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52
出乎意料,沒什麼進一步動作,陸時城只是專注地把深邃的目光放她身上,雲昭被盯得渾身發燙。
“多久了?”陸時城的呼吸溫熱,薄薄地灑落,雲昭被他托起後頸輕吻脣角,聲音呢喃,“昭昭,我們多久沒這樣在一起了?我早一個人搬來住,一直想你。”
他真溫柔,又蠱惑。
雲昭被他一點一點撫摸着臉頰,她心跳很快,那些屬於八月的記憶撲朔迷離而來,不知真假。
“你只是無聊了消遣我……”她害怕地抓住他的手,“陸時城,放過我吧,我還想繼續上學讀書。”
說着,雲昭傷心難抑,喉嚨裏逸出的委屈嗚咽消失在陸時城用力的吻中。
溫柔,細緻,他太會用吻讓一個人忘掉世間一切。
“別的男人這樣對你,你願意嗎?除了我,能接受別人嗎?”陸時城攬住她像久別重逢那樣掐進懷中,“昭昭,真的一點都沒想過我?”
身體會背叛心靈,也許,是貼合着心靈,雲昭情不自禁地哭着勾住他脖子,她被內心的矛盾撕扯地夠了,什麼頭緒都沒有,只有哭:
“我想你,可是你太壞了騙我羞辱我,我一直想問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可是沒用的,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做這種事,只是刺激,獵豔而已,我沒地方能講道理。”
眼淚太洶涌,陸時城不斷被她的淚水打溼,這是他的小姑娘啊,第一次學着去愛人,什麼都沒有,和十七年前的人一樣只有一顆心而已。
日子太久太麻木,愛是什麼,幾乎都忘了。
他把她抱在懷中,一手不斷輕撫着她柔軟的頭髮嗅那股清香,呼吸重起來:“我知道了,昭昭,我手頭還有件事要處理。”眉頭皺着,“這件事,我說的不是離婚,而是,”陸時城倏地抱緊她,胸膛起伏厲害,“我會只要你一個人。”
外面天地冷的凝絕,顧不上了,什麼都顧不上了,雲昭在陸時城密匝動情的吻裏軟了魂魄,熟悉的,溫柔的某種情愫從最深處傳來,她慢慢去吻他,可是眼淚沒有停止過。
心裏悲愴到極點,外面的雪撲打在漂亮的玻璃上,銀色世界美麗,雲昭哭到喘不上氣來,滿臉都是淚水,陸時城不得不停下親吻,眼睛裏火一樣的情緒在炙烤着他,想壓制住,太考驗耐力: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是不是生病了?”
雲昭小臉潮紅,她哭到幾乎失智,是,每一日每一日靜水深流的尋常日子底下是冰川,斷裂,崩塌,全在水面以下沒人看得到。
她一個字都沒跟任何人說過。
“昭昭?”陸時城剛問,雲昭忽然一陣猛咳,她哭嗆了。
他小心把人扶起,順着她柔弱脊背,輕拍着:“哪裏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剛起身,雲昭去拉他毛衣,陸時城轉過臉,她跪直了兩條腿撲在他懷裏:
“我沒有生病。”
兩手環住他,很依賴,陸時城心頭狠狠一撞,他閉了閉眼,雲昭沒有父母這件事從沒有像此刻這樣刺痛心臟。
是否,註定他總會愛上那些不幸卻美好的女孩子,又總是傷害她們,他不能再次踏進同一條錯誤的河流。
兩人什麼都沒做。
雲昭窩在陸時城懷裏,他坐牀上,看初雪比熱春光還要亮。興許是哭累了,雲昭像小貓崽一樣手底還抓着他衣服,鼻息微沉,靜靜睡着了。
濃密的發垂下,只露一個小巧秀挺的鼻頭。
手機上,有盧笑笑新發來的信息,她要見他。陸時城握着手機,半眯起眼,面對她終於沒能忍住的一句“爲什麼”,還是沒給回覆。
他最擅長不動聲色把人逼瘋。
懷中人一動,雲昭醒了,迷迷糊糊地睜眼在什麼都沒看清楚時,有微涼的脣找上來,親着她,下巴那殘留的鬍渣蹭的人癢。
沒清醒呢,就用吻來騷擾她。
雲昭一個瑟縮,躲着他:“你的鬍子……”
陸時城不停,他很壞,她哪裏最脆弱纔要往哪裏扎。這麼想着,一把扯過被子,雲昭立刻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了,她想掀開,罵他混蛋,罵陸時城這個大混蛋。
白色毛衣如雪,整個人,純潔如這件白色毛衣。
陸時城壞得徹徹底底,雲昭眼睛在淚水裏泡得盈盈蕩蕩又哭出來。許久,黑暗隱去,光明重現,臥室裏原有一面鏡子。
她微微偏過頭,正對上了,那是什麼?雲昭的心臟狠狠跳動,視覺上承受不住,磅礴間,陸時城用雙手固定住她臉龐,眉峯凝汗,要墜不墜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汗砸進雲昭眼睛裏。
黑睫動了動,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視線相接,彷彿要從彼此瞳仁深處把對方深深看到靈魂裏去。
沒有了筋骨、血肉,一切一切,底下就是深淵明知道是深淵可她無從依附只要往下墜。
屋裏風浪過去,陸時城慢條斯理地點了煙,一手夾煙,一手拿了毛巾替她擦汗,這麼肆無忌憚低頭打量着她,嘴角漫不經心莞爾:
“不是說我壞嗎?我要是不壞,對不起你這麼中肯的評價。”
雲昭收攏起來,她輕輕拉過被子不願意看他,也不願意被他看,聲如蚊蟲:
“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她捂住臉,萬千情緒撕咬着自己終於撐不住哭了。
“想洗澡嗎?”陸時城看她這個樣子,沉默片刻,說,“剛纔不夠?”
雲昭忽然鬆開手,雙眼紅紅的瞪着他,陸時城蹙眉緩緩吸口煙,吐向她:
“是不是我給的不夠?”
雲昭一愣,神情黯然,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一下枯萎下去,那種屈辱的潰敗,她招架不住。
陸時城看到了,便住嘴,倒真起身先出來。給她衝了杯紅茶,端進來,眼前一團白影一閃,他被撞了下,滾燙的茶水潑向手面。
他快步把杯子一放,手背火辣辣的,也顧不上,出來追雲昭。
“幹什麼,外套都不穿外面這麼冷又想生病嗎?昭昭!”陸時城順手把她外套帶上,拽住了,“別這麼生氣,你跟我不虧的吧?”
說着,把人用外套一裹,“這裏不好打車,我送你。”他攔腰猛地抄起她,雲昭驚呼,下意識摟住了他脖子。
他貼她耳朵那低笑,“下回,讓你下不了牀看還跑不跑。”
雲昭一手攥緊他毛衣,雙目含怒:“你就是壞,現在你滿意了?讓我跟着你壞,把我徹底毀完就高興了?”
“我爲什麼要毀你?跟着我,你我情投意合,哪裏不好?”陸時城腳步很穩,把她塞進車裏,雲昭不肯坐在副駕駛被他硬摁住,安全帶綁了,才啓動車子。她縮在那裏,一言不發。
陸時城不輕不重揉捏着她一隻手,逗她:“剛纔,一切都給你把攥着?你有什麼不高興的?”
雲昭羞惱地要打他,他還是笑:“怎麼不穿那什麼?你那裏掂着多少有些分量,不難受嗎?再說,年紀輕輕像老太太了怎麼辦?”
因爲季節緣故,雲昭在冬天偶爾不穿,此刻,陸時城臉皮厚得驚人一句接一句開她玩笑,她很快繃不住了。
可陸時城心情好極了,一張臉上,是饕餮後的充實和愉悅。腦子裏,想着優美曲線,起起伏伏間,像列車飛速爬向高原。
原來,日子是該這樣過。
他早該明白這個道理。
這樣想着,親暱地偏過頭欲在她臉頰上啜一下,雲昭別開臉,眼中的閃避剎那間看的清清楚楚。
陸時城顯然又被傷到自尊,笑意凝固,眉眼變得冷清,倒也沒表現出什麼特別不高興的情緒。
後續無話,他放了點音樂。
在音樂聲裏,兩人各懷心思,陸時城思忖一會兒,開口道:“雲昭,我知道,你現在很矛盾,我是很認真地跟你說,給我時間,我有能力把一切解決好,你不要有負擔都放我身上好嗎?”
她沒說話,只是稍稍側過臉,看窗外,遠遠的可以看到中盛大廈在雪裏高聳,像童話之境。
“我們不會有結果的。”雲昭目光癡癡地停留在大廈上,呢喃輕語,烏雲退去,天光散開,那裏什麼都好,還有身邊的男人,沒區別,一樣的遙不可及。
心口隱隱發疼,不,不全然是因爲她禁不起他的引誘,雲昭在自己的迷宮裏面對自己所有的不堪、恥辱、惘然和愛。
真奇怪,這些似乎和身邊的男人又沒了關聯。
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他永遠不會照顧到她的細微處,也沒有心思探究,他只是樂於當一個主導者。
他讓她變得憂傷,以前年紀小,她不知道情愛滋味朝朝暮暮過下去,日子過下去,以爲日子就永遠是這樣。
這一輩子,認真去做一件事,去愛一個人,也許是很奢侈的事情。
到學校附近,雲昭忽然說:“你不要再往前開了,我要下去。”
她在意的是什麼,他當然清楚,氣氛沉悶,陸時城提醒她帶上那個包,可雲昭只是咣一聲把車門關上,走開了。
也許,是他這次心裏太狠,不管她如何哭如何求饒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放肆,想毀滅了她,陸時城看到她走的很慢很慢,手指在方向盤上摩挲一陣,眼中又冒火:
她還是拒絕他。
驅車離開後,中途,陸時城面無表情降下車窗把包丟出去,劃出個拋物線,流暢而完滿地落到了綠化帶裏。
白雪壓翠,突然發出窸窣的一陣聲響。
雪當天停了,夜裏上了層薄凍。
第二天更冷,陸時城出了個短差,每天晚上11點準時打給雲昭,他在酒店裏,手邊是電腦,一邊捏着眉心一邊和她低聲說話。
基本都是他說,雲昭沉默地聽着。
“昭昭,對我的事沒有分毫興趣嗎?”他問。
雲昭在自己的小臥室裏,靜默片刻,說:“你是陸總,不是怕人家知道你身家的嗎?畢竟,這個世界太多人喜歡錢,我也喜歡。”
句句帶刺,軟的是聲音,扎人的是仙人掌。
“現在,你知道我的一切,可以敲詐我一筆。”陸時城莞爾。
她忽然想起他讓看的那些協議書,有些發呆,不自禁說:
“你知道嗎?你這個人其實是數字組成的?”
那頭,聽得他新鮮,於是笑問:“怎麼說?”
雲昭卻沒有想回答的心思,她輕聲說:“我還有功課要做,再見。”
陸時城拿開手機,想了想,編輯“晚安”發過去。
等出差結束,他回總部一趟,隨後,親自到花店買了一束白菊。出來時,花店門上的鈴鐺在風中作響。
陽光照下來,陸時城回頭看了眼,心微微跳着,鈴鐺的聲音。他記起來了,那時候,班裏很多女生會喜歡風鈴,帶到教室,也是這樣脆脆的響。
後來,他似乎再沒見過人買風鈴,也很少聽見這樣清脆相似的聲音。
帶上私人助理,負責開車,也負責帶路。
車子駛出A市,上高速,半個小時候後下來。朝東南方向去,二十分鐘後,出了小鎮,很不好開。
雲泥之別,這裏和A市。
最後,只能停在村子的柏油路旁。城市存不住雪,可鄉村不同,褐色腐爛的牆角樹根下,凍土不化,殘雪堆積。有人家種了青翠修竹,一叢立在門口,太陽地兒裏臥着兩隻黃貓,懶洋洋的。
空氣乾冷。
陸時城穿黑色大衣,帶黑色圍巾,羊皮手套,從車裏下來突然出現在平時人流量不大的村落裏,英俊而冷肅,很扎眼。
這裏本沒有村落。
附近就是花米鎮,當初,人們把房子蓋到鎮外,趁政策沒那麼嚴,紛紛在自己荒地上蓋房,久而久之,倒又單獨成了個小小村落模樣。
再後來,政策變了,批地變得困難,規模也就沒有再增加。
陸時城倒不是第一次來鄉村,之前,中盛進駐貴州扶貧開展項目,他親自下鄉,和幾個高層管理人員實地考察,那裏山清水秀,比眼前初冬荒涼大有不同。
“陸總,可能路上還比較泥濘,山上這個季節沒什麼人。”助理又提醒一遍,兩隻眼,瞄着陸時城一塵不染的皮鞋。
眼前的男人,從頭到腳平日裏無一處不精緻,他本人,就是中盛最大的門面,上雜誌,妥妥的精英才俊,儀表不凡。
果然,羊腸小路有化凍的鬆土,踩一腳泥,道路兩旁,是幹掉的蒼耳、枯的棗枝、還有狹長已經無人收割的茅草。
“陸總,您小心。”助理見荊棘刮上他西褲,趕緊撥開,他擺擺手,“你在這等,我上去,給我指個方向。”
“陸總,我得帶您上去,當地人說了,那女孩子沒成年沒嫁人按規矩不能入祖墳,也不能立碑,隨便埋的一個地方,我給您指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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