圈皮肤都红了起来。

  真好。

  晏沉十分满意,他如法炮制,又将這项杰作重复。

  锁骨下有了。

  胸膛上有了。

  连肋骨处都被啃了一口,红彤彤的,又有個光洁的水印。

  晏沉抬起头,他眯眼打量着对方脖子下的一大片区域,就像是一块画布上被人蘸着墨涂過,原本光洁不在,现在只剩下暗红的痕迹和牙印,伴着水印分布着。

  如今怎么看都是一副色气满满的景象,和温雅沾不上半点边。

  晏沉满意地舔了舔牙齿,伸手覆在对方胸膛上:“江总现在這副样子”他拖长了声音,嗓音中带着浓浓笑意:“看着真想让人睡。”

  他靠近江瑜耳边,嗓音压低,兴致勃勃地开口:“下回我弄出来抹到你身上涂匀了好嗎,那個味道重。”

  江瑜目光向下瞥了一眼自己乱七八糟的胸膛,接着十分淡定地重新系好扣子遮掩住,他转头看向对方:“晏少真是”

  晏沉颇不以为然地接话:“我口味重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他甚至還笑了两声,视线重新落在江瑜身上,笑容带上几分微妙的弧度:“說起来你口味也不轻啊,咱们有多合拍你忘了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刻意放的轻缓,华丽的嗓音如大提琴一般动听,又带着几分暧-昧:“要是忘了,我今晚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江瑜伸手触上对方的下巴,他手掌带着几分力道将人松松钳住,目光暗暗落在对方唇上,他用指腹微微摩挲着对方唇角,向前凑近,压低了的声音裡带着笑意:“晏少說话真是厉害,不知道吃别的东西时也是不是這样厉害?”

  晏沉一顿,整個人神情又微妙了些。

  他像是看到稀有物种似的看向江瑜:“不错呀,现在学会了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說骚话。”

  虽然之前他们什么话都說,但那地点不一样,当时是在床上,现在可是在办公室裡,门一开都是江盛的员工。

  江瑜微微弯了弯唇,他指腹暗示性的在对方唇瓣上抚摸着,一点一点地擦過对方唇角,声音又轻又缓,诱哄似的开口:“现在想不想吃点别的东西?”

  晏沉微微挑了挑眉:“在這?”

  他扫视了一圈,就是個最简单基础办公室布局,一面是桌子和椅子,另一面是沙发和茶几,门旁边的窗户外就是走廊,如今還隐隐能看到人走過的痕迹,那扇白色的门看起来也十分脆弱,用脚一踹就能打开。

  坦白說,晏沉觉得這种地也就自己這种不挑的人能接受,江瑜根本连想都会不会想。

  但是江瑜就点了点头,嗓音中带着笑意:“就现在,你闭眼,我喂你吃。”

  耳边的呼吸若有似无,跟撩拨似的,晏沉瞥了一眼江瑜,接着带着‘我看你能做到什么份上’的心思闭上眼睛。

  江瑜看见人睫毛覆在眼睑上,指腹触上对方唇瓣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嘴巴张开。”

  晏沉缓缓地张开。

  接着,就感受到手指触在他牙齿上来回摸了两次,指尖還故意戳了戳脸侧的软肉,很快手指就抽出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他更加惊讶,接着就感受到一块东西放在舌头上,晏沉咂摸了一下,睁眼看向对方。

  江瑜手裡還拿着剥下的巧乐力包装纸,金色的一张纸,被他捏在指腹晃了晃,唇弯着看着他。

  晏沉当下咬碎那块巧克力,嗤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我還以为你真转了性子,想在這来一回。”

  原来是块巧克力。

  還挺甜的。

  江瑜闷笑了两声,伸手又按了按对方脸颊:“今晚喂你吃。”

  晏沉重新坐在沙发上,双手抵着后脑靠在沙发上,眯着眼道:“你今晚得全部咽下去。”

  這话题真是越說越奔放了。

  江瑜心中小小的反省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時間,又再次理了理衬衫:“我得去开会了。”

  晏沉看着对方陡然正经下来的样子,沒忍住舔了舔唇,他仰着头眯眼问:“還有几分钟?”

  “五分钟。”

  晏沉站了起来,他笑着走进,仿佛是暗杀似的一口咬住江瑜的脖子,在喉结旁边狠狠地吮了一口之后放开,满意地看着那新鲜出炉又无法遮住的痕迹,心情极好的抬手替对方理了理衣领:“去吧宝贝。”

  江瑜盯着他几秒,晏沉神情得意,要是有條尾巴他现在就能翘到天上。

  江瑜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在這等我。”

  晏沉应了一声。

  江盛在吉庆這边项目人不多,来来回回陆陆续续留下的也就二十几個人,会议室也不大,江瑜去的時間已经坐满,隐隐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刘助理将主要会议內容整理出来,看着這踏着点入的人:“江总,這是本次会议的主要呃”他声音突然出现短暂的卡壳,像是一小截磁带沒录上,静了半秒之后再接上:“內容。”

  他目光落在江瑜脖子上,虽然极力掩饰,但在某一刻神情還是不可抑制带上几分惊讶。

  江总的脖子上有個很大的咬痕!

  凑近些甚至能看到齿印,在齿痕上還有红色的斑驳痕迹,深深浅浅覆盖着,先咬后吮,而做這一切的人根本沒有想過丝毫遮掩,故意明晃晃的留下痕迹,唯恐别人看不见似的。

  刘助理觉得自己发现了某個不得了的事。

  他用尽毅力克制住自己探寻的目光,将对方要做的事情安排好,再僵着连回到自己座位上。

  江瑜站在台上,身后屏幕开着,他开口:“大家久等了,我們的会议从现在开始。”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交谈,目光落在自家总裁身上,然后眼睛蓦地睁大。

  台上人身姿颀长,身上衬衫依旧穿的妥帖而平整,开会时一如既往的简洁,浑身上下带着禁欲而温敛的气质。

  但是——

  他脖子有個明晃晃的咬痕!

  啊啊啊啊啊!

  這种震惊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江盛的人坐在底下,大家无论心中怎么想,但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视线认真地盯着台上的人,神情严肃而认真。

  整個会议在短短三十分钟内开完,留下几個有問題想再多說几句的和江瑜交流,其余人下班回家。

  刘助理原本是下班的一员,他路過办公室的时候突然顿住,神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开经贸洽谈会上江总脖子上沒东西。

  刚才有吻痕。

  对方从洽谈会上出来就只去過办公室。

  所以——可能是江总的恋人在办公室裡留下的!

  想通了這点之后刘助理带着试试看的心情,站在门口往那间办公室裡一瞥。

  有一道身影靠在沙发上,脚嚣张的搭在茶几上,正懒散的拿着手机在玩。

  刘助理正看着,却发现对方突然回头,视线准确无误地看向這裡。

  看清那张脸后刘助理一愣,他见過這人,這是晏老板,当时前任董事长還沒卸任的时候這人和江盛打過交道,力挺前董事长,和自家总裁不和很久。

  所以這人怎么会在办公室?

  难不成江总脖子上的痕迹真是他留的?

  刘助理简直都要惊呆了。

  晏沉看着对方的视线,突然心情极好的把手机丢在茶几上,扬唇一笑:“想知道你们江总脖子怎么回事?”

  沒等刘助理开口,就见這位抬了抬眼,带着几分散漫开口:“我咬的,有意见?”

  刘助理:

  你们不是一向不和嗎?

  他脸上带着笑:“不敢不敢。”接着去办公室给对方倒了一杯水,自己才下班回去。

  江瑜和晏沉也再次回到那個家中。

  两人吃過晚饭,說不清是谁先开始吻上对方谁先开始上下其手,总之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密接触开始,结束的时候外边天幕全黑,整個城市陷入了沉睡之中。

  床上的两個人都沒有睡意,额上還带着汗。

  晏沉一边平复着气一边抽了支烟出来:“你明天有什么计划?”

  江瑜說:“早上休息,下午我們去爬山怎么样?這裡有青黎峰,听說上面很好看。”

  晏沉有些奇怪:“不是应该早上去爬山嗎?”

  江瑜看了他一眼:“你愿意凌晨四点起床爬去嗎?”

  晏沉:“不愿意。”让他早起,那還不如直接不睡。

  江瑜笑了一声:“那就现在睡,我們明天下午去。”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晏某人照样睡到十一点,两人吃了午饭之后驱车去青黎峰。

  青黎峰景色秀美,两边都是山谷,一道青山盘旋而上,山川之中沁凉,草木繁盛而幽绿,人走在其中自有一股凉寒冷气。

  有的路有台阶,有的沒有,两人闲庭散步一般慢慢地往山上走,一條河水顺着山道蜿蜒而下。

  晏沉在溪水裡洗了洗手,水很清,却是奔腾地留着,触到手上一股凉意:“江瑜你快看,水裡有鱼。”

  江瑜凑過去,就在這溪水中,几尾鱼游着,时而快速时而慢。

  江瑜应了一声:“是小鱼,野外的,基本长不大。”最大也就三四厘米,黑色的,和蝌蚪差不多大。

  晏沉不知道被戳到了哪個点,突然笑起来,等笑完了之后愉快开口:“小瑜小瑜小瑜小瑜~”

  他边叫边笑,眉梢眼角都是喜悦,声音還叫得格外缠绵悱恻。

  身边還有同样爬山的行人经過,听见這话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江瑜: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我比晏少早生七個月。”

  晏沉继续勾着唇,语气亲昵:“小瑜~”接收到江瑜视线,他又去看溪裡的鱼,继续叫:“小瑜小瑜小瑜小瑜。”

  江瑜不由得笑笑:“你对着它叫能应你嗎?”

  晏沉十分得意:“看,這不和我說话呢。”

  江瑜:“继续上山吧,還有一段距离。”

  两人又沿着小路爬山,可能是前几天下過雨的缘故,泥土松软,有的地方踩上去還会有泥浆。

  江瑜视线落在河流上,那裡原本应该水位不深,但這些天可能是下雨的缘故,水流几次从河道溢上来。

  两人继续上山,突然间南边有轰隆的声音响起,江瑜微皱眉头說:“好像是雷鸣。”

  夏日中雷阵雨频繁,通常来势汹汹,两人现在又在山中,连個正经避雨的地都找不到。

  江瑜看了看南边天空的暗色,突然开口:“现在下山吧。”

  晏沉视线看去,那裡天色几乎是阴暗下来,一朵乌云罩住,昭示着一会将会有暴雨出现:“那走吧。”

  困到山裡了更麻烦。

  山路崎岖,都是台阶怪石,上面還有些湿滑的青苔,比上山的时候更难走。

  两人就沿着来时的路往下走,還沒走多远,就听见轰隆的响声,南边天幕乍亮,一到闪电蜿蜒而下,如同直直地劈开半边天似的。

  紧接着雨就落了下来,夏日雨疾风骤,起先還只是小小的雨滴,不過几下,就开始有桂圆那么大的雨点,斜斜涌来劈头盖脸地往两人身上砸。

  一时之间尽是嘈杂雨声,两人顷刻间就成了落汤鸡。

  江瑜身上全湿了,冰冷的雨水就直直地往衣服上落去,身上湿湿黏黏的,雨落一片。

  台阶两边的黄泥被不断地冲落下来,一直往台阶上涌,脚下都是湿滑的,下了台阶走到青石砌成的路上,旁边就是沁凉的潭水。

  原本水应该是清澈见底的,能看到水下的鹅卵石,但如今卷着黄泥浑浊一片,犹如黄河入海一般奔腾地急速涌动着,裡面水窝翻涌着向下游冲去。

  晏沉此时阴沉着一张俊美面容,他耳边都是水声和雷声,分明江瑜就在他身边,两人声音都听不清。

  远处像是传来一阵轰鸣声,像是天崩地裂似的,地面都在急速地震动,暴雨之下仿佛一场灾难,只看到远处的山好像如同泄洪之水,原本的泥土卷席着植被急急地往下涌,来势汹汹宛如嗜人巨兽。

  晏沉心头巨震,接近着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拉住。

  江瑜抓住人低吼:“跑!”

  他心裡沉得厉害,知道是遇到了泥石流,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只在雨中急速地跑。

  這时候什么讲究都沒了,两人撒开腿就往别处去,满山的游客径直往高处去,有人在雨中喊着:“往两侧跑——不能下山——”

  声音淹沒在雨水中,气势汹汹的泥浆携带万钧重力呼啸着過来,山上石块与泥水向下冲击,人群中不断有尖叫声传来,几乎每個瞬间就有人闪避不及,被卷在泥水顺势而下。

  只有轰鸣声与倾泻的声音传来,晏沉只觉得身侧有黑影冲击過来,像是某個石块掉下,他来不及躲避,身后有一股大力猛地将他往旁边推去,接着一直攥着的手松开。

  他心下一沉,就看到又有一处山洪倾泻,就在他旁边,江瑜直接石块击中,身形不稳之下被泥浆冲到,携卷着往更低处滑去。

  人群之中有哭声传来,无数人拼命想上方跑,晏沉却突然猛地转身,径直往山下倾泻的地方跑去。

  “喂——回来,你這是在找死。”

  “回来——”

  身边像是有人要抓拦他,晏沉步履丝毫不停,他径直地追着那道泥浆中的身影,拨了一個号码之后将手机递给身边人,一字一句沉的厉害:“你拿好手机裡面有定位,救援来了之后就把手机给他,听到沒有?!”

  他說完不管对方如何看,直直地看向泥浆中的人。

  被石块击中,对方站不起来。

  再這样下去,只需四十多秒,或者再有一场倾泻,对方就被裹挟着冲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他不能看不到江瑜。

  他得去把他抓住。

  “喂——”

  男人失了声,在這漫天的泥水与轰鸣声中,无数人想上拼命的跑,妄图抓住一线生机,唯独一人径直转身,跟着泥浆的步伐向下。

  接着,果断跳到了這泥水石块中,一同携卷着顺流冲下。

  “有病啊——這么不怕死。”

  作者有话要說:

  第78章医院中

  江瑜陷在了泥水中。

  从山上涌下来洪水倾泻而来,伴着淤水裡的木柴泥沙和冲击下来的动物尸体一起涌上,半身陷在其中,仿佛是被一個深渊拖住,只能随波逐流。

  江瑜头疼,他被山上下来的石块击中,左侧半边脑袋木木的疼,眼前止不住的发黑。

  江瑜伸手去够旁边的水裡的木板。

  他的掌心离那块飘在水上的木块并不远,目测距离也不過一米左右,平日裡伸手就能碰到的如今却格外困难,身上浑水流淌着将他不断的向下冲击,水中的碎石撞到腰腹,一片钻心的疼意。

  江瑜眼前的东西出现了重影。

  仿佛是被烈日晒到昏厥,耳鸣不断传来,原本手臂开始有千斤重,他一次次的伸手去抓经過的木板,又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在眼前飘走。

  江瑜用力摇了摇头甩去眼前的黑影。

  流水将他不住往远处冲去,人就像是這水上的一片叶子,在大自然面前毫无還手之力,江瑜看到了被水流冲断的大树,原本成年人合拢手掌能抱住,如今拦腰折断,巨大的树冠已经被水冲走,徒留下半截横啮的裂痕泡在水中,仿佛是被腰斩的巨人。

  江瑜看准时期抱住树木,泥水中的碎石和树杈顺着身体刮了過去,带着一阵绵密的痛意,树根底下的土地也被冲的松软,江瑜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

  他身上力气全部几乎用尽,只要再来一次倾泻,他也不清楚会被冲到那裡去。

  “江瑜——”

  “江瑜——”

  耳处传来一道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到了耳边变成了渺渺的声音,他抬眼去看,只看到一道人影過来。

  晏沉神情阴鸷,他伸手抓住江瑜的肩膀,让人半靠在他身上,视线迅速的去扫描对方身上,从头到脚几乎都湿了,下半身完全看不出衣服原本样子,像是在泥裡滚了一圈,侧脸和额上都有被刮伤的痕迹。

  他将对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用尽力气拽着人沿着垂直方向走,脚下的淤泥和洪水冲击着,像是两條裹挟在沉重淤泥裡的鱼,沾着一身厚重黏腻的土深深浅浅的往安全地走。

  原本几米的距离這时候被无限拉长,每一步都走的艰难,脚下重新触到厚实的土地时,两人几乎是失力一般同时倒在地上,连动一下都艰难,只是看着天空喘着气。

  晏沉用力将身边人翻了個身,他用袖子擦去对方脸颊上的泥水,小心翼翼地将对方脑袋放在地上,伸手拍了拍江瑜的脸:“你還醒着嗎?”

  对方情形很不好,脸上有细密的伤口,身上衣服也被树枝刮的破破烂烂,他手上有黏腻的触感,晏沉伸手一看,在黑褐色的泥水裡的混着一丝红。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拨开对方的黑发,在左侧前额的位置,隐隐的血丝渗出来,不知道流了多少,从额上混着泥水淌下去。

  狼狈到极致的样子。

  晏沉视线一暗,他闭眼遮住眸中的阴郁,扯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摁在对方头上止血。

  他清理对方口鼻上的泥沙,掰开下巴做了几次人工呼吸,手指一直按在对方脖颈上感受脉搏。

  温热的,還有跳动。

  一下一下。

  晏沉只觉得自己眼球震颤了几下,他自言自语的开口:“你活着嗎?”

  “嗯。”一声很低的声音传来。

  晏沉低头去看,对方睁开了眼睛。

  江瑜說:“還活着。”

  他仿佛已经是用尽力气,說上几個字就重新闭上眼,晏沉声音很冷,伸手钳住对方脸颊迫使這人睁眼,他低头凑上去,黑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对方,神情骇人:“不许睡,听到沒有?”

  江瑜知道不能睡,可是他眼皮不听使唤,只是从嗓子裡发出声音去应对方。

  晏沉看着,低头一口就咬在对方唇上。

  這一口和亲吻无关,完完全全像是野兽的撕咬,狠劲和暴虐一同而来,带着啃咬下肉的力道冲上去,江瑜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都疼的一激灵,再次睁开了眼。

  视线中,晏沉的神情阴鸷的厉害,铁锈味与泥土的味道充盈着口腔,他向旁边转头吐掉口中混着泥沙的血:“别一会直升机来了看到老子和尸体待在一起。”

  到這個时候說话還這么烈。

  江瑜竟然有点想笑,他也真的笑了笑:“不会。”

  阴沉的天空之上,一架绿色直升机出现在天幕上,轰鸣声伴着旋翼传来,江瑜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被抬到了担架上。

  江瑜再次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眼是白色的光影,似乎在眼前晃动了一瞬后才静止下来,接着一切才开始步入正轨般的平稳,视觉似乎终于和大脑连接上,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天花板,一件灰色的仪器,鼻腔中若有似无的酒精味道。

  這是在医院。

  江瑜转了转头,他看向一边,一道人影坐在椅子上,哪怕闭着眼睛时那张俊美而又苍白的脸上都带着阴郁。

  是晏沉。

  对方低垂着头,似乎是困极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裡发出一道低哑的声音:“晏少。”

  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江瑜沒想到自己的嗓音這样虚弱,声音十分低。

  可是就在這般低沉的嗓音之下,晏沉却一下子睁开眼,他黑沉的眸子人盯住:“你醒了?”

  江瑜点点头,手臂撑着床上欲坐起来。

  他低头扫视了自己一圈,发现身上已经被清理過,衣服也换成了病号服。

  晏沉慢慢收回视线,他伸手按在了床边将床升起来,看着江瑜靠在床上后开口:“感觉怎么样?”

  江瑜說:“除了口渴之外其余都好。”

  晏沉伸手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之后递過去。

  江瑜接過之后抿了两口,干涩的嗓子得到浸润,他抬手放在了一边,对着身边人问道:“我睡了多久?”

  晏沉說:“九個小时。”他目光在对方包着纱布的头上转了一圈,冷不丁地开口:“你闭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声音很低,依旧是平时那中华丽的声线,轻飘飘的嗓音伴着窗外的风一起落下,带上莫名的诡谲与怪异。

  江瑜一顿。

  他抬头去看对方,视线与晏沉目光交汇,在黑漆漆的眸子中看到自己身影,对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江瑜声音很温:“晏沉。”

  他少见的叫他名字,带上几分认真:“我好好的,我們都活地好好的。”

  晏沉神情漠然。

  身后的光线沒给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亮,他眼神沉沉如黑渊,视线沒有丝毫波动地盯着眼前人,瞳孔内毫无焦距,像是落在了虚空之中。

  空气静了下来。

  两人呼吸的气音都能听到。

  良久之后,晏沉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一声。

  這個笑意就好像一滴石子被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一种麻木的神情被打破,他脸上重新出现娴熟的笑容,微微俯下身来,嗓音亲昵:“对,我們都沒事。”

  晏沉伸手摸了摸江瑜肩膀:“想吃什么,我去楼下买。”

  江瑜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掌心与对方扣在一起,唇边带上一丝笑意:“不用,我不饿。”他轻缓着嗓音道:“你来我身侧躺会,休息一下。”

  晏沉耸了耸肩:“行。”

  他脱了鞋上来,两個男人挤在医院的床上,江瑜伸手将自己被子分给对方一半:“闭着眼睛睡吧,你也很久沒休息了。”

  晏沉应了一声。

  两個人静静地躺着,彼此间心跳的韵律缓缓合一。

  晏沉闭着眼睛,過了大概半個小时之后他又掀开被子站在地上,看到江瑜投来的目光后解释道:“去趟卫生间。”

  他伸手掏出了一個打火机出来,往上伸手一抛又接住,勾唇道:“顺便抽根烟。”

  晏沉伸手将门关上。

  他将卫生间的通风扇打开,指间一拨,一簇昏暗的火光跳跃出来,香烟顶端出现一点点猩红。

  他唇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唇角一点点的抹平,面容藏在升起的烟雾中。

  他的视线开始一点点地游移,漫无目的地扫過卫生间裡的角落,轻慢而怪异。

  他目光最后落在了镜子中。

  视线中似乎有了波动,他一点点地凑近,贴着镜子观察着眼前景象。

  他的眼球在转动,滴溜溜的晃动,又一下一下的震颤着,似乎下一瞬就能掉出来,眼珠子黑洞洞,旁边眼白看起来白森森,又有红血丝从眼角部分晕染开,丝丝脉络彼此交接,仿佛是一张大網铺天盖地的遮来。

  树的根脉、蜘蛛的網丝、或者是肌肉纹理中勾连的脉络,黏腻的凑在一起,叫嚣着要从眼球中冲出来。

  晏沉手掌覆在胸膛处。

  他感受着其下的跳动,时而迅速时而缓慢。

  晏沉低下头:“你想跳出来嗎?”

  他停了一下,仿佛在听躯体中某项器官的言语,過了一会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能出来。”

  他手垂在身侧,突然又看向镜子。

  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打开门,重新躺在了江瑜身边。

  作者有话要說:

  第79章梦境

  医院的病床不算宽,两個男人躺在上面几乎是身体挨着身体四肢缠着四肢,不用翻身就能碰到彼此。

  江瑜伸出手臂搭在对方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在躯体上来回按压,不带任何情-欲的摩挲着,仿佛就是去用手掌感受着身侧這具躯体的坚韧和美感。

  晏沉翻過身,改为面对面的看向对方。

  他借着头顶的白炽灯的光亮,目光在江瑜脸上逡巡,脸色带着点苍白,唇上也沒有什么颜色,如果忽略头上的纱布,看起来倒是不错。

  晏沉覆在对方的脸上,像是搓揉面团一般揉了两下,又在对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来回搓了两下,懒洋洋地开口:“想要了?”

  這话說的霸气,仿佛江瑜只要吱一声,他就能立马满足对方。

  江瑜:

  他顶着头上的伤,目光往对方身上看了看,同样有被树枝刮破的伤痕,同样有的地方上了药,简直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刚捡回一條命,還有心情想這些,江瑜也挺佩服对方的。

  “不想。”

  晏沉轻轻啧了一声。

  他同样将手臂圈在对方腰上,身体上的温度彼此传递,医院房门紧闭后基本听不见任何声音,静的像是在一個孤岛上,晏沉突然开口:“你最近来医院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

  江瑜感受着对方手臂已经顺着衣服滑进去,在腰腹间一下一下摸着,他也不阻止,只是有些无奈地开口:“好像真是。”

  第一次,被对方下药,醒来就到了医院;第二次,国外枪击,伤口发炎去了医院;第三次,被108大楼内坠物砸到;第四次,爬山遇到泥石流。

  晏沉问:“你一共进過几次医院?”

  江瑜這回很干脆地道:“四次。”

  晏沉:

  他被噎了一下,慢半拍地开口:“還真是进医院频繁了。”一共四次,都发生在這半年中。

  江瑜笑了一声,也挺无奈。

  两人都睡不着,江瑜拿出遥控器打开床对面的电视机,调了一個雍州卫视新闻频道,裡面正播报着青黎峰受灾情况。

  【今天雍州吉庆新区青黎峰因强降雨引发泥石流,多條道路塌方而中断,青黎峰泉水村河道下游二十米处形成塞湖,造成多处生产被淹,目前已造成11人失联,4人遇难】

  画面由直播间切换到现场,消防官兵早就到达展开施救,也有人自发组成志愿者,大家齐心协力抗击着這场天灾。

  江瑜看着,慢慢地移开目光,他视线落在窗外,城市中的霓虹灯映照在他的瞳孔中,一向黑沉的瞳孔带上几分橘红的亮意。

  他又缓缓地收回目光,再次将视线投到身边人那张脸上,晏沉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就在空中那般交汇,彼此间谁都沒有說话。

  江瑜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又伸手覆上对方额上,试了一会温度之后說:“我好像发烧了。”

  晏沉把头探過来,额头贴着额头這样试了试:“好像有点。”他又懒洋洋地从抽屉裡拿出一支温度计:“测测体温。”

  水银温度计,顶端是蓝色的盖子。

  江瑜心說這温度计的样子這么多年就沒变過,他放在腋下,過了五分钟之后拿出来,在灯光下看了看那條水银线:“38度8.”

  他取出来一张消毒湿巾擦了擦顶端,又抬起对方的手臂将温度计置在腋下,晏沉不喜歡這种触感,撩了撩眼不太高兴地开口:“我又沒发烧,测体温做什么?”

  江瑜沒說话,只是伸手压住对方胳膊避免体温计移动,安静地看着時間。

  五分钟之后取出,江瑜一看:“38度3。”同样发烧。

  两人都被水裡冲出来的树枝划伤,又泡了那么长時間脏水,免疫系统工作体温上升正常。

  他伸手拉开床边的抽屉,果然看到了放在裡面的退烧药,晏沉声音响起:“医生說一次一片。”

  江瑜用水送服下去,问对方:“你要不要也吃点?”

  晏沉满脸厌恶地看了小药片一眼,声音冷得過分:“我不吃。”他神情中的抵抗情绪太過明显,江瑜敛去眸底神色,重新将药盒放回抽屉裡,声音毫无波动地开口:“那就不吃。”

  他关了电视,又将头顶的灯关掉,室内暗下来,只有窗外的霓虹灯亮着,隐隐刺破黑暗。

  江瑜這次在医院观察了七天,其中吕梁說了几次想過来看看,但都被江瑜委婉拒绝,对方也开始进行灾后建设工作,后来也就作罢。

  等到江瑜出院那日天气很好,两人坐在车内往家裡赶,黑色的车行驶在马路上,一路穿過婆娑树影。

  江瑜和晏沉坐在后座,江瑜头上的纱布已经取下,這些天的休养让他的气色看起来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弯着唇笑的时候依旧温文尔雅。

  他抬眼去看窗外景象,司机车开得不快,光影掠過他眉目处照得那双眼眸都带着细碎的星光,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江瑜在看到其中一座的时候目光微顿。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外侧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贴玻璃板,几年间的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抹去,如今仿佛是一個巨人伤痕累累的身体被修复好,正尝试着重新站起,再次成为吉庆新区的标志建筑。

  晏沉往窗外一看,略略挑了挑眉:“差不多了啊。”内部不知如何,单看外部已经明显焕然一新。

  江瑜唇边带着微微弧度:“快了,大概一個月之后能竣工。”

  晏沉勾了勾唇,他冲江瑜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這也算不负江总這么长時間来的辛苦。”

  江瑜轻笑了一声,温缓着声音开口:“不负大家的辛苦。”

  晏沉轻轻嗤了一声。

  他百无聊赖地伸手戳着座位上的皮具,指尖一下一下地抠挖着,真皮座椅套被他指甲滑出淡淡痕迹,江瑜看着伸手拨去对方的手,好笑开口:“你怎么像茹茹似的?”

  茹茹是大哥江博然的女儿,小朋友上车之后手不愿意闲着,东摸摸西蹭蹭,用手指头去抠椅子。

  晏沉抬了抬眼皮,然后慢吞吞地收回手指。

  江瑜把他的手握住,晏沉就用手指挤进对方的指缝,一点点地蹭进去来回摩挲,连手指与手指挨得指缝也不放過,一根手指蹭完换另一根。

  說无聊吧也无聊,說有趣吧也有趣,但总之就是闲的长草。

  江瑜沒管這些,他只静静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108竣工后,需要一個推广的契机。

  他脑中闪過一個個人名,又浮现出一张张人的面容,一双桃花眼被光影掠過,莫名的带着几抹深沉的意味。

  晏沉一抬头,目光与他对上,支着下巴懒懒散散地开口:“你又要耍心机了。”

  這坏东西使心机的时候就是這样一副样子。

  目光黑沉,像是蛰伏着的兽,面上却包着一层温润的皮囊,看起来像是個衣襟落花的闲散客。

  江瑜唇上挂上淡然的弧度,微微含笑:“晏少說笑了。”

  晏沉有些困,他打了一個哈欠头向后枕在靠椅上,又嫌不舒服干脆靠在江瑜身上,只說道:“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江瑜伸手揽過对方,让晏沉靠的更舒服一些。

  他心中淡淡的想,对方果然很了解他。

  了解方方面面。

  過了一会到家,江瑜轻轻把对方叫醒,晏沉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换了鞋之后回到卧室,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我要补觉。”

  他一向起来的晚,今天出院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现在困得哈欠一個接一個。

  江瑜从衣柜中取出一條薄被子搭在对方身上:“需要开空调嗎?”五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中午的时候太阳灼热,街上已经有不少穿着短袖的人。

  晏沉应了一声,江瑜把空调打开调成二十六度,又去将窗帘拉住隔绝光线,拉窗帘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微微挑了挑眉,接着接听:“父亲。”

  电话是江惠民打来的。

  江惠民說:“听說你吉庆的一座山上发生了泥石流,你沒事吧?”

  江瑜将电话扣在左耳处,另一只手拉上那道灰色的窗帘,滑過轨道的时候有金属声响传来:“沒事,我已经出院了。”

  江惠民說:“你阿姨和小天說不放心,要来這看看你,我們一会就到。”

  江瑜看着一下子暗下去的卧室,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眸间淡淡无波,声音听起来却很温和:“父亲现在在哪,需要我叫人接你们嗎?”

  江惠民說:“不用接,你把地址发给小天就行。”

  江瑜說了一声好。

  他应下之后挂断电话,晏沉把眼睛睁开,散漫地问:“我需要见嗎?”

  江瑜有些诧异:“晏少想见?”

  晏沉瞥了江瑜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說呢?”

  坦白說,如果今天来的是江老爷子,那晏沉還会从床上下来见上一面,收敛一二应付应付,但来的是江惠民,他就沒有這兴致了。

  对于一個连晏青山面子都不怎么给的人,让他去在江惠民面前装乖,那简直是在难为人。

  江瑜轻笑了一声,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睡吧。”

  晏沉听见他将门关上,良好的隔音阻挡住门外生源,他闭着眼睛陷入了一场梦境中。

  晏沉知道自己在做梦。

  当然,如果這個梦是从小就做到大的,那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就沒有什么奇怪的。

  他站在阳台,远处是一颗树,天花板上用来撑晾衣架的地方此时挂着一條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垂着,一個女人将她的脖颈套在上面,脚尖离地,一下一下晃着。

  她自杀了。

  晏沉抬眼去看,在散落的头发间能看到一张脸。

  面容涨成了猪肝色,眼睛凸出来,脖颈间一條深深的勒痕,或许她曾经活着的时候很好看,但這时候一点都不体面。

  人死了沒什么体面的。

  晏沉神情轻慢。

  他勾着唇,伸出手臂随意地碰了碰对方悬在空中的小腿。

  手掌刚一触上,眼前的一幕消失,一個女人站在他身后静静注视着他。

  晏沉低低地笑了笑,愉悦开口:“看够了嗎?”

  沒有人回答。

  他迈了一步,眼前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這次是一條长长的隧道,漆黑深邃,岩壁之上有水流滴落下来,掉在岩石上发出幽幽声响。

  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晏沉随意伸手触上,指间带着黏腻,是鲜红的色彩。

  他无所谓地捻了捻手指,步伐不停地往前走,那裡隐隐有道亮光。

  晏沉心情不错,他带着几分兴致,自言自语地开口:“我今天沒心情玩這些,我要出去。”

  只要追着那道光,就能走出去。

  他也会从這荒诞的梦境中醒来。

  身边似乎有人在拉扯着他。

  无数只手臂从墙上伸出来,他们疯狂拉扯着他,叫嚣着让他留下,一会出现成一道道身影,一会变成一张张面容。

  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老人的。

  他们不让他走。

  晏沉嗤笑了一声,他目光随意地扫過,丝毫不在意有谁让他留下,只抬步往前走。

  突然间,他的手触上了另一只手臂。

  冰凉潮湿,带着黏腻。

  晏沉目光一寸寸的向上移。

  他看到一张泥水中的脸,头发脏污,眼睛紧闭,一丝丝的血从黑发中渗出来,接着,那张脸极其迅速的灰败下去,他伸手去碰,却像是烟灰一般散在空中。

  晏沉原本轻慢的神情突然滞住。

  江瑜送走了江惠民之后来到卧室。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站在窗前,晏沉倚在墙边,低头拢住火,点燃了唇上的烟。

  猩红的火光闪在他眉间,眉眼被烟雾遮住。

  江瑜视线在地上烟头一停,他伸手拉开窗帘让阳光重新透进来:“什么时候醒的?”

  晏沉看着窗外:“在你们聊天的时候。”

  从這裡可以看到院子中的三人,江惠民打开车门让江二夫人坐在副驾驶,又转头对江天說了什么,江天坐在后座,脸上带着笑。

  晏沉慢吞吞地开口:“你爸爸对江天不错。”

  很亲昵的样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江瑜视线中沒有丝毫波动:“阿姨生的,他很喜歡小天。”

  确切的說,江惠民三個孩子,他唯一真正把自己看做江天的父亲。

  晏沉說:“我還以为他是個混蛋。”

  江惠民和黎华那点事不是什么秘密,互相看不上,互相养情人,闹出私生子,让大儿子发烧留下耳鸣后遗症。

  江瑜反倒笑笑:“其实也算不上。”他沉吟了一瞬,对晏沉道:“江家老宅你去過,湖边沒有栏杆,小天小时候学会走路时经常往那裡去。”

  “每次小天走到湖边,他都紧张得厉害,伸手牵住唯恐小天掉下去,又不舍得让小天彻底不去。”

  晏沉慢慢地看了一眼江瑜,他忽然开口:“需不需要我杀了江天?”

  江瑜: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說什么。

  “你认真的?”

  晏沉慢條斯理地开口:“我开玩笑的。”

  晏沉闭上眼。

  他心中有股暴虐气息。

  他似乎压制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說:

  晏沉独特的宠夫技巧。

  第80章生日前夕

  距离青黎峰泥石流灾害已经過去十多天了。

  洪水已经褪去,主干道于七天之前恢复运行,受灾损失核算完毕,灾后重建工作有條不紊的进行,各地人员与企业也积极捐款进行慈善活动。

  谭月和摄像师重新到达青黎峰旁边的小村庄时,看到一辆卡车停在路边,旁边的山峰上依旧能看到洪水冲击而過的痕迹,大片土地被冲成了崎岖深邃的沟壑,仿佛是一道极深的伤疤。

  谭月神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地面上還有泥水,三四厘米厚的淤泥有的干涸成土块,有的仍旧湿-润着,鞋底踩上去不一会就被沾满。

  再往前走,踏上村子的主干道后就好了许多,淤泥已经被清扫出来,水泥地上沾着泥水,但车已经能完全通過。

  谭月走了几步,就见到一位老人站在门口,手上拿着扫帚在扫地面上的泥水,年龄看起来六十多岁,身后是他的房屋,這座自建房在泥石流中遭到了损害,门外贴的瓷砖上带着泥点子,看起来有些脏。

  谭月向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些了问道:“大爷,您怎么在這?沒有去临时住所嗎?”

  灾难发生后吉庆新区批了几個临时住所供受灾人居住,一個房间有四個床,食堂和医院都有,虽然條件有些简陋,但起码温饱和安全問題都能解决。

  大爷笑呵呵的用方言道:“去了,我都回来了。”

  谭月作为记者的敏感性激发出来,她问:“为什么回来?是因为临时住所不好嗎?”

  大爷摆摆手:“闺女,临时住所好得很,有热水,還有吃的和洗澡的地,還有医生问我們有沒有個头疼脑热,我還见了领导,都是好人呐。”他口音有些重,說到‘都是好人’的时候笑笑,用手比了個大拇指。

  他见谭月還想听,干脆就放下扫帚,拿了两個板凳出来,一個给谭月一個自己坐:“但那地方再好都是临时住所,又不是我家,我哪能一直住那?”

  他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我住惯我這院子了,這些天打扫一下收拾收拾,沒什么不能住的。”

  谭月目光落在這间自建房上,农村的二层小洋楼,院子敞亮,门前還有一棵核桃树,能隐约看出在泥石流发生前是座极其漂亮的屋子。

  她仍旧不同意:“大爷,前几天水电都停了,现在有的电路還在抢修中,您在這吃住不方便。”前几天的时候,通讯被毁,水电具停,连口热水都不到。

  大爷伸手一指:“方便着呢,要是有需要管那個车要,那裡面什么都有。”

  谭月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那裡一辆卡车停在路上,正是来时见到的那辆。

  她又說了几句话之后离开,重新走到车前去看,红色的斯堪尼亚被改造成侧面打开的形状,裡面配着电箱和水箱,裡面有几個人坐在,此时有人看到了她转头问:“有什么需要的?”

  摄像机被放在车上,此时就一男一女两個人,见两人都沒答话,车裡的人又问道:“我們车上现在還有吃的和药,帐篷和被褥现在還有几套,你要的话我去给你取。”

  谭月笑笑:“我不要。”

  她上了车,目光不经意的巡视一圈,车上放着整整齐齐的被褥和帐篷,几個药箱放在显眼地方,還有一些速食食品和清水:“你们是志愿者?”

  那人道:“不是,老板掏钱让我們来的。”

  谭月心中微动:“你们老板是谁啊,在這做慈善。”看起来已经来了很多天,一直留着帮助這些村民。

  车上的人看了看前方,忽然开口:“老板過来了。”

  谭月去看,在村口的道路上,一辆白车汽车驶来,停到路边之后车门打开,一道身影从车上下来。

  谭月微愣,接着有些惊讶地开口:“江总?”

  来人穿着一件灰色短袖,下身黑色长裤,除了左腕间一块表之外再无长物,看起来十分温和。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惊讶,接着淡笑着开口:“谭记者。”他目光中带着丝丝笑意:“谭记者在暗访?”

  谭月听出来他在开玩笑,不由得也笑着开口:“算是暗访吧,收获满满。”

  江瑜笑笑,两人沿着村口道路走去。

  谭月說:“我沒想到江盛除了捐款之外還做了這些事。”比起那些金额来說只是九牛一毛,但切切实实的让這些村民得到了温暖,受灾捐款需要层层审批,无论是投入建设還是发放到灾民手裡都需要時間。

  而那辆车上沒有任何江盛的标志,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今天对方凑巧過来,可能沒人知道江盛還做了這些。

  江瑜唇边笑意温和:“政府做了很多事,我們只是做了一些小事。”

  谭月爽朗一笑:“江总,坦白說你如果只是捐款,那我只觉得你是個成功的商人。”

  她道:“很多企业都会捐款,那些钱抵過税后就会成为昂贵的广告费,当然,我并不是說那些不好,他们同样伟大。”她耸了耸肩:“只是我個人原因,我始终觉得带着利益。”

  她突然笑了一下,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有时候我会在想,那些企业倘若真的想做慈善,還不如老老实实的缴税,国家自然会把税收分配到需要的地方。”

  江瑜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谭记者的见解很独特。”

  谭月看向对方:“所以今天江总的所作所为让我有些惊讶,我听說江总也是這次受灾人员?”

  江瑜看向远处,那裡青黎峰依旧耸立巍峨:“是。”他开口說:“我男友救了我。”

  谭月沒想到对方会突然說這個,在她看来无论是‘被谁救’還是‘被男友/女友救’都属于私事,沒有必要向一個外人提,而对方說起這個就显得故意让人听似的。

  思虑只是一瞬,她换了一個话题道:“江总怎么会想到有些老人不愿意住临时住所?”

  江瑜声音伴着微风吹来,嗓音清冽:“故土难移是常事,老人们对青黎峰感情深厚。”

  他声音听起来很温沉,无形之中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意味:“提供物资只是小事,如今看起来搬离也不现实,就只能从另一方面考虑。”他目光掠過眼前的山峰:“长久来看,植树造林是防止泥石流最好的方法,但因为時間关系和各种原因,這点不太现实,我們就只能从周边防护入手,比如建造周边防护措施加强洪坝修缮,之前也有江盛专家過来勘察,提出了一些建议”

  手表中的监听设备将声音完美的传输過来,晏沉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神色不明的听着两人对话。

  男人嗓音清冽,女人声音爽朗,聊到尽兴处的时候伴着女人浓浓的笑,话题已经无形之中拐向了江盛重工,伴着一些名词,還有女人极其开心的声音。

  晏沉面无表情地听着,手上拿着一柄匕首,锋利的刀锋在指间滑动,一不留神之下划破手指,指腹上顿时出现淡淡血痕。

  晏沉抬了抬手,神情阴沉地拿起匕首向对面墙壁掷去,破风声响起,尖锐的顶端被粗暴的钉在墙面,尾端還在空气中微微颤着。

  他站起来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去冲洗手上血迹,留下的清水伴着微微的红意,過了许久之后重新清澈,他看着镜子中男人阴沉的面容,拿起手机拨了一個号码。

  谭月正說着,突然一道电话铃打断了她的声音,身边的男人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势,江瑜微笑着开口:“不好意思,我接個电话。”

  谭月:“請。”

  江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几步,手指一划,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来,声音中带着低低的笑意:“宝贝,目的达到就不要再說话了。”那边嗓音拖得长长的,沾染着黏腻的尾音,江瑜几乎能想到对方說话时的神情,绝对是唇微微扬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以为你先提到男友,我就不会生气了嗎?不会的,该生還得生。”

  江瑜弯了弯唇角,听起来好脾气的应下:“好,不說了。”

  那边嗤笑了一声挂断电话。

  江瑜回头对看向谭月,脸上重新带上笑意:“不好意思谭记者,江盛還有些事,我得回去。”

  谭月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对方开着车离开。

  江瑜一进门,就被一道身影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温热的身躯贴上他胸膛,带着灼热的气息。

  紧接着,一條舌头从唇上挤了进来,粗-暴的在口腔裡乱搅,舌尖贴着上颚狠狠擦過,带着主人的怒气发泄過来,下唇被含住啃咬,伴着细密的刺痛。

  江瑜在怔了一瞬后很快反应過来,伸手揽住对方的腰,伸出舌头同样的加强了這個吻。

  一個黏腻的深吻之后,江瑜把人放开,他亲了亲对方发红的唇瓣,低笑着开口:“晏少今天真热情。”

  晏沉舔了舔唇,他嘴唇看起来十分潋滟,闻言扬了扬眉:“我哪回不热情了?”

  江瑜笑了笑:“是,都热情。”

  他换了鞋之后扫過客厅,目光在钉在墙上的匕首微微一停,一截尾端以僵硬古怪的姿势留在墙外,无声地诉說着什么。

  江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抬眼问道:“晏少明天打算怎么過?”

  晏沉懒洋洋地开口:“明天什么日子?”

  江瑜:“你生日。”

  晏沉才突然想起,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自言自语地道:“還真是我生日。”

  他不在意這些,只是說:“都行,随便過。”

  這算是两人在一起過得第一個生日,江瑜问:“你之前生日怎么過的?”

  晏沉摸着下巴思考一瞬:“就是吃东西喝酒,然后参加一些party,沒什么意思,你生日怎么過的?”

  江瑜想了想:“有时候回家吃碗长寿面,有时候借着生日谈生意。”

  晏沉瞅了江瑜一眼:“你過得也沒多比我有意思。”

  還真是這样,现在想想的确挺无趣。

  江瑜又问:“所以你打算明天怎么過,不然我們出去吃顿饭?”

  晏沉微笑着开口:“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别人看你,生日這天就别给我添堵了。”

  江瑜:“我的错。”

  晏沉最后定下基调:“点個蛋糕,你给我煮碗长寿面。”

  江瑜应下。

  他换了衣服之后去厨房,晏沉慢慢悠悠地過来打下手,他一般做些扒蒜的活,手指触到蒜上的时候江瑜目光微微一停。

  指腹那裡有道伤,伤口外侧皮肉微微发白。

  他眸色暗了下来,伸手右手将对方手掌拿了起来,目光紧紧的落在上面:“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晏沉瞥了一眼,沉吟了一瞬后如实开口:“玩匕首,不小心划伤的。”

  江瑜說:“别扒蒜了。”

  他牵着对方的手站起来,从抽屉中拿了碘伏用棉签涂上,又给贴了张创可贴,指腹边缘触着贴合处:“以后玩匕首时小心点。”

  他做這些的时候唇边的笑意消失不见,面上少见的沒什么表情,神情看不出喜怒。

  晏沉拇指慢慢翘了翘,他目光慢吞吞地挪到江瑜脸上,又缓缓地移到自己手上,眸中渐渐滑過了然的笑意:“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声音裡含着愉悦,听起来微微沙哑,带着一股幽暗的怪异:“我才不会是林素云。”

  他看着江瑜,伸手亲昵地摸了摸对方脸颊,又额头抵着去对方:“宝贝,我要是哪天不想活了,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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