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君臣
(距離陵川河祭還有兩天,北朝,秦州,永安城,傍晚...)
若說北朝哪個地方最爲太平,那非秦州的永安莫屬。
若說北朝哪個地方最爲繁華,那非秦州的永安莫屬。
若論北朝哪個地方的消費能力最強勁,那還得看秦州的永安。
若論北朝哪個地方的地皮最貴,那肯定還是秦州的永安。
畢竟永安這地方可是實打實的寸土寸金之地,誰讓北朝的朝堂就設立於此呢!
而在土地資源如此緊缺之地,若想要找到一處竹林,其實是很難的,畢竟本地的植被乃是楊樹、槐樹和柳樹,除非是那些用來迎賓的官家大道其兩側會種植槐樹和柳樹,其餘的尋常街道基本都是種上了楊樹。
而眼前的這片竹林
因爲從竹子的品相上來看,這批竹子定是從邑州那一帶運過來的,就是不知道它的主人用了什麼樣的辦法,能將幾千裏開外的竹子運到永安來,不管怎麼說,這片竹林的主人其身份一定是非富即貴的。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不是說過,在我休息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嗎?”
聽這聲音,很是慵懶,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因爲此時正值初冬,這會兒的天兒還不是太冷,但也說不上有多暖和,畢竟冬天的苗頭這纔剛剛探出個腦袋。
若偶爾地襲來一陣清風,再伴着竹林中時不時傳來的淡淡雅香,讓穿透了竹林的晚霞淡淡地包裹着自己,小扇子這麼搖呀搖的,再在藤椅上不斷晃呀晃的,甭提多愜意了。
待來訪的人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後,看着他就這麼閉着雙眼躺在藤椅上,時不時地扇兩下手中的羽扇,倒是真顯得有些瀟灑。
“爺...”
還不等一旁的老者輕聲呢喃,來訪的人便揮手打斷了老者的話,或許他並不想打破眼前的這份寧靜吧。
不過從二人的站姿和位置來看,老者爲僕,男子爲主。
(深呼吸...)
也不知藤椅上的人是不是躺得有些累了,還是說彼時的霞光包裹得他有些倦了,只見他搖了搖手中的羽扇後,竟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息,隨着他胸膛的起伏落下,那樣子就好似要深深睡去一樣。
至於站着的男人
他就好似在看一件藝術品一樣地看着藤椅上的男子,一言不發,甚至連大聲的呼吸也都沒有,當真就只是安靜地看着。
直至
當遠方的紅日逐漸隱藏在雲彩的身後,讓本就絢爛的天空看起來更爲聖潔,而本應精彩的霞光也因此變得稍許黯淡,在失去了光澤的影響下,斑斕的晚霞正在不斷落寞,讓眼皮上投射進瞳孔的光瞬間失色
直至藤椅上的他不禁緩緩睜開了雙眼。
只不過等到他迷迷糊糊地看清了眼前的來者,他的行爲就看着正常多了,只見他一股腦兒地急忙翻坐起來,驚慌之餘立刻跪下
“臣,李恢見過陛下!”
將腦袋深深地埋在自己的雙臂之中,李恢不敢起身,畢竟眼前的人可是北朝的天子,是北朝最具有權力的人,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臣子罷了。
君臣面前,禮數不可違。
看着跪在地上宛若一隻烏龜一樣的李恢,皇帝貌似並不想讓他平身,因爲從他的眼裏能看到很多複雜的神色,有遲疑,有猜忌,有肯定。
而皇帝不開口,跪在地上的李恢自然也不敢有所造次,他就只能讓自己一直保持着這份跪姿,直到皇帝開口。
誰讓這便是君臣之禮。
就這麼跪在地上,君就是君,而臣卻未必是臣!
這一刻,好似老天爺都閉上了眼,讓雲彩完全遮蔽了日頭,讓落寞的霞光看起來都顯得那般壓抑。
不過人世間的是是非非,扯上老天爺是不是有些言過其詞了呢?
但不得不說,這一刻的壓抑當真是恰到好處。
“起來吧。”
終於,皇帝還是開口了。
“臣,李恢謝過陛下!”
至於跪在地上的李恢急忙謝恩。
待口中的‘下’字拉了很長一段兒之後,他這才緩緩地站了起來,只不過他的站姿看着很是奇怪,就這麼含腰駝背地站着,整個人看上去很沒有精神,就跟個羅鍋似的。
但是真實的李恢並非如此,作爲一名地地道道的慶山人,他的身子骨可是結實得很,若要挺直了腰桿子,這個頭看着最起碼也得有個一米八好幾呢。
而現在他卻如一名資深的駝背患者一樣站立,歸根結底地講還是因爲君臣之禮的原因。
“上次來你這院子的時候,我記着還沒有這些玩意兒啊...”
用手指着面前這些鬱鬱蔥蔥的竹子,皇帝笑着問道。
“拾掇得還挺好看啊!”
一聽皇帝說了這樣的話,嚇得李恢急忙又跪了下去。
“臣明日就讓人拆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天知道李恢的心是不是在滴着血,要知道就光是這片小小的竹林,就用掉了他近乎大半年的俸銀,而如今被皇帝這麼一評價,他若再不拆的話,想必自己的腦袋就要被有心之人給拆了去。
畢竟朝堂之中可不只是一股勢力,各路神仙都深陷其中,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落得個粉身碎骨的境地,所以別看皇帝這會兒在說這話的時候,其整個人好似無所謂的樣子,但是指不定朝堂裏就會有人拿此事來做文章,而到了那個時候,那才叫做百口莫辯呢。
他李恢是誰啊,他可是李度的兒子,是曾經的丞相之子,是如今替朝廷坐鎮雲林的鎮南公,更是北朝歷史中年齡最小的狀元郎,所以打小就對朝堂紛爭有所瞭解的他,又豈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
“你怎麼又跪下了?趕緊地站起來!”
正所謂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因爲自古君命最難違,而現在皇帝一看到李恢又跪在了地上,他雙眉微微皺了一下,只不過這一幕被他很快地就用別的表情掩蓋掉了。
其實皇帝對於這些繁縟的禮節是不太喜歡的,當了這些年皇帝,他着實的理解不了這所謂的君臣之禮,要知道當年他在還沒有坐上王座的時候,他是最煩別人跟他搞什麼禮節性的事兒了。
那麼他到底喜歡什麼?
年輕的時候他喜歡騎馬打獵,喜歡美女香茗,不過這都是表象,他真正喜歡的是搏鬥,是那種硬碰硬的貼身短打,是你一拳我一腳的那類野蠻打法。
而現在年紀大了,這皇帝當得久了,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真正喜歡的是什麼了,就好像他是個什麼都不喜歡的人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