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今夕是何年 作者:未知 书屋的生意,一直不是很好。 随着电子化时代的到来,以传统纸张为传播载体的一切媒介,仿佛都在逐渐地失去其活力。 很多人在经過這家书店时,往往会对這家只在深夜开门的书店居然還沒倒闭感到万分地好奇。 好在他们的好奇也有限, 毕竟, 這個世界上比這個更值得去探寻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自家的孩子为什么越长越像是自己的一個发小。 若是有人真的显得沒事儿做,偏巧那阵子又走背字儿,运势很衰弱的话,晚上来书店,說不定能有一些特殊的惊喜。 日复一日,年……過了一年。 這一年,总体来說,风平浪静。 “开饭啦!” 系着围裙的莺莺从厨房裡走出,手裡端着一個巨大的砂锅。 莺莺很聪明,這一点,沒人能否认,這一年来,她的厨艺进步神速,和许清朗分单双日,单日她来做饭。 桌上, 一盘凉拌黄瓜,一盘韭黄肉丝,一盘沧州铁狮子头,一盘木耳炒山药,正中间的则是一锅小鸡炖蘑菇。 另外, 還有一道莺莺的自创菜,藕饼的做法,但裡面加了薄荷叶,在夏天,吃一口這個,脆脆的,爽口不說,還解油腻。 “豁,真巧啊,吃着呢。” 老张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了书屋的门口。 一开始,当莺莺开始掌勺后,老张倒是“不巧”了许久,但之后,品尝過莺莺的手艺后,就一直“好巧”了。 “是啊,真巧啊,我還多摆了一副碗筷。” 老道沒好气地瞪了一眼老张。 老张也不客气,坐下来,直接开吃。 人间匆忙, 很多人上下班忙碌时,可能吃饭对于他们来說,只是随意地垫吧两口。 外卖、快餐,种种出现的各种丰富的形式,归根究底,還是将一日三餐给简化简化再简化了。 而真正赋予了吃饭以一种“生活”和“享受”主义内涵的餐食,现在真的很难寻找了,书屋這边倒是保留和继承了下来。 因为, 大家都很闲。 一個厨子是有着丰厚陪葬品年纪二百岁的僵尸, 一個厨子是有着二十几套房与国运紧紧相连的拆迁户, 食物, 在他们的手上, 才能真正地被赋予“生活”的灵魂。 黑小妞扛着不少瓜果過来,都分别打包好了,有的是要发快递给月牙他们這几個外地鬼差的,有的是要让老张带回警局的。 书屋自产的水果,完全的绿色,绝对比外面卖得要好吃多了,拿出去送人也很有面子。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只是偶尔有人盛饭或者喝汤的间隙, 目光会瞥向靠窗位置的那個沙发, 然而沙发上, 沒有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日子太淡了, 太寡淡的日子总会让人有些不太习惯, 還是咸一点好, 可惜, 缺盐。 安律师打了個饱嗝儿, 放下筷子, 离开了餐桌,走到了吧台那边,拿起莺莺饭前就给他泡好的超霸杯咖啡“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手机裡, 還有一條未读短信, 他预约的肾结石手术将在下周三进行。 這具身体,安律师一直挺满意的,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就是容易生结石。 老道的身体倒是不错,癌症是恐怖的,尤其是对于晚期癌症患者来說,仿佛被提前判了死刑。 但有些人心态好,而這类人,往往容易创造出一些奇迹。 比如被医生判定只剩下仨月的老道,這一年来,除了每隔一段時間去医院做個检查或者化疗以外,其余时候,都和正常人沒什么区别。 哦, 头发沒了, 這是难免的。 這让他在一段時間裡,穿上道袍时显得不伦不类,路人還以为他是佛道双修。 后来, 有一位曾被老道资助的女大学生在考上京城大学后,特意来通城看望老道; 见了老道的模样后,第二天就把自己留了十多年的长发给剪了。 假发的制作流程說简单也简单,說复杂也复杂,而由人发为原材料制造出来的假发,可以有效地避免過敏和头皮发炎的這些問題。 這些問題对于寻常人来說只是小問題,但对于癌症患者的身体来說,则算是一個很大的麻烦。 老道每天都喜滋滋地戴着他的假发, 逢人就和人家讲自己头上假发的故事, 乐善好施几十年了, 他不计较任何的回报, 但任何善意的回应,都能够让他高兴开心许久。 不過,最新的检查报告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老道脑部了,手术安排在半個月后。 但老道依旧整天乐呵呵的, 饭后, 老道出去遛食, 出了书店门, 转身就进了隔壁药店, 芳芳又胖了一圈, 她嫁人了, 丈夫是個现役军人,婚假结束后就返回了部队。 時間很短,但芳芳和她的丈夫都很努力,丈夫回部队俩月后,芳芳检查出了身孕。 现在,芳芳开始习惯坐在药店柜台后面,一边继续看美白博主视频一边给小孩织毛衣。 当然了, 這些博主推薦的化妆品她是不可能再用的了,一切,都为了孩子。 “哟,忙着呐,鸡汤喝了么?” “喝了,好喝。” “必须的,但你也不能一直坐着,多走走,你這么p…………這么瘦弱,得多锻炼锻炼,才好顺产。” “怕疼嘞,直接剖腹咧。” “行,那也好。” 老道点点头,走入了病房。 這间病房,依旧很挤。 最裡面的床铺上, 勾薪躺在那儿, 一條腿打着石膏,挂着点滴,绷带包裹着皮肤,隐约间,還能看见青黑的痕迹。 俩月前, 鼓足了勇气的勾薪终于又跨出了那一步, 在连续于病房中把《越狱》全系列都刷完后, 于那個夜黑风高,而且還打雷的晚上, 他偷偷摸摸地走出了药店。 也不能說是偷偷摸摸吧, 他医疗费都是给足了的,而且是提前半年付。 同时, 在他下床离开病房這個過程中, 隔壁床上的“庆”, 其实一直睁着眼在看着他的表演。 勾薪一直想不通, 這個隔壁床的大人物,以及外面两個床位的大人物们,怎么就這么能沉得住气。 是的,那俩男娃娃還沒醒,躺尸了快一年了,還沒醒。 但庆早醒了,還会和他一起看《越狱》。 但這些個大人物,似乎一点想法都沒有。 這让一直想要找探路石的勾薪很难受, 他憋不住了, 他要溜了。 然后, 那一晚, 刚走出药店的他, 被雷劈了。 身子被劈了個焦黑, 滚落到了井盖那儿, 井盖有些松动, 塌了, 腿也摔断了。 如果不是被执勤的警察发现,及时送回到了距离最近的這家药店进行抢救,可能這條命,也就沒了。 庆就這么躺在床上, 看着勾薪站着走出去, 再看着勾薪横着躺回来。 表情上, 无喜无悲。 她不跑, 自那一天那個老人在病房裡說了句时日无多后, 地狱短時間内就风起云涌, 接连发生了大事件, 随后沒多久, 地狱和阳间的通道竟然被完全堵住了, 哪怕是庆想感应到地狱的气息都沒办法做到。 她被震撼了, 府君之威, 恐怖如斯! 所以, 当老道推开病房门, 问道: “哟,小姑娘,吃了嗎?” 庆笑容满面,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热情地回应道: “吃了呢,爷爷。” ……………… 一杯猫屎咖啡, 一份被熨烫得很整齐的报纸, 每天都会定时摆放在周泽的床头柜上。 莺莺怕哪天老板醒来后,发现身边沒咖啡可以喝,也沒有保持可以翻阅。 這一年来, 每天下午, 莺莺都会拿着《女仆的自我修养v》, 靠在床上, 看会儿书, 在看会儿老板。 老板爱干净, 每天早上和晚上,莺莺都会给老板洗澡。 每天两次按摩, 时不时地推着轮椅带老板去晒太阳。 有时候, 护工勤快不勤快, 你直接去看看她照料的病人身上有沒有褥疮就清楚了。 午后的风,有些和煦暖人。 风从窗户吹进来, 吹动了周泽额前的头发。 沒有任何的预兆, 周老板在此时缓缓地睁开了眼。 莺莺似乎有所感应, 扭头看向了自家老板。 沒有惊喜, 沒有欢呼, 有的, 只是如同日常一般的似水温柔, 仿佛過去的不是一年, 仅仅是昨天; “老板,你醒啦?” 周泽闭上了眼,過了会儿再度睁开,仿佛有些难以适应此时的光亮,脑子裡還有些浑浑噩噩的。 不過, 他看清楚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 嘴角, 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 “我醒了?” “对啊,老板,要洗澡么?” 莺莺清楚地记得老板的任何习惯。 “我是在做梦么?” 在跳下井口后, 周老板做了一年的梦了,好多好多的梦。 “沒有呢,老板,是你醒了呢。” 周泽艰难地抬起手, 莺莺主动地把自己依偎在了周泽怀中, 搂着怀裡的女孩儿,那一股熟悉的凉意袭来,虽然沒以前那般的冰冷,却依旧能够让周泽觉得很是舒服。 周泽有些不放心道: “莺莺?” “嗯,我在,老板。” “叫一個。” “嘤嘤嘤…………” “嗯,不是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