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極品葡萄
這個季節怎麼還會有葡萄?
許村長臉上的驚訝不亞於看到天上落下個白烏鴉。
“姐,你這葡萄從哪來的?”
劉亞男沒吭聲,從筐裏摘了幾粒在衣服上蹭了蹭塞到他的嘴裏,然後臉上帶着詭祕的笑容說道:“你別管,先嚐嘗再說。”
葡萄汁順着舌尖及兩側輕輕滑落下去,彷彿一條清亮的冰線一直延伸到丹田,純正的甘美帶着雪花的清芬,嚥下去後時間過去好半天,齒頰上依然留有一種淡淡的果香。
“好喫!”他從未喫過這麼好喫的葡萄,急不可耐地問道:“這是什麼葡萄?”
劉亞男神神祕祕向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這是我自己培育出來的新品種,你知道這葡萄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秦鍾搖搖腦殼,從筐裏拿出一串葡萄只管吃了起來。
劉亞男幾乎是把嘴俯到了他的耳朵眼上說話:“我告訴你,這葡萄一年能結三次果,我的葡萄園裏只有十株這樣的葡萄,今年我從這十株樹上收了三千斤葡萄,有幾個收葡萄的生意人給我前兩茬葡萄開價開到八塊錢一斤,最後這一茬居然開到二十四塊錢一斤,我都嚇呆了。”
“真的?”他喫驚不小,“按這個價錢,十株葡萄樹你差不多掙兩萬五千多!”
“那可不?”
他湊近劉亞男,悄悄問道:“姐,你悄悄告訴我,你這是什麼葡萄樹?居然一年能結三茬果!”
劉亞男剛要說話,就聽門臺階上外傳來一陣跺腳的聲音,緊接着有人咳嗽了一聲。
是李娟麗!劉亞男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我先去觀裏給你做飯洗衣服,回來我再告訴你。”
他點點頭,“好吧,鑰匙在門腦上的老地方放着哩,你知道的。”
劉亞男和李娟麗打了個照面。看見她,李娟麗淡淡的打了個招呼,劉亞男便匆匆離開了。
“她來幹什麼?”李娟麗用嘴朝劉亞男的背影一努,眼神中帶着一絲淡淡的不屑。
要換了別人,秦鍾也無所謂了,偏偏李娟麗不屑一顧的是劉亞男,他便有些生氣了。
他裝作沒聽見她的問話,起身給爐子上添了幾塊碳,撂給她一個冷冷背影,然後默不作聲坐下來拿出村裏的大帳準備對一對。因爲沒有會計出納,所以他這個村長還兼着村裏財務的收支。
李娟麗是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冷美人,她還傻了吧嘰站在那裏等着秦鍾回答哩。
“問你話呢?”她又問了一遍:“她到這裏幹什麼來了?”
秦鍾冷冷的翻了翻眼皮:“怎麼了?我姐不能來嗎?”
論起來,李娟麗和劉亞男還是小學同班同學呢,因爲家境和學業上都比劉亞男優秀,李娟麗在劉亞男面前一向都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後來她考上大學走了,而劉亞男在這一年便嫁了人。這麼些年過去了,李娟麗一直在外面唸書讀大學,一直不在村裏,至於劉亞男和秦鍾之間的關係,李娟麗並不十分清楚。
聽秦鍾稱劉亞男爲姐,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剛纔說話的神態和語氣有些不合適,於是她忙把事情往回裏兜。
李娟麗做出一副不解的樣子說:“誰說劉亞男不能來了?劉亞男還是我的同學哩,我主要是覺得剛纔和她照面時她的神態怪怪的,我以爲她有什麼難事情找到村委會了呢。”
“她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她有事也不可能找到桃樹坪村委會。”
“話不能這麼說,她要真有什麼困難,我們肯定要幫她解決,誰讓她是我的同學你的姐姐呢?”
這話我愛聽!秦鍾心裏頓時舒坦起來。一轉眼,臉上又泛起那種懶洋洋的笑意。似乎忘了剛纔的冷若冰霜,遂笑吟吟湊過去說道:“別小看了我姐,有一天說不定她會成爲桃樹坪村走出去的最成功的女人哩?”
說這話時,他的心裏一陣冷哼:哼哼十棵葡萄樹一年掙兩三萬的女人全國怕也找不出來幾個,她不成功誰成功?
李娟麗不明白他說這話的真正含義,但又不可能提出什麼疑義,於是打着哈哈道:“那當然,劉亞男善良踏實,有恆勁,肯定能成功。”
說完,她心裏一陣不屑:哼哼,她肯定能成功她能成功地把兩個孩子養大。一個初中畢業生她還能有什麼可成功的?
冷美人是個直腸子,什麼心理活動都寫在臉上。秦鍾豈能看不出來?看出來了心裏就很不痛快,不痛快了他就要在李娟麗面前表達。
他笑吟吟說道:“別看劉亞男只是個初中畢業生,腦子卻不笨,我敢給你打保票,用不了幾年劉亞男便會橫空出世、睥睨青羊縣。”
李娟麗嚇了一跳,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秦鍾那張英俊得泛出點邪氣的臉,心裏的感受簡直如遇鬼魅:他怎麼知道我心裏想的什麼?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在秦鍾這個蔭險狡詐詭計多端小道醫面前,她有時會不自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壓力。倒不是因爲怕他,而是自己在他面前毫無優越感而言,大學學歷在這裏沒有任何光芒,反而是一種累贅。
一遇到ju體的事情,四年大學學到的東西和城市生活帶來的那些見識似乎沒有一點用處。反倒是這個沒上過一天學的小道醫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兵來將擋水來土囤,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說起話來詩詞歌賦琅琅上口,談起儒釋道津髓信手拈來,儒雅起來不可一世、蔭險起來無可匹敵,連自己這個同盟軍有時都被他那副赤-裸-裸的小人嘴臉和狼一樣鋒利的牙齒嚇得心裏怦怦亂跳。
以小人之心做君子之事!
這是秦鍾出常掛在嘴邊教訓她的一句口頭禪。
虧他能想出這樣的強盜邏輯!
見她不吭聲了,秦鍾心裏一陣冷笑,嘿嘿這叫盛陳武力、宣示威儀,知道厲害就行。
他對她說道:“書記,如果沒啥事我先回了,我有點私事要處理。”
李娟麗一驚回過神來,拉下臉嗔道:“給你說了多少遍了,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那怎麼行?你比我大五歲哩。”他裝模作樣道。
李娟麗眼睛一轉,“你要覺得不習慣,乾脆你叫我姐姐算了,好歹我和劉亞男也是同學。”
乾姐乾弟,牀上黏如蜜。他忽然想起這句色迷迷的順口溜來。於是嬉皮笑臉拖着涎水辣地應道:“好嘞,姐姐”
“德行樣兒?”李娟麗臉一紅,白了他一眼。她莊重慣了,儘管心裏美滋滋甜絲絲的,但大面上卻很不習慣。
出了門,他便放開嗓子流裏流氣吼上了。
桃花花開來五道道瓣,
姐在灣裏洗罐罐,
小哥有心幫一把,
又怕罐罐夾了俺。
杏樹樹開花六道道彎,
姐在林中曬毛氈,
哥拿棍棍不敢搗,
只怕姐姐笑俺軟。
“呸,不要臉。”聽見他在外面唱的靡靡之音,李娟麗在屋裏臊得面紅耳赤,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完了又不由自主暗自笑了起來。
不用回頭,他也能猜出李娟麗在屋裏是個什麼情形,心中暗自得意,臉上不由浮上一臉的壞笑,唱得更來勁了。
軟就軟、短就短,
不信姐姐不叫喚,
嗨咻咻、哎喲喲,
姐的喊聲叫破天。
東山有個王老倌,
聽見叫聲鳥發酸,
雪夜。
片片鵝毛般的雪花飄飄灑灑,短短時間,已經爲青雲山脈披上了一層銀裝。
遠遠望去,綿綿羣山如同山舞銀蛇原馳蠟象。
這一刻,青雲觀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大廳裏燃着一堆火,讓偌大的廳中溫度上升不少,油松不時發出陣陣“噼啪”聲,兩個人的鼻端都滲出細密的汗珠。
喫過晚飯,姐弟倆圍着火堆閒聊。
本來劉亞男是不準備留宿的,家裏還有兩個小崽子,好在,還有個明事理的寡居婆婆。一對寡婦婆媳再帶兩個小兒女,組成了一個恓惶的家。
在經過短暫的喪夫之痛後,劉亞男毅然責無旁貸擔負起了這個支離破碎徒有四壁的家的重擔。
在遇到久未見面的秦鍾之前,她想着這一生就這樣得過且過吧!可是自從有了秦鍾這位自己不是親人勝是親人資助後,她鼓起了生活的勇氣,決定要讓自己和身邊的人也要過得好起來。
中國農村女性的樸實和美麗,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和充分彰顯。
在跳動的火焰中,秦鍾透過明滅的火光,看到劉亞男姣好而聖潔的面龐,心頭暖洋洋的,眼睛巢乎乎的。
“姐,我一定不再讓你喫苦,我要讓你過上好日子!”這個聲音在他心頭如同洪鐘大呂一般久久迴盪,不肯散去。
“秦鍾,平日裏,你一個人住在山上觀裏,不冷清嗎?過了年你就十八了,要不姐給說一房媳婦!”
秦鍾噗嗤一笑,冷清寂寞好像跟他關係不大,白天在村部裏同冰豔的美人書記打情罵俏,只恨日頭太短,晚上,更是會有各種風情的嬌豔美女來他觀裏留宿叉叉。這種生活跟神仙又有什麼兩樣。
當然,自己的混亂史不能讓最親的親人姐姐知道,她多半會排斥吧!秦鍾提高叫道:“姐我還小呢!況且剛剛乾了村長,青雲第一莊也堪堪步入正軌,正是千頭萬緒的時候,我哪有心思顧得上談情說愛談婚論嫁?”
“好!”劉亞男笑道:“男人以事業爲重是對的,我的秦鍾長大了,將來的你遠遠不止是一個村長。你還小,以後姐不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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