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陵川的城,陵川的人
據之前的茶寮小廝所講,那所茶寮已是距離陵川城最近的一處了,而那裏到陵川的距離尚有四十七餘裏地,也就是說兄妹二人若是再這樣磨磨唧唧的走走停停,怕是這天都黑了他們兩個也不可能走到陵川城的腳下,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可能他們兩個就找個樹杈地兒將就一晚了。
他們可不想再睡在這荒郊野外了,這天爲被子地爲牀的日子,說實話兄妹二人是過的夠夠的了,他們實在太想念家裏的牀了,即便彼此的牀就只是宗門裏最爲簡單的木牀。
可跟此時的處境相比,曾經的日子就和生活在仙界一般美妙。
最少不用每天都擔心那些毒蟲蛇蟻的叮咬自己。
說實話,陸彤這丫頭最近可真是被這些秋後的蚊子給折磨美了,那嗡嗡嗡的聲音就好似這個世上最爲惡毒的語言,當真惹得小妮子心神俱疲,卻又拿這些破蚊子沒有絲毫的辦法。
所以兩個人要是想趕在日落前進到城裏去,怕是他們還得再加快些步伐纔行!
要知道陵川可不同於雍城!
涼州本就地勢遼闊,大大小小的城鎮不計其數,人口基數在五十萬之上的大型城鎮就超過了十座之多,而這其中最出名的幾座裏就包括了雍城、九陽和兄妹二人即將踏足進入的陵川了。
雍城因地處涼州的最北邊,再加上與它的北邊緊挨着的是永夜林,而永夜林又被北朝視爲人類之禁地,所以在這座城裏,除了本地的住戶之外,往來之人大多也是住在周邊的獵戶與行商,至於劍冢的人則很少去騷擾城中百姓。
可陵川則不同,作爲涼州的最南邊,陵川這座城對於北朝的戰略性可要比雍城大多了,甚至可以說,在其戰略的重要性上,二者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
畢竟陵川所守護着的並非只是這…一城之人,它所守護的乃是身後的涼州,是整個北朝都極其看重的戰略物資。
早知道涼州四寶對於朝廷來講,那都是不可被替代的。
何爲四寶?
鐵礦、黑麥、棉花、玉石!
而這其中對朝廷最爲重要的,便是這裏的棉花,這可是比鐵礦還要重要的戰略性物資了。
除了涼州四寶之外,還有二絕
這裏所提及的二絕便是劍冢和九陽山了。
劍冢替北朝的軍隊所鑄造的列裝刀劍,九陽山替北朝的各個關隘所配給的制式弓弩。
當然了比這些更重要的,是那些不斷被運往各個前線的糧食。
作爲北朝第二大的糧倉,涼州對於北朝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陵川作爲涼州的門戶,其重要性也可想而知了。
所以爲了確保涼州的太平,自打北朝統治這裏開始,陵川就一直保持着宵禁的規矩,一旦入了夜後,任何人等就不可再進城了,畢竟在北朝的法典裏,丟了陵川其罪責就等同於丟了涼州。
正因爲陵川的特殊性,也讓陵川府的權利要比看上去的大上一些,要知道在北朝的政治體系內,可鮮有二級府衙能擁兵的,而當今的這位陵川府的知府大人,其手中可是有一千黑甲盾胄的,那可是北朝正兒八經的部隊,其作戰的能力不可以說是無可睥睨,但也能算得上是精銳裏的精銳了。
畢竟這支黑甲盾胄可是出自羽林衛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部隊。
從這點其實也能看出北朝的皇帝有多重視這裏了吧!
終於
兄妹兩人還是趕在日落前來到了陵川的城下,藉着餘暉一眼望去,不遠處的古老之所便是他們此行的臨時落腳點了。
被金色的餘暉所映射的城,那是孤獨在守望着永安的北國之門!
它爲四方狀,寓意着平安,寓意着世代的安穩,而此時攔下兄妹二人的城門,它的名字就叫做安北門。
顧名思義,它存在的目的就是爲了安穩北方。
陵川的西邊不遠處便是碭山的延伸山脈,沒想到這座古老的羣山都已延伸到了涼州的地界,可見這座橫跨在北朝和夏胥的古老山脈有多麼悠長了。
也不知爲何,在碭山的影響下,陵川看起來竟顯得有些矮小,但這都是假象,畢竟這裏可是涼州的門戶,既然身爲門戶,它的城牆自然是堅固異常的,仰着腦袋努力望去,古老的青磚直插蒼穹。
的的確確給人帶去了極大的震撼!
除了西邊的碭山,陵川其餘的三個方向皆是官道,朝北走上四天就可以到達涼州的安陽城,朝東則會離開涼州進入秦州,若要繼續再朝東走上兩天,就可以抵達秦州的橫水城了。
若是從陵川的南城門離去,那麼旅人就可離開涼州進入西固,繼續再向南走個十幾裏地,就可以抵達西固的第一關太平固關,而穿過了太平固關便會進入惠川城的地界了。
規規矩矩地進了城,兄妹二人便急忙找了一家客棧,畢竟他們兩個可是在半天的時間內走了四十多裏地呢,這個距離可是不摻雜一點水分的,而他們兩個把客棧當做第一站,其目的也是顯而易見的,一來這裏可以幫助兄妹二人歇腳休息,以便他們兩個可以快速恢復些體能,二來可以果腹,三來可以打探消息,這怎麼看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其實最主要的是,兄妹二人此時當真已經餓得是前胸貼肚皮了。
於是乎,風風火火地挑了一張空桌子坐下
“先隨便來點啥吧,餓得快招架不住了。”
很是瀟灑地將自己身後的行囊丟在桌上,陸彤率先開口嘟囔起來。
當然了陸泓在向跑堂的夥計招手的時候,他還不忘用餘光打探了一下這家客棧內的情況。
客棧共有三層樓,一樓爲大堂,亦是客人們用餐喫飯的地方,二樓和三樓均是獨立的客房,一樓的大堂內零散地放置着幾張桌椅,從桌椅的款式來看,也都是些陳年的老傢俱了,斑駁的印記隨處可見,甚至有些桌子都已缺了角,看樣子都是經歷了一些故事的狠角色。
不過這裏並不是所謂的黑店,畢竟也沒誰會膽子大到把一家黑店給開在正兒八經的城裏,而且還是開在陵川。
就那一千人的黑甲盾胄,想必是個人也都得三思而行吧。
雖說現在正值飯點,可是令陸泓不解的是,此時在大堂內喫飯的人並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不過四桌人,這其中還包括了他和妹妹陸彤。
也不曉得是這家掌勺的手藝不成,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這家客棧的生意看着還是有些清涼,看着不是那麼熱火。
也不曉得這裏面是不是還另有他情。
不過這行走江湖的事兒對於他們兩個來講,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差也就是和別人動動嘴皮子,亦或者是拼拼拳頭啥的,這對於兩個常年修習武學的人來說,與人動手可不就是家常便飯嗎?
所以陸泓根本就不擔心自己被黑喫黑了,亦或者讓他和小妮子鑽進了別人所設下的套,而且再說了,他不認爲自己會喫什麼虧。
至少他不認爲陸彤這丫頭會喫虧,畢竟這個妮子本就是個不愛喫虧的人,在這個世上,他就只看過別人在小妮子的手中喫虧,是從來沒看過小妮子自己喫虧的。
很大程度上這都是跟一個人的性格有些密不可分的關聯的。
於大堂的一側被設立了一處很是簡單的賬房,掌管此刻正埋頭撥着算盤,而店內的兩個夥計則顯得無所事事,畢竟此時整間大堂除了他們這桌外,其餘的三桌都在享有美食,所以這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有太多需要跑堂的工作。
至於掌櫃的身後的那幾罈老酒
厚重的灰塵落滿了酒罈子的封口,可越是這樣,它們就越是對陸泓產生着無比致命的吸引,就好似這些酒罈子充滿了神奇的魔力一般。
如果瞭解他的爲人的話
一定就能看懂他此刻的眼神,那是一種極致的渴望。
用力地吞嚥了幾下口水,陸泓索性也就不再招手了,畢竟在他看來,與其等着跑堂的夥計自己前來詢問自己,倒不如他主動登門來得爽快。
所以他也不管小妮子了,是鬼使神差地就朝着掌櫃的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而看着不斷遠離自己的哥哥,更是惹得小妮子連連跺腳。
這個惱人的酒蒙子
小妮子自然清楚陸泓是幹什麼去了,她若不清楚陸泓的目的,那麼她這麼些年的妹妹就白當了。
說實在的,陸彤不是反對陸泓喝酒,她只是不喜歡陸泓喝多了的樣子,因爲每次陸泓一喝多,這照顧人的事兒就全部得落在她的頭上,且不說那臭氣熏天的氣味兒了,就時不時吐上一灘,就足夠讓她噁心大半個月了。
所以每當陸泓和唐熠幾人偷偷摸摸的下山去雍城喝酒的時候,她總會在第一時間給花十娘打小報告,當然了這裏面自然也有失敗的時候,而失敗的代價就是無休止的照顧人,有些時候她甚至還要去照顧喝醉了的唐熠和艾曉。
這般看來,也難怪小妮子會連連跺腳了。
“呦,客官您是喫飯還是住店,若是喫飯您自可坐在那裏等夥計的,沒必要到檯面兒來的。”
陸泓的出現,讓掌櫃的停下了手裏的工作,只見他笑嘻嘻地迎着陸泓,言語之中沒有絲毫的敵意。
“喫飯,也要住店。”
陸泓自然回答。
“那您先喫,待您喫飽喝足之後來我這裏辦理住店亦可,最近來住店的客人不多,空房還有富足。”
原來是這樣
“哎掌櫃的我且問您一句,您這身後的酒可能賣我一些?好讓我嚐嚐?”
說着陸泓便用手指了指掌櫃的身後的酒罈子,眼裏的光更是燦爛。
“這是自然可以嘗的,我是開店的,這店裏能喫的能喝的自然全是要賣的,客官不是我給您在這兒吹牛,就我店裏的酒,這十里八鄉的那可都是聞名得很吶,誰不曉得我同福客棧的燒刀子?”
看來這位掌櫃也是好酒之人啊。
“這是燒刀子?”
而一聽到掌櫃所說的話,陸泓更是來了興趣。
“是啊,是燒刀子,莫不是客官您覺得此酒太烈了?”
雖有些詫異,可掌櫃還是善意提醒。
“瞧您說的,我就喜歡這口燒刀子,若是一般的酒,我還嫌它沒味兒呢,是這啥都不說了,掌櫃的您一會給那一桌先報一罈子過去,且讓我喝上一會兒,若是不夠喝了,我再尋您要。”
說罷,陸泓又用手指了指陸彤的方向,只不過他自然選擇了無視正在跺腳的小妮子。
“這個好說,那客官您看您還要些什麼?不整點下酒的小菜嚐嚐?”
而掌櫃的則快速地用毛筆在賬本上開始記錄起來。
“我們是從北邊兒的雍城過來的,這第一次來陵川,也不曉得您家店裏都有什麼,要不您給隨便搭一點?”
陸泓快速說道。
“要不這樣吧,前些天雞棚的老母雞剛巧下了一窩蛋,如今後廚還能留有幾個,我待會吩咐後廚先給您先炒上幾顆雞蛋,再給您切上些羊腿肉,給您炒上一份白菜,搭兩盤燒餅,您看這樣可行?”
看着陸泓如此爽快,掌櫃的自然也就放開了手腳,開始建議起來。
“你們家還有羊肉啊...”
一聽到羊肉二字,陸泓眼底的光更加閃爍了。
他當真太久沒有喫到過熟食了,說實話他實在是有些想這口了,而且他相信小妮子要比他更加渴望這個羊肉,畢竟這妮子可是個比他還愛喫肉的傢伙。
“有的有的,客官有所不知,咱們陵川和西固交界,而西固本身就盛產羊,所以咱們也能稍微地沾沾西固的光,這往來陵川的行商啊,其中就不乏肉販子,我呢自然也就囤了一些...”
說到這裏,掌櫃的不免用手指了指大堂內的一個看着就偏小的跑堂,然後繼續說道:
“平日裏我家那個娃娃想吃了,我就會讓後廚燉一些拿給娃娃們喫,若是還留下一些,我便會賣掉,畢竟您也知道,這羊肉雖好,卻也不怎麼耐放,眼下即將入冬這還好說,一旦到了夏天,這肉一兩天就會壞掉的,不過您算是有口福,不瞞您說,我後廚的這條羊腿是昨天剛收的,新鮮得很吶!”
聽着掌櫃的話,陸泓當真心癢難耐,可就在這時
掌櫃的兒子是一臉興奮地從一桌客人那裏跑了過來。
“爹,那桌客人要兩罈燒刀子,還要後廚的那條羊腿,不過他們不讓咱們燉它,而是讓咱們把羊腿給烤了,另外他們還要一碟花生米,一盤炒白菜,一盤炒豆芽,半甑子的飯。”
看來掌櫃的兒子也向另外一桌客人推銷了他們家的羊腿
只是,陸泓的表情就顯得有些不爽了,這肉都到嘴邊兒了,他豈能不喫?
“這下可壞了,這位客官,您看..”
掌櫃的雖沒有明說,可是陸泓自然知曉這其中的暗語,所以
“掌櫃的您放心,羊腿的事兒我自會處理,您先給我妹妹上別的喫食,待我處理乾淨了,您再讓後廚給我們兄妹倆把那條羊腿給燉了,我就不信了,今兒個我和小妹還吃不了個羊腿了!”
說罷,便看到陸泓徑直朝着另一桌的客人走去,只是他的這一行爲讓屋內的陸彤看着很是莫名其妙。
也不管桌上的行囊,小妮子一個箭步就衝到了陸泓的身邊。
“你不是去點菜了嗎?這會兒你又要幹嘛去啊?你不餓啊!”
雖一肚子的疑惑,但小妮子還是輕聲詢問。
“我點過菜了,一會兒就能上來,你就坐那兒等我一會,我過去隨他理論理論就回來找你...”
一邊說着,陸泓一邊擼起袖子,這樣更讓陸彤覺得奇怪。
“人家喫人家的,咱喫咱的,你和人家理論個啥啊?怎麼還撩起袖子來了?”
也難怪小妮子會不解呢,就陸泓這個表達能力,這丫頭能理解那才叫奇怪呢,說話說一半
“你是不曉得,本來掌櫃的準備給咱倆燉個羊腿的,可是那個傢伙突然讓夥計下了單,把咱的羊腿給截了胡,所以我想着前去跟他理論一番,看能不能把羊腿讓給咱們,我這不尋思着你好久都沒喫熟食了嗎,就想着給你補一補身子呢。”
陸泓的回答當真是很是巧妙。
“啥?羊腿?”
果然,這小妮子在聽到羊腿的一瞬間,一道精光閃爍於她的眼眸之間。
“那還理論個毛啊,跟我來!”
還不等陸泓反應過來呢,這個小妮子就已經大步流星地衝到了那一桌客人的跟前去了。
“你們能把羊腿讓給我們嗎?”
沒有任何的鋪墊,就這麼直戳戳地問起對方,也不管對方願意不願意,不得不說,這樣的溝通方式當真很陸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