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79
浮華絢麗,紙醉金迷,金錢和慾望下的芝加哥在夜色裏翻涌出耀眼光芒。歲月浪潮往上追溯,再往上追溯,彷彿回到菲茨傑拉德的時代,迷人的,自我毀滅的爵士時代。
夜色溫柔。
雲昭記起陸時城在美國生活幾年的經歷,從雲端重回人間,她問他:“你喜歡美國嗎?”
“你應該問我喜歡享受物質嗎?”陸時城直言不諱,“喜歡,物質帶給我很大樂趣,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是否受美國價值觀的影響。”
“你呢?芝加哥有趣嗎?”他撩開她跑出來的頭髮,重新爲她綁定打結,動作細心。
換坐到車子裏,雲昭猶在浪潮之巔,她有些暈眩,聲音如夢:“摩天大樓離黑人區其實不算遠,坐地鐵時,經過幾個黑人區,那裏衰敗破爛,我沒別的意思並不是什麼種族鬥士,只是覺得人和人的差距是天塹。”
車子疾馳,陸時城沒有什麼特別的認同或者否決,淺淡笑:“人活着,要及時行樂,去儘可能體驗生命的每一個側面,我靠本事喫飯,也靠本事享樂,多舛的命運痛苦貧窮的人生是藝術家的良藥,我俗人一個,還是不要了。”
他扭頭看外面流光,說:“這次時間不夠,等下次,秋天來我開車帶你走15號洲際公路。”開炫酷騷爆的汽車,和心愛的姑娘穿過峽谷、湖泊、森林、荒漠,雲彩低垂,藍天飄浮,陸時城忽然笑,興致十足,“我給你唱歌好嗎?”
雲昭不知道他到底在高興什麼,偏着頭:“你想唱什麼?”
陸時城眼角勾她,只一眼,弄的雲昭瞬間紅了臉,一個大男人這是做什麼?
“我看看啊,等一下。”車子是朋友的,陸時城搗鼓車載音樂,修長的手指在她眼皮下動了動,“想聽《sexyback》還是《Notafraid》?”
雲昭搖搖頭:“都沒聽過。”
陸時城笑:“忘記了,你是小朋友。”他選了賈老闆,一開口,悶騷勁兒十足,假音玩的很溜,雲昭露出微微窘迫的神情,車廂裏好熱。
他漫不經心唱了一路,臨到酒店,雲昭匆忙下車,冰冷的空氣讓人清醒。
兩人進電梯,一時間沒了話。
到他的樓層,人沒動,電梯門再度合上,他的聲音暗啞灼熱:“你的鬱金香需要換嗎?”
雲昭一愣,看着他腫着的嘴角翹起,忽然想笑,又覺得太不厚道。忽然想起什麼,伸手把手帕解開還給他:“謝謝。”
陸時城沒有接,而是說:“送給你用。”
“我有皮筋,如果想扎頭髮。”她認真說,真是不解風情,陸時城不說話看着她,眼角眉梢,柔情難描,雲昭被他這種目光打量得不自在。
“我錯過了樓層,你送送我。”陸時城又去按電梯,他改主意了,雲昭再一次茫然地看向他,默默送他到他房間門口,微感忸怩,清楚自己欠他人情:
“你早點休息,天冷傷口好的慢。”
“我有東西給你,別急着拒絕。”陸時城讓她進來,一關門,把人死死抵在上面,略垂頭,在她耳垂後直呵氣,動情之快,耳朵都紅了:“我想你快想瘋了,昭昭,我得把自己給你。”
熟悉的熱氣襲上身,雲昭被他一推又一吻,那種剛下直升機的暈眩感燒上臉來,她來不及說話,陸時城的吻雨點般落在身上,嘴是痛的,他說過,不妨礙吻她。
是真的太想她,陸時城擁着她兩人踉蹌往牀上倒,撫她臉,怎麼都不肯鬆手:“你想我嗎?昭昭,說你也想我想的發瘋。”
聲音軟而暖,又夾雜着說不清的情。色意味。雲昭胸腔都要被壓破,她別過臉,躲開他火燙般的手,輕顫說:“不想,你這麼有錢可以找到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過來陪你。”
“我不要別人,只要你。”他略微有些不耐,離得近,越發顯得眉目烏黑,嘴角有淡淡的傷懷。
“爲什麼你不肯信我呢?”他出神地望着她,“昭昭,我是最惜命的人,以身犯險這種事,只爲我最重要的人做,你真的不明白?”
是了,彷彿一切是早註定好的。那天,兩人在先鋒他本能地替她擋住折斷的樹枝,被砸傷,不覺得痛。他一早就願意用自己的身體爲她遮風擋雨。
有這麼早嗎?陸時城跟着恍惚,身下,雲昭被他壓的咳嗽出來,一瞬間的事他也沒忍住關心,問:“着涼了?是着涼了嗎?”
說完,胸口憋悶,他自己倒昏天暗地咳嗽起來,那一拳,也是狠的,從她身上起來快步走向衛生間,陸時城咳得青筋爆出,臉色潮紅。
雲昭見狀,給他倒了杯熱水,有點膽怯:“陸時城?”
隔着門,她不知道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沒,兩分鐘後,他平息好出來接過她的水,笑:“沒事。”
“你休息吧,我走了。”雲昭倉促要逃,被陸時城從身後逮住,護在胸前,“別走,昭昭,我們說說話。”
兩人不知怎的,又陷入無聲掙扯之中,他怎麼會放手,跟着她來芝加哥製造每一次邂逅,一如從前,花的是巧思。現在,活生生的人就在懷中,馨香的,柔軟的,陸時城覺得自己渾身滾燙,那些焦渴得讓人思緒猶如火紅的星粒一點,成燎原烈火,沒人能救他,只有她纔行。身處地獄,但求杯水。
她纔是他的水。
每一寸肌膚復活過來,都叫囂着想要她。他想告白,告訴她自己愛上她,生平第一次領略到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是如何滿足,他怕什麼黑人,這個世界上爲了她自己沒有怕的。
可什麼都沒說,他不屑長篇大論說自己爲她做了多少事,又是如何愛她,她這麼聰明,怎麼會不懂?“你放開我!”雲昭死命掰他手指,急的血氣上涌,眼見無望,又去抓他的臉,陸時城置若罔聞地只管吻她,不停吻,讓她軟下去。
螺旋槳的聲音在耳朵旁嗡嗡直響,芝加哥的夜,夜裏的風,都融進光華絢爛的點點燈光之中,反覆綻放,永不凋零,他在自己最鼎盛最得意的時光裏,愛上了最美麗的姑娘。
不加節制。
雲昭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刻醒來,夜色沒有褪盡。
“昭昭,”陸時城竟然也是醒着的,低首伏在她肩頭親暱念她乳名,蹭了蹭,猶似貪戀她的氣息,“昭昭,昭昭……”
她被他一聲疊一聲喊的心撲撲起跳,心律不齊,手腕一搭,貼上他摘下放旁邊的腕錶。那麼涼,心思猛地驚醒。
“理我。”陸時城輕咬她一口,脖子跟着癢,雲昭看向窗簾那發呆,像一截煙燒殘的灰,顏色黯淡。
他托起她手腕,吻在掌心,接着把人摟在胸口,聲音在晦暗光線裏幽幽的:“爺爺老了,總有人要接他的班。等時機恰當,我去找他說我們的事。”
好像默認她已經接受他。
雲昭沒反駁,躺他懷裏,一根根摩挲起最初想掰開的手指,骨節處,像何陋軒的竹。他擰開牀頭燈,笑問:“我可以抽菸嗎?”
雲昭順從起身,拿來打火機,爲他點上。
趴伏在他胸口,兩隻眼,小太陽似的成兩團耀眼白,盯着他看。兩人都不說話,陸時城垂首凝視她。
忽然,雲昭從他嘴裏把煙拿掉,含在自己嘴裏,小心吸進一口,沒有進入肺腑。她湊近,菸圈霧濛濛地輕吐在他臉龐,動作嫵媚,陸時城當即一陣戰慄,忽而動心,手底摟緊她:
“昭昭……”
“我不愛你,但你救了我,這一回算是我肉償,等回國,你是你,我是我,陸時城你的煙。”她輕聲說,把煙重新塞進他口中。
陸時城僵住,那雙眼紅的可怕,但下一秒,雲昭卻伸出手指按在他欲啓的脣上:“噓,你怎麼這麼禁不起玩笑?”
語音剛落,她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瞬間鬆弛下來,雲昭希望這是假的,是錯覺。她開始慢慢輕撫,慢慢地刺激,把他那些手段學了七分像,整個人白潤到通透,染着粉紅,魚一樣遊弋。
陸時城再次因爲她而失去理智。
兩人在芝加哥唯一共度的一夜,混亂而瘋狂。
陸時城先回的國,飛機落地,周濂見他氣色好的出奇,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張揚,卻窺見傷,問他緣由,他說一點小意外不足掛齒。做母親的當然察覺他異樣,旁敲側擊:
“A大芝加哥遊學,你這幾天是在芝加哥?”
陸時城坦白直言:“是,我跟她在一起。”說着兀自笑了,志驕意滿,“下錯的棋局,我最終會贏回來。”
心內一陣盤桓,思考說,“我跟您保證,她日後定有出息,絕不是您想的那種無能平庸之輩。”
周濂沒有跟他談感情的打算,突兀問:“我問你,張思露的自殺和你有沒有關係?”
他不着痕跡,整個股市延續狂歡,陸時城則掛着滿臉的冷淡。母親的問題,其實早有答案,回答可有可無,他只淡淡說:“這兩年,中小型房企自殺的老闆也不是個例,綠城這麼大的問題,債務壓人,自殺不失爲解脫。”
不消說,陸時城最懂什麼叫推波助瀾,這怪不得自己,當年,把那個無辜無依的女孩子逼到自殺的地步時,她們就該知道,什麼叫因果。沒人教?他陸時城來教她們這個道理好了。
他想起付東陽那次要見他,沒給機會。那頭,對方似乎不死心把做好的模型狠狠心咬牙寄到總部,這是表忠心?陸時城坐辦公室裏看着U盤裏的東西神情冷淡,不回覆,留漫長等待,付東陽自然不敢催他。
一個新年,付東陽過的一點都不痛快。轉眼,綠城出事,岑子墨幾乎崩潰來找他,失魂落魄,付東陽壓住心底煩躁,和顏悅色告訴她:
“你應該去找陸時城,說真的,我覺得下一步他會對金達上品動手。”
陸時城在元宵節當天,連番被前妻電話轟炸,他不接。直到岑子墨鬧到中盛總部前臺,砸了東西,被保安請出去。
元宵節,雲昭業已回國,陸時城在這天和她聯繫:回老家了嗎?
手機半天毫無動靜,他撥打那個號碼,等接通,低笑說:“這兩天我事情多,跟爺爺打算怎麼過節?”
雲昭冷冷清清的:“和你無關,陸先生,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芝加哥的事情我想你誤會了,我什麼都沒答應你,我也說過了,你是你,我是我。”
她掛上電話,繼續寫遊學心得,要交作業,並做PPT。
陸時城臉色鐵青,不知雲昭抽哪門子瘋,兩邊太陽穴頂的突突作痛。未及發作,下樓來,家裏傭人跑進慌張報說:“您前妻開車撞大門,陸先生……”
旁邊,沙發上坐着四平八穩的陸時俊,他難得在家呆這麼久的年假。此刻,報紙在手裏不動,瞥過餘光,說:“慌什麼?讓她撞,撞壞了是她的車,她的人,家裏門會壞麼?”
陸時城頓時笑了,看看時俊,索性不出,交待:“你去替我會會她,我懶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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