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來吧，書生！
無爲扶住素天心，一縷青色虛幻之物，從素天心的體內飄出，一閃而逝。
“我是干將！”干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自言自語。
眼鏡男頓時便知道干將爲何變得如此奇怪了，他大聲喊問道：“你是七夜，還是寧採臣？”
衆人瞬間將目光投向他，干將眼中有一絲疑惑，但是很快，眼中的疑惑消失了。
干將看向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的莫邪，輕聲喚道：“莫邪？小倩？”
陳楚暗自猜測，看來的確是干將將寧採臣與七夜的意識壓制住了，干將的記憶佔據着主導的位置。至於現在，干將遭到重擊，他的記憶究竟是消散，還是自此塵封，便不可得知。
“現在怎麼辦？”
李逍遙道：“是不是隻要我們把兩把劍搶奪到手裏，就算完成任務了？”
陳楚根據第一次搶奪芭蕉扇任務的經驗判斷，應該就是這麼簡單。
眼鏡男道：“先等等看，七夜似乎有些不對勁。”
果然，衆人看見，他緩步走向聶小倩，蹲下身子，將干將寶劍放在一旁，手掌輕輕的在她地臉龐上劃過。
“莫邪，你永遠都是那麼美麗。”
陳楚皺眉，道：“他爲什麼喊她莫邪？”
“小倩，我終於見到你了，八年了，你知道這些年我有多麼想念你嗎？”
孟姝驚訝：“這是……書生！”
陳楚望向眼鏡男，後者也是一臉沉思，道：“從本質上來說，干將也好，七夜、寧採臣也罷，他們其實都是一個人。或者說，他們都是一個靈魂，但是他們擁有三段記憶。”
“干將的記憶無疑是主要的，他活了一千多年，這份記憶只是被塵封，並非是消散。而一千多年的時間，足以讓干將的意識達到一個恐怖的境界。你們想象一下，一個男人，他可以爲了等候一個女人而忍受千年孤獨，甘心墮落魔道，這樣的男人，該擁有怎樣的意志力？所以，干將的意識，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消散。”眼鏡男斬釘截鐵說道。
何瑜問：“那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陳楚言簡意賅：“你可以想象成精神分裂。”
眼鏡男點頭：“嗯，陳楚概括的精確。”
孟姝疑惑道：“那麼，是不是可以認爲，其實莫邪並沒有死，她只是成了植物人？”
眼鏡男道：“這個恐怕沒有人會知道。”
干將蹲在地上，一會是寧採臣，一會是七夜，一會又是干將。
無爲將素天心扶着靠在巨石上，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仇恨的色彩。但是沒有等他衝上去報仇，便被藍魔發現並抓了回來。
“藍姨，你放開我，我要爲天心姑姑報仇。”
藍魔手掌在他後腦輕輕一按，無爲雙眼翻了一翻，昏死了過去。
“無爲是一個好孩子。”藍魔將他扶在地上，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聶小倩幽幽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干將時，她嚇了一跳，手掌撐在地面上，不斷向後退。
“小倩，是我。”干將的聲音充滿驚喜，表情柔和。
聶小倩目光疑惑，慢慢站起來，道：“你是誰？”
“我是採臣啊，蘭若寺的寧採臣。”干將快步上前，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掌，見聶小倩後退閃躲，有些尷尬的停在半空，撓了撓腦袋。
他的動作讓聶小倩感到一絲熟悉，試探着問道：“你真的是採臣？”
干將連連點頭，正欲開口，卻忽然笑容一滯，眼神也變得睿智起來，道：“小倩，我是七夜。”
陳楚皺眉，詢問一旁的藍魔與負傷的青雲子，道：“藍前輩，青雲子道長，有辦法將寧採臣和七夜的靈魂逼出來嗎？”
藍魔道：“他們本就是殘缺的靈魂，如今各自成長爲成熟的個體，但是干將卻試圖將他們的靈魂融合。”
“干將若是從一開始就直接抹去他們的意識，或許真的能夠融合也說不定，但是干將畢竟只有一縷意識，沒有靈魂，想要直接抹去他們的意識，也是極難的。”
陳楚道：“那究竟有沒有辦法？”
“只要他們想，隨時都可以靈魂出體，回到自己的身體。但是一旦迴歸自身，干將的意識就將真的消散，徹徹底底的消散。”
陳楚聽後，衝着干將大聲喊道：“書生，趕快回來，那具身體不是你的。”
藍魔嘆息搖頭，道：“別喊了，沒用的。”
“爲什麼沒用？”
“干將就是他們，他們就是干將，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干將所有的經歷，對他們而言，就如同他們親身經歷的一般。換做是你，你會抹除自己曾經的記憶嗎？”
“可是……”陳楚緊皺眉頭，眼鏡男道：“書生最在乎的是聶小倩。”
陳楚眼睛一亮，對啊，干將的意識沒有消失，但是莫邪卻已經從聶小倩的身體裏離去。
“小倩，把書生喊出來，只有你能讓他出來。”
聶小倩當然知道眼前的干將，身體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陰世幽泉，她便是經歷了同樣的情況。
當她以莫邪的視角，親身經歷了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她的內心是悲傷絕望的。莫邪的意識很容易的佔據了主導，而她並沒有絲毫的反抗，她就是莫邪，莫邪就是她，不分彼此。
然而，當莫邪的意識漸漸消散，她的意識迴歸時，聶小倩突然感覺很害怕。那並不是自己，莫邪用悲傷迷惑她，讓她交出了身體的控制權，若非她替干將擋了那一掌，恐怕她的意識遲早有一天會被莫邪抹去。
只有經歷過，才能夠深切體會那所謂的心甘情願，才能感受到意識消散的恐懼。
“七夜哥哥，你是陰月皇朝的魔君，你不是干將，不要被他迷惑了，他讓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你千萬不要相信。”
“書生，是我，我是小倩啊，你忘了嗎？我們在蘭若寺裏相遇，你替我擋在身前，即便是面對夜叉王，你也絲毫不懼，我知道，其實你心裏是害怕的，但是爲了我，你卻可以勇敢的面對他。”
干將的眼神一點一點的變換，眉頭始終緊緊鎖在一起，化作一道山川。
聶小倩走近干將，牽住他的手掌，深情相望：“你說：若可一睹芳容，願折壽十年，若更一親芳澤，願終身守齋。”
干將雙眼豁然爆發出明亮之色，望向聶小倩，那清澈如水的眼神，聶小倩認得，是寧採臣。
“知道嗎？當我從日出山鎮的家裏醒來時，那是一個和平常一樣的日子。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後，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你曾說，當你真的離開我，當我的心真的在痛，眼淚快要留下來的時候，就擡起頭看看這片曾經屬於我們的天空，若是天空依舊廣闊，雲依舊那麼瀟灑，那就不應該哭，因爲你的離去並未帶走我的世界。”
聶小倩不住點頭，眼眶溼潤，干將緊緊握住她的手掌，道：“但是我做不到，天會陰沉，會下雨打雷，那片雲也不是我們曾經看過的雲。我的世界若是沒了你，又怎麼能完整？八年來，我一直在尋找你，不放過任何的機會。我去過蘭若寺，那裏早已破敗不堪，我在那裏待了許久，卻始終等不到你。”
“對不起，書生。”聶小倩輕聲哽咽，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打溼衣襟。
“別說對不起，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
聶小倩哭着笑了，望着這張陌生的臉龐，道：“書生，回來吧，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他微微一笑，道：“好！”
干將閉上雙眼，一道虛幻的魂體從干將的身體裏走出來，他望着聶小倩，臉上始終掛着微笑，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向了負手而立，遙望遠空的寧採臣。
“寧採臣，你真的要放棄嗎？”干將忽然睜開眼睛，這一刻，即便是聶小倩，也分不清他是干將，還是七夜。
寧採臣轉身，臉色堅定，道：“我不要成仙，我只要小倩。”
小倩心中感動，干將道：“成了仙，小倩就是我們的。”
寧採臣質問：“那個時候，我還是我嗎？”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們不分彼此。”
寧採臣堅決的搖頭，一步上前，靈魂瞬間進入了肉體，寧採臣眼皮翻了翻，忽然混倒在地。聶小倩走過去蹲在他的身邊，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聶小倩看着干將，道：“七夜哥哥，回來吧，不要再被他欺騙了，他在利用你。”
“小倩，你我乃是七世怨侶，若我們共同修煉，證道成仙指日可待。”此刻干將的身體裏，是七夜，他眼神炙熱，望着聶小倩。
聶小倩看着他，感到很陌生，不斷的搖着頭，聲音哀求，道：“七夜哥哥，回來吧，求求你回來吧。”
七夜忽然仰天大笑，然而隨着一道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他的笑聲也戛然而止。
一根根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銀針，射在他的四肢與額頭上，而干將竟是沒有躲過。
“好濃郁的靈魂氣息啊，這對魔君可是大補藥呢。”一個酥柔嬌嗲的聲音，忽然響起，陰後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後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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