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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把這隻看起來很漂亮的煙塞嘴裏而是一言不發地盯着明明滅滅的火星子。
“你怎麼不抽啊?”陸嘉煬問他。
周牧言沒講話,仍是盯着這支菸看,看着他慢慢地燃燒成燼。
他彈了彈煙身,隨後菸灰洋洋灑灑地從空中悄無聲息飄落到地上,無影無蹤。
周牧言輕吐了口氣,扭頭對陸嘉煬說,“我訓練去了。”
“行,你去吧。”陸嘉煬想了想又貼心地拍着他的肩膀補充着說,“別太難受,都是經歷。”
周牧言瞪了他一眼,“傻逼。”
周牧言仍然是每天白天上課,晚上訓練,沒有其他的活動,只有週六的時候回趟家順便和許婷周文海一塊喫個飯,就連陸嘉煬有時候叫他翹課出去玩他也拒絕了。日子彷彿又回到了春節之前,不過唯一不同的是他試圖給周昂打過幾次電話,可是對面是一次又一次的忙音。
——周昂把陸嘉煬的電話號碼也拉黑了。
被拒絕次數多了,陸嘉煬心裏也開始疑惑了起來,怎麼叫都不出去玩這哪像周牧言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喲,言言,看你這個樣子是準備考清華還是北大啊?”陸嘉煬調侃他。
周牧言翻着數學筆記,“都不是。”
“那是啥?”
周牧言脣角勾了勾,氣定神閒地說,“我考w大。”
“啥玩意兒??”正在喝水的陸嘉煬被嗆了一聲,“沒開玩笑?因爲你哥??”
周牧言的手頓了頓,“不開玩笑。”
“我說了,我和他只不過是距離的原因而已。”
從江陽到華中的距離也只不過是577公里而已,高鐵兩個多小時。
不算遠。
但也正是這577公里限制了他所有的衝動和熱望。
周牧言笑了笑,他總會站在周昂的面前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時候他們的距離將一切歸零。
“那行…”陸嘉煬把其餘的話憋在嘴裏,“那你就好好學習…”
陸嘉煬有時候真的懷疑周牧言是不是有毛病,好端端的就對自己的親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哪個正常人會是這樣啊。
這算啥?亂倫還是情難自禁?
他雖然想不通,但還是尊重着他的所有想法,畢竟都做了這麼久的朋友,他們之間的友情沒那麼脆弱。
周牧言要是真想和他哥在一起,自己所能做的就是隨份子,隨多少合適這又是個問題。
哎,不對,這同性戀能結婚嗎?國內好像不允許吧,陸嘉煬覺得自己越想越偏,晃了晃頭打消了要隨份子的這個念頭。
六月初的一天傍晚,周牧言正在體育室換着訓練服,體育老師便急匆匆地找他來了。
體育老師急赤白臉的對他講,“你們班主任讓我立馬通知你讓你去一趟中心醫院三樓,假條都給你開好了。”
“醫院?去那幹什麼?”周牧言不明所以。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體育老師有些欲言又止,“…你先去吧。”
周牧言放下衣服,心裏有些沒來源的恐慌,他遲疑了兩秒,“好。”
周昂已經回到江陽三天了,他從沒預料過有一天中心醫院的護士會給他打電話。
他定了最近的一班高鐵又向輔導員請了假後便馬不停蹄地回到了江陽,直奔中心醫院。
周昂看了看已經被白布蒙上了的周文海眼睛輕輕地眨了眨。
人的生命可真奇怪,前一天還在意氣風發的組織舉辦着老幹部的慰問活動,現在就躺在這了,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出來。
護士準備掀開白布讓他再看最後一眼,周昂擺擺手,輕聲說,“不了吧。”
他忽然感覺整個人都是天旋地轉的,連指尖都是微微顫抖的。
“我媽呢?”他問。
“您母親還在搶救。”
徐婷看着今天天氣好,周文海又好不容易沒事兒,所以倆人就打算開着車去附近逛逛。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過了個紅綠燈後,周文海不知道怎麼想的忽然把方向盤打了個彎準備走另一條近路沒曾想卻和迎面而來的一輛大車直直的相撞上去了。
小轎車和大卡車相比,簡直是以卵擊石。
大車司機傷勢不算重,可週家夫婦卻沒那麼幸運了。
周昂顫抖着手在病危通知書上籤了字,護士對他說,情況不太樂觀。
周昂最討厭別人這樣給他這樣講話,不太樂觀到底是指能不能搶救過來?
他木然地站在那裏盯着手術室的指示燈,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紅燈才變成綠燈。
周昂鬆了一口氣。
許婷插着呼吸機清醒的時候,還能和周昂虛弱地說上一兩句話,
周昂就垂着眼坐在許婷的病牀旁邊,大多是時間他都是沉默着。
許婷慢慢地摸上週昂的手,氣若游絲,“先不要…告訴言言車禍的事。”
也許以後等她好了,車禍這件事就可以當做一件不太嚴重的事情,她怕刺激到周牧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又或許…她可能沒有以後了。
“好。”周昂輕輕地點頭。
許婷咳了幾下,她想了想又說,“萬一我…以後要好好照顧言言…”
“家裏的存摺,房產證之類的都放在我和你爸牀前的第二個櫃子裏…”
“媽媽其實是愛你的…”
周昂一愣,他不知道這句話是許婷說給周牧言的還是說給他自己的。
愛嗎?
不過他似乎沒有感受到多少。
還沒說幾句話,許婷又昏迷過去了。
許婷這兩天的狀態時好時壞,食物也吃不了,完全就是憑着醫院的高端儀器吊着命,醫生們接連搶救了幾次。
這一天許婷的精神狀態好了一些,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把周牧言叫過來吧,我想再看看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周昂忽然有些茫然,這是到了盡頭了嗎。
他用護士站的座機給周牧言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又三言兩語地講清楚了原因。
他半低着頭看着迴光返照的許婷,“他馬上就到了。”
“你答應我,不要和周牧言在一塊。”許婷用力的組織了一句完整的話,“你答應我…你們是親兄弟…”
他們不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有違倫理的事情。
周昂愣了幾秒。
許婷以爲他在猶豫,眼淚瞬間劃過太陽穴滴落在髮絲裏,“你快答應媽媽…我求你…”
“好。”周昂點點頭。
沉默無聲。
過了一會兒病房門突然被用力打開,周牧言衝到許婷的病牀前,他哆嗦着嘴脣半天說不出來話。
他看着渾身插着管子的許婷瞬間眼淚掉下來,止都止不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周牧言泣不成聲的半跪在地上,嘴裏說着挽留的話。
周昂默默地退到一邊,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時間在慢慢的靜止,沒有周牧言的哭聲,許婷也沒有說不出來話,有的只是心電監測儀微弱的“滴答”聲。
“言言來了啊。”
“讓媽媽再看看你。”
“以後別讓哥哥操心…”
“你要好好學習啊…”許婷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聽不見一點聲音。
她的身體真的太疼了。
恍惚間她以爲自己還是那個二十出頭的姑娘,不用每天爲雞毛蒜皮的小事操心,也不用爲自己兒子的性格或是學習發愁。
她可以隨時做夢,也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可以抓住商機下海經商,也可以悠閒地在家準備出國考試。
她是自由的。
如果還可以重新來一次,她想她絕不會那麼早的嫁人生孩子,她還是那個生活在北京的無憂無慮的活潑姑娘。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後悔了。
也許有些想法在臨死的那一瞬間纔會在自己的腦海裏格外的清晰。
“滴——”她的心跳在監測儀上變成了一條直線。
許婷死了。
她還是沒有撐過去,或許對她來說是種解脫,又或許是種難以彌補的遺憾。
許婷已經聽不見了周牧言的嚎啕大哭以及他哆哆嗦嗦的說出來的各種話。
她也看不見周昂落下的一滴淚。
即使周昂對於感情再怎麼冷漠心涼,但是面對生死離別終歸是順從着自己生理上本能的反應。
周昂和周牧言沒有爸爸媽媽了。
醫生進來宣佈了死亡時間隨後便靜靜地退出去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醫生慢慢的報着時間,醫生的聲音像是把周牧言整個人從中間劈開了一樣,這讓他整個人都有些一瞬間的神志不清。
前幾天還剛和他們一起喫過飯,怎麼說沒了就沒了呢。
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他一點都不明白。
周牧言無力的垂着胳膊站起來,他的眼眶泛紅,臉上清晰地掛着淚痕,他對着周昂小聲說,“媽媽沒了。”
他的心裏彷彿被一團巨大的棉花狠狠地堵塞着,讓他上不來氣。
周昂好像看見了小時候那個一委屈就會哭鼻子的周牧言。
“你回家吧,這邊我來處理。”周昂慢慢地說。
周牧言沒說話,只是晃神地的走出病房,隨後靠着牆滑坐了下來。
正值夏天,他卻忽然感覺有點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想起來每年夏天的時候,許婷都會在他去上學的時候硬是塞給他的一瓶驅蚊水。
以後這些都不可能存在了。
隔了好大一會兒他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準備再看許婷最後一眼。
他的手還沒碰到門把手,便聽見了周昂傳出來的極低的聲音。
周昂盯着許婷的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他知道她的身體正在慢慢的僵硬。
他想了想面無表情地輕聲說,“媽你知道嗎,我其實…一點都不想成爲周牧言的哥哥。”
“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小時候的那次沒有狠心地讓他在爛尾樓裏自生自滅。”
“你猜,這次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再把它丟下一次呢。”
他的聲音隨意,“這次,我可就真的是扔下他了。”
周昂忽然笑了笑,“算了,我說的這些你又聽不見,更不會再罰我面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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