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果
星瑰氣定神閒的走進偏殿，廣王滿臉的倦色，神色也蒼白了許多，嘴邊乾澀，眼神浮光，看上去十分的疲憊。
見到星瑰來了，他倒也沒太焦躁，而是中規中矩的走上前行了一個吉拜禮，將頭深深買了下去。
星瑰彎了彎嘴角，徑直走到了自己的主座上“廣王不必多禮”
“司蔣謝過邪尊陛下”
司蔣是秦廣王的本名，星瑰的神色未見變動，只是淡淡的問道“廣王深夜來此，不知有何急事？”
廣王跪在了星瑰面前“臣是來領罪的”
星瑰似乎是覺得好笑，輕笑道“廣王這話從何說起，邪不知，廣王何罪之有，且爲何要到邪這來認錯，廣王的鬼判殿居十殿之首，爲陰界之表率，廣王也是昊天的股肱耳目，若真有罪，也是要到昊天那請命，與我這蚩蟒皇宮。。。。沒什麼干係吧”
廣王跪身在地，遲疑了片刻，緩慢的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本子，雙手奉在頭上。
嘹聲說道“司蔣得天帝玉璽器重，任閻王一職以五百萬年有餘，從頭戴這頂冕冠開始，便知重任壓身，遂兢兢業業，生怕算錯一人福善，生怕放過一人罪責，無論是人，神，妖，精，都一視同仁，總是希望善有所報，惡有所懲，現如今，司蔣犯下大錯，自知罪無可恕，愧對了天地厚望，司蔣願摘掉金冠，墮入地獄，任憑邪尊陛下處罰，只求陛下，能放過無關之人。。。。”
說罷，他深深的把頭埋了下去。
星瑰眉眼下垂，半晌才說道“你覺得。。。。他們是無罪的嗎？”
廣王低着頭，沒有說話。
“一個偷換陽壽抵陰債，一個是背叛天庭的重犯，這。。。。是無罪之人嗎？”
廣王仍舊沒有說話。
“孽鏡臺前無善人，廣王你掌管人間夭壽，孽鏡臺前的惡魂也是見得多了，廣王覺得他們都有罪嗎？”
廣王遲疑了片刻，低聲說道“有罪”
“那廣王覺得自己，現在有罪嗎？”
“臣有罪”
“那你覺得邪呢？”
“陛下。。。。陛下你自然是。。。。無罪的。。。。”廣王吞吞吐吐的說道，星瑰繼續說到“那昊天呢？”
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的寂靜，廣王趕緊把身體壓得更低“臣不敢”
“是不敢，還是沒有？”
廣王再次緘默了。
星瑰走下了座椅，來到了廣王身邊，拉住他的胳膊“站起來！！！”
廣王不知何意，但還是站了起來，後背微弓。
星瑰從他手上抽走了他之前奉上的本子“你記着，今天你把這個交給我，他永遠不會原諒你的，你只有一條路，那就是一錯再錯，或者。。。。”
星瑰頓了頓“把錯的變成對的”
廣王垂着頭，似乎是聽進去了。
“你且先退下吧，人，我會放了”星瑰看了一眼廣王“廣王的辛勞大家都看在眼裏，你若不是公正不阿，鐵面無私，也不會待在鬼判殿，掌管公正，好好待着吧，那裏沒有比廣王更合適的人了”
他拉起廣王的胳膊，將他扶正，意味深長的說道“廣王還是那個錚錚鐵骨的廣王比較好，這麼點小事應該也嚇不到廣王你吧”
廣王聽了他的話，眼神不在懦弱，變的一如從前凌厲，他再次給星瑰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回到寢宮，絳妃和流緲已經在那裏恭候多時了，星瑰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對流緲說道“讓蒼朮ww把人送回去吧”
“是”
流緲離開了，絳妃着急的拉着星瑰問“怎麼樣？”
星瑰眉眼間還有一絲解不開的憂愁，他把從廣王那裏拿的本子遞給了絳妃，絳妃急忙高興的打開了，結果越翻表情越凝固，翻到最後，臉色鐵青。
“怎麼回事？爲什麼沒有他？”
“不光沒有他”星瑰抓起桌上的青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很多人都沒有”
“是不是司蔣那廝騙了我們！！！這個傢伙，可惡！！！！”絳妃生氣的說。
星瑰搖搖頭“我其實一開始就知道，結局大概會是這樣的”說着，他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長嘆了一口氣，倒在了軟塌上“上面的都是那場戰爭後被處死的，找不到的人，都是在戰爭中死去的，應該都被她帶走了”
“那會去哪呢？那個人知道嗎？會不會已經被。。。。”
“歸墟”
“那是。。。。。那個人沒成爲天神之前，神的終結之地。。。。如果去了那裏。。。。”絳妃喃喃的說到“閻王手裏應該也不會有他們的輪迴記錄，但如果是這樣，那個人。。。應該也還沒找到他們吧”
“我想還沒有，至少到現在，他的野心還有所收斂，沒有完全暴露出來，這就說明，他還是有所懼的”
絳妃看上去看失落，放下了那個本子，滿面愁容“沒想到，又是竹籃打水。。。。。空歡喜了一場。。。。。。”
“這說不定是好事，沒消息總比得到壞消息要強”星瑰揉了揉眉間“而且至少是搞清楚了，當年那場封神不過是他的一個把戲，把她的人都變成了自己的人，沒想到，他竟如此的懼怕她。。。。”
“那星嗣那邊。。。”
“先不要告訴他”星瑰拒絕了“時機還未到”
“是。。。。。”絳妃輕聲的應道，長長的嘆了口氣。
翌日，陽光不落時差的射了進來，瓏琴不情不願的睜開了眼睛，昨天晚上忙到大半夜才睡的覺，因爲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李醫生的家附近，把小衰神給送走了纔回家的，看到活師的小衰神特別的高興，抱着活師就跑了，也不曉得跑哪去了。
唉。。。看看幾點了吧。。。。。能不能再賴一會兒牀~~~~~~瓏琴打開了放在枕邊的手機，卻一下子愣住了。
她隨後讓手機休眠再次打開，又休眠又再次打開。。。。。。
反覆幾次之後，一滴汗珠從她的額頭滑落。
她記得自己沒有換過壁紙啊，一直都是一隻可愛的小狗作爲壁紙啊，而且就算她換的話，也不可能換成一個小衰神當桌面吧。
太晦氣了。。。。。
所以說。。。。爲什麼手機的桌面壁紙變成了小衰神，旁邊還放着個圓形的玻璃小水缸，裏面還有隻蝌蚪呢？
爲什麼呢？這是爲什麼呢？爲什麼蝌蚪還在遊呢？這居然還是個動態的壁紙。
到底爲什麼呢？
就在這時，小衰神猛的睜開了眼睛，下了瓏琴一跳，一個沒穩住從牀上摔了下來，扭到了腳，疼得她呲牙咧嘴。
周壽聽到聲音跑了過來“你怎麼了？”
“我的手機。。。。我的手機。。。。。”瓏琴捂着腳踝顧不得疼，慌張的指着自己的手機。
沒想到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居然自動亮了，屏保上的小衰神居然自己從手機屏幕裏伸出手來，將手機摁成了休眠狀態，黑了屏。
這下子，周壽也蒙了，半晌，纔對着瓏琴說到“它好像。。。現在寄宿在你身上了”
“什麼？！！！”
在經歷了刷牙牙膏沒了上廁所沒紙泡方便麪沒調料包等事情之後，瓏琴終於在睡醒的一個小時零二分鐘後，接受了這個小衰神寄宿在自己身上的這件事。
“所以說，爲什麼會出現在我這？”瓏琴拍着桌子問周壽。
周壽搖搖頭“周壽也不知道。。。。。”
瓏琴捂着額頭“那要怎麼把它趕走，再去買一隻活師？”
“沒有用的”周壽搖了搖頭“這方法只能用一次，它已經有一隻了，短期內不會再需要多一隻的”
“那我該怎麼辦？換手機？對了，換個手機！！反正我有打工”
周壽剛想說些什麼，正在這時瓏琴的手機響了，是劉子銘打來的電話，瓏琴看着那個小衰神的屏保一臉憋屈的接了電話。
“張媛祈，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早打擾你了”對面有點吵，劉子銘的聲音也有點小。
“沒關係，你有什麼事？”
“就是。。恩。。。”劉子銘有些不好意思的開了口“你被解僱了”
“什麼？！！！爲什麼？！！！”
“老闆說他從老家找來的親戚幫忙，用不着那麼多的人手，所以。。。”
“什麼？！！！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我又沒有做錯事情，怎麼能隨隨便便的開除我！！！！不行，我要找老闆說。。。。”
“就是他讓我跟你說的。。。。。”
“誒？”
劉子銘嘆了口氣“總之，我知道委屈你了，你也別太生氣，我把你的工資轉給你，你從今天開始就不用來上班了”
“怎麼這樣，我。。。。。”瓏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小衰神，它不光睜着眼睛還看着瓏琴，瓏琴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她只是鐘點工，特沒有籤合同，就算被辭退了也真的沒法找，唉。。。只能自認倒黴了。。。。
瓏琴掛了電話，點亮了手機屏幕，把它架在桌子上，對那個小衰神說“我們來談一談，怎麼樣？”
小衰神沒反應。
“爲什麼要寄宿在我的身上呢？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也沒有傷害過什麼小動物，害過什麼人，爲什麼要讓我遭受那麼多不好的事情，你們是怎麼當神的，不應該去懲罰那些該受到懲罰的人嗎？”
小衰神一動不動。
“你說話啊！！你們應該去懲罰那些作惡的人才對吧，那個護工那麼對待那個奶奶，你們爲什麼不去找她？還有那個護士偷藥出去賣，你們去找她們啊，爲什麼要欺負好人？神就做這種事情嗎？你們擁有能力的神就是這麼不明事理不分黑白的嗎？！！”
看着生氣的瓏琴，小衰神終於有了反應。
“人類，愚蠢而不自知，卻又沾沾自喜”小衰神一臉鄙視的看着瓏琴。
瓏琴被它說的一愣，生氣的反駁道“你什麼意思？！！你害好人你還。。。。”
“今天，本來應該是我在那個人身上呆的最後一天，整滿三年，只要在受些苦報，他身上的冤親債主便可被送走了，從此以往，風調雨順，一路坦蕩，修身成佛，是你，自作聰明，自以爲是，我走了，他身上的冤親債主永遠不會離開他，是你，斷了他的佛緣”
“什麼。。。。”瓏琴心一驚，有些慌亂的看向了周壽。
周壽無奈的說“所以周壽纔不讓你管的”
“可是。。。李大夫是個好人，做了那麼多的好事。。。”
“所以，我纔來渡他”
“什麼意思。。。。”
小衰神看着瓏琴，聲音鏗鏘的說到“這世間有萬物萬靈，有你喜歡的美好，也有你厭惡的黑暗，但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爲什麼神不創造一個全是美好的世界，讓那些討厭的東西全部消失，爲什麼要有我這種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神的存在”
“這。。。”瓏琴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說這些“爲。。。爲什麼。。。。”
“因爲人，私慾本惡”小衰神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
“誒。。。。。”
“每個人都有私慾，這世上沒有盡善盡美的人，是人就會犯錯，所以，神誕生了，神的職責，就是渡人，只有你們人才會愚蠢的把神分成‘好’或‘壞’，在神的眼裏，你們不過都是要被渡的‘惡人’，神憫世人，這就是神存在的意義，你自以爲是是在‘助人’，卻變成了‘害人’，這是你做的惡，而他一直在‘助人’，我不過是渡他早日得道，你做出了選擇，造成了後果，就必須要承擔你自己犯下的罪孽，所以我來到了這裏”
聽說李大夫被自己害成這樣，瓏琴內心很不安，她只是想做件好事，幫幫善良的李大夫，都沒想到造成的後果居然這麼嚴重，這。。。這簡直就是好心做壞事，反而害了李大夫啊。。。。。。
“那。。。李大夫會怎麼樣？”
小衰神閉合了一下眼睛“這是他的命，也是你的，他註定還要再受這一世的苦”
瓏琴滿臉焦急“怎麼會這樣？那。。。那你能回去嗎？我給你送回去，你再多再他身邊待一天嘛”
“天地不仁，它是不會理會萬物發生了什麼的，善也好惡也罷，它並不在意，因爲萬物無論怎麼樣，天地終究是天地，不可撼動，能影響萬物的只有萬物本身，這是你種的‘因’，就要收下現在的‘果’”
“可是。。。。。。”瓏琴沮喪的低下頭“真的沒辦法了嗎？這不是我的本意啊”
“悔恨是沒有用的，因果對於世間萬物都是平等的，人要爲自己和別人的無知以及愚蠢付出代價，這，就是人間啊”小衰神抱着懷說道。
瓏琴有些難過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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