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城破
聞言，裴衡先是一驚，隨即心中竟有幾分欣喜，他知道皇帝這最後一步棋下來了，江信庭便是退無可退了，他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江信庭搖了搖頭，長嘆，只道：“明日先讓江流帶她們回來吧，壽州城終究是不安全了。”
裴衡愣了愣，追問道：“你還打算靜觀其變？宇文成兵馬壓上來的時候，我們就退無可退了。”
江信庭擡眼，微微蹙眉，問道：“你這麼怕？”
裴衡輕笑一聲，坦然道：“我或許貪生，卻並不怕死，況且我到時只說是爲你所迫，堂堂醫聖，天朝哪個不是對我趨之若鶩，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只不過是怕你這天縱英才，就此隕滅，還有谷主和我師妹，將將燃起的希望，便就此破滅了。”
江信庭聞言，仰頭笑了，笑罷，他輕聲呢喃道：“天縱英才......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
裴衡好奇的看着他，這江信庭祖祖輩輩戰功赫赫，論兵法，身手，勇武，謀略，甚至相貌，遑論整個大雍，便是整個九州天下都再難找到第二個，而他面前的這個江信庭，眼底居然竟是自嘲一般？
裴衡問道：“天下人都稱讚舉世無雙是江郎，驍勇善戰少將軍，怎的，你自己竟不知？”
江信庭搖了搖頭，道：“自幼我父親便說我是個庸才，用功不及我大哥，謀略不及我三弟，便是做學問也不及小公子，哦，就是羅復。”
裴衡皺眉，問道：“你還有兄弟？怎的從未聽你提及？”
江信庭低着頭，道：“大哥隨我父親戰死邊靈江一役，小弟心思不在武將之上，年幼便投了天機府，算來......也有十多年不曾見過了，他叫江棄戎，與我是雙生，生的一樣，可性格卻是天差地別，他天性活潑，卻非常聰明，父親對他寄予厚望，卻不想他一心要入天機府，甚至不惜與天策府決裂，此後，再無往來。”
裴衡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聽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你這個弟弟卻比你更適合我師妹。”
話音落，江信庭擡頭看着他，良久的沉默。
裴衡見他這般，不由得笑了，繼續道：“我師妹看起來乖巧文靜，卻最是心思細膩，有什麼事也不肯說，她不說你便不知道，你這個行軍打仗之人不懂得小姑娘的心思，倒是你弟弟那種投機取巧的性子更合得來，你覺得？”
“我覺得......”江信庭頓了頓，隨即臉上溢出一個得意滿志的笑容，繼續道：“晚了，你師妹已經說過，日後江山平定，要我拿天鏡河做聘禮。”
說完，這下輪到裴衡愣了，木訥的問了一句：“這是何意？”
江信庭挑眉，饒有興致的看着他，卻並沒有答話。
良久，裴衡剛纔反應了過來，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師妹她？”
江信庭含笑，一副你覺得呢的表情看着他。
裴衡錯愕不已，一時之間失了神。
就在此時，外面匆忙跑進來一個將士，對着江信庭行了禮，在懷中拿出來一封信，道：“將軍，京中有信。”
江信庭伸手剛要接過那信，只見那將士在信下拿出一把匕首，說時遲那時快，那匕首飛速的朝着江信庭刺去。
裴衡震驚，起身道：“小心！”
壽州城這邊，城主府的的庭院裏架起了一座蠶絲纏裹的木牀，而城主正躺在上面，在風雪之中燃起了玉消石的火焰，神奇的是，那火焰卻並不能將蠶絲燒燬，而是在縫隙中緩緩流出一股青煙，那青煙將城主圍繞，薰得一旁的人睜不開雙眼。
大雪拂了一身還滿，有儀拂去肩上的雪，被煙燻得咳嗽了幾聲，湊到了羅復身旁問道：“這怎麼像是要把這城主烤了一樣？能行嗎？”
羅復歪頭看着她，問道：“要不你去試試？”
玉消石的火焰燒了整整一個時辰，城主卻始終沒有動靜，夫人倒是坐不住了，走到青黛身旁問道：“姑娘，我家老爺他什麼時候能醒？”
青黛神色疲倦，道：“不知道，沒試過。”
聞言，夫人險些昏過去，她撲上來便要抓着青黛，被眼疾手快的有儀攔住了，夫人哭喊道：“你這便是要我家老爺的命啊！”
有儀將她推到了一邊，不耐煩道：“你家老爺還沒死呢，等死了你再哭也來得及。”
那夫人聽了這話，一邊捂着胸口，一邊指着有儀，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
有儀倒是從容的指揮着下人將夫人擡了下去，而後走到青黛身旁道：“你說你，嚇她作甚，聽她哭我就想起來寒酥那小蹄子了，煩得很。”
青黛皺着眉，嘆了口氣，道：“我真不知道，此法我只在古籍中看過，並未用過，古籍之法是否是真我也不得而知，玉消石的煙火可解他體內瘴氣，但卻也有毒，不可服用，只有靠蒸，一絲絲滲入，卻不知有沒有用，再過兩個時辰，城主若沒醒，那......”
“啊？”有儀驚詫，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被羅復攔下了。
“不好了不好了！充王大軍進城了！”
就在衆人焦急等待之際，只聽城主府外傳來了一聲驚呼。
聞言，衆人望向城主府外，見許許多多的百姓正朝着這邊涌來，而在他們身後，隱隱可見黑壓壓的鐵架，和地洞山搖般的馬蹄聲。
青黛眼見這一幕，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婦人抱着一個孩子跌倒在地的場景，頭突然痛了起來，她合目，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去想。
羅復對着下人道：“快將城主轉移到後院。”
有儀慌了，拉住了青黛的手臂，問道：“怎麼辦？”
青黛看着門外的人，低聲道：“要讓他們進來，否則將血流成河。”
“不可！”羅複道，繼而對着門口的守衛道：“快關門！”
守衛聞言，紛紛相視，如今城主昏迷，夫人也不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聽這人的話，可眼見人要涌上來了，幾個人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紛紛將大門關的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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