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天降大任於斯人
一番激烈鏖戰，自午間時分起，直至深夜。
原本，離宮法陣具備遮掩宮內鬥法動靜之能，可令鬥法異狀不致驚駭凡夫俗子。
即便是南奕與李子隱等人戰況最爲激烈時，反應到外界，也不過是天色早早暗沉下來，雷聲滾滾作響。
但離皇服食「朝聞道」後，氣息陡然暴漲，化身爲光之巨人，不僅強行撐破了「玄黃社稷」，更是一舉衝破了原本遮掩動靜的離宮法陣。
與此同時，萬道源炁，也就是灰霧，被牽扯着形成一片浩渺無垠的能量旋渦，亦使天穹爲之一清，垂下皎潔的日月輝光。
在這清朗天幕下，離皇所化的光之巨人，與浩瀚天穹交相輝映，如夢似幻。
而後，萬衆矚目的光之巨人，在衆目睽睽下化作了萬千光點，不再聚成人形，漫天飄灑，如繁星般閃爍着，將天幕映照得愈發明亮而神祕。
衆多被驚醒的百姓，目睹此景，皆目瞪口呆。
他們聽到了離皇死前頒佈的最後一道口諭，也親眼目送着離皇身軀星散於天地之間。
但此刻，他們全都處於茫然無措的狀態，因世界觀被突兀顛覆，尚且不能回過神來，甚至不乏有人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如是往常，依離朝慣例，將由武安司司長出手，調用王朝氣運施展「水月迷心」清洗百姓記憶加以修改。
但如今，離皇已崩，而新皇未立，根本無處獲取調用王朝氣運之授權。
況且，武安司司長伍長安，此時滿心只想着即刻趕入宮中，無暇顧及離京百姓是否得窺世界真相。
其餘文武百官，亦是如此心思。
好在離皇頒佈的最後口諭，賜封南奕爲大離國師，實是絕了文武百官卸磨殺驢、反過來誅殺刺客南奕以祭先帝的可能性。
是以，東凌天僅僅稍作阻攔，便收回十二金釵，放棄攔截，轉而與百官一同涌入宮中。
沿途，不時能瞧見一些宮殿，或樑柱被灼焦黑，或壁上遍佈劍痕，灑落一地的破碎琉璃瓦，甚是狼藉。
衆人行至深宮。
只見南奕靜立於此，身姿挺拔如鬆。他周身沐浴琉璃淨火之中，宛如一尊正被匠人精心修補的瓷俑，緩緩刷上一層又一層血肉，並在最後覆上一層如玉皮膚作爲收尾。
在南奕腳下，青石地磚早已如蛛網般密裂，縫隙裏凝着未乾的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離皇的。
文武百官行至離南奕十數步之遙，便不再往前，紛紛散開圍成半弧，卻無人率先開口，盡皆默默聆聽着夜風的呼嘯聲。
南奕亦未理會離皇隕後才姍姍來遲的文武百官。待「全愈」天賦恢復完所有傷勢後，他默默收回琉璃淨火，然後從乾坤戒中取出一套嶄新衣物穿上，並接着解開「均仙索」“與仙同甘”之效，再次與點點“與凡共苦”，重回養氣大成之身。
此番鏖戰，“與仙同甘”持續五個時辰有餘，需“與凡共苦”十三天，纔算是償付清動用「均仙索」的本錢。
但此時此刻，南奕滿心思緒，卻仍舊縈繞在離皇身上。
離皇的最後口諭，嚴格來說，只能算作口諭，亦或是一份提案，並不能就此令南奕當真成爲大離國師。
須得文武百官皆無異議，且在正式諭旨上加蓋離皇玉璽，方能使南奕真正受封大離國師之位。
但離皇以「君命社稷」加持這道口諭，既令文武百官不會即刻表示反對，同時也相當於洗去了他之前強加在南奕身上的亂臣賊子之名。
簡單來講，離皇在將死之際，並未將南奕定性爲刺客，反倒將南奕推爲了大離國師候選者。
如此一來，離皇實是絕了個別官員可能打着爲他報仇名義而來找南奕麻煩的想法。
南奕看在眼中，默然無語。
離皇乃是他的救命恩人。
雖然這份救命之恩，於此世的南奕而言，來得稍顯突兀，但南奕也確實決定承下這份恩情。
是以，他在鬥法時有所保留，並未將離皇往死裏招呼，只是一心想着廢掉離皇重生之手段。
可離皇一身心氣，皆繫於本命蠱春秋蟬之上。
若無春秋蟬，他根本不願接受泯然凡人之未來，毅然決然地選擇死在聞道之路上。
南奕對此，亦是無可奈何，只能目送離皇聞道而崩。
畢竟，在氣運之爭、立場之爭下，註定了他與離皇之間，只能有一個最終勝者。
他可以約束自己不殺離皇。
卻不能替離皇決定接受泯然凡人之未來。
只是南奕沒想到，離皇在臨死之前，竟會爲他翻案，推選他爲大離國師。
因着這份口諭，或者說遺詔，南奕原本爲離皇崩後所做的一些準備，卻是不必再用上。
毋庸置疑，這是一件好事。
但一直以來，南奕都不喜歡欠下人情，甚至有意避免與人交心。
可現在，施恩於他的離皇，已經當着他的面，身融於天地。
這份恩情，他不得不欠，卻又無法親自向離皇本人償還。
往後若想償還，便只能替離皇，代爲贖罪，還此世大離一個國富民強，不僅不再重蹈覆轍，更要彌補大離前世之憾，壓服坎朝，乃至震兌二朝。
這，便是離皇死前，使出的最後一場陽謀。
同時，也是南奕在此次氣運之爭後，將離皇氣運化爲己用所需承擔的因果。
仙路爭鋒，南奕不能退，也不願退。
於是，南奕斂去繁雜心緒，終於緩緩擡眸，看向百官。
當此之時，趕入宮中的一衆官員，之所以面面相覷，無人率先開口，主要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若要恭賀南奕成功刺殺離皇？
雖說百官暗地裏贊助了不少奇詭異物，但名義上，作爲離朝臣子，他們着實不適宜作此恭賀。
若指責南奕刺君，叫囂着要爲天啓帝報仇？
如果離皇沒有頒佈最後那道口諭，個別官員確實存此心思。
他們倒不是真想斬殺南奕爲天啓帝報仇，而只是謀劃着以此名義，搶奪一部分名望。
後續，隨着南奕刺君事蹟傳開，其名聲必將大振，進而牽引百姓散逸靈性，或蘊養法種，或增長道行。
個別官員，就有心蹭一波熱度，爲自己炒作名望。
不過離皇一道口諭，卻是絕了這些人的小心思。
至於說賜封南奕爲大離國師這事認不認？雖說離皇已崩，但「君命社稷」加持不會失效，至今不曾掛印辭官的百官，着實無法對離皇遺詔說不。
但不反對，也不等於得承認。
所以，這也不行那也不妥下，明明心中有着千言萬語，涌入宮中的文武百官，卻皆不願率先開口，彷彿在暗暗比拼誰更沉得住氣。
————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