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委屈不能白受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勸。
卻被顧如煙眼中神情刺得說不出來話。
“……奴婢,這就去。”
找顧慎,要穿過大半個營地。
一段路,江書走得心事重重,不覺迎面撞在來人身上。
熟悉的聲音響起,“姑娘……”
江書擡頭,見識從前在大廚房裏打過交道的王大娘。
短短几日不見,王大娘原本粗壯的身子,想被一下子吸乾了似的,嘴角都被新長出來的皺紋扯着下墜,頭髮也花白了好些。
憔悴的樣子嚇了江書一跳,“您這是……”
“姑娘,你在貴人身邊做事,你救救拴牢!救救拴牢好不好!”
王大娘的手死死扯住江書衣裙,就想拉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沉重的身子,噗通跪了下去。
慌得江書連忙去拉,“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我兒、我兒不是故意要害你家小姐的!姑娘,你信我!”
胸口一緊,江書只聽得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她雙手挽着王大娘手肘,聲音都在抖,“能不能帶我見見他……”
拴牢那日被顧慎刺傷,流了不少血,大夫爲他止了血,現在被顧家府兵看守了起來。
江書到底是顧如煙身邊的人,帶着王大娘,很容易就在排屋裏見到了拴牢。
出事那日,江書只覺得拴牢力氣極大,她拼了命也攔不住。
今日一見,他是個瘦弱的孩子。年歲沒比顧如煙大多少。又因爲受傷失血,嘴脣煞白煞白的,躺在牀上還被鐵鏈拴住了腳,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得不行。
王大娘是跟着江書才得進來,見到自己兒子,她扁着嘴,想哭又不敢放聲大哭,只拽着江書衣角,“姑娘,我兒子一向老實,他真的做不出這種事!求你、求求你……”
心裏知道江書也只是個伺候人的,沒權利放她兒子。可王大娘自從出了這事兒,已經慌不擇路,四處求告無門。
若是坐實了拴牢強迫那顧家小姐,她兒子一條小命可就交代了。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死,王大娘兩腿發軟,噗通跪在地上。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老頭子癱在牀上,只留下一個孩子,還……姑娘,求你救救拴牢性命,我願當牛做馬報答!”
“大娘,您先別哭。我定會盡力……”
江書突然覺得有些不敢正視王大娘的眼睛,她是顧如煙派去找顧慎的。
顧慎,要拴牢死。
女孩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心神。她看向牀上的拴牢,“你別怕。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都告訴我。”
拴牢一張臉慘白慘白的,驚疑不定的眼睛,在江書和王大娘之間來回亂轉。
眼看着快要哭出來。
王大娘此刻勉強收了淚,“拴兒,到底怎麼回事,你講給這位姑娘聽。”
見拴牢還是舔着乾裂的嘴脣,不敢說話,王大娘急道:“快說啊!事到如今,也只有這位姑娘能救你……”
她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了江書身上。
江書咬脣,“大娘,我……我只能盡力。”
在王大娘連翻催促下,拴牢可算開口:“俺……俺不記得什麼……就記得好熱、好熱……想要……”
他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病態的紅。
“你、你說這些幹嘛?!”王大娘恨得直咬牙,衝上來要打拴牢。
被江書攔住。
“你仔細回憶回憶,那天遇上了什麼人,或者有什麼不尋常之事?”江書加重了語氣,“這能救你的命!”
“不記得,俺都不記得……被逼俺!你別逼俺!”
拴牢情緒激動起來,雙手抱頭,嘴裏顛三倒四的,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氣得王大娘又要上去拍打。
屋裏亂成一團。
江書起身:“看來,你是準備好赴死了。”
此言一出,連王大娘都忘了哭,拴牢更是瞪圓了一雙眼睛,愣愣地看向江書,“你說啥?俺不想死,俺不能死,俺爹還……”
“別說那些個沒用的!”王大娘氣得拍了一下拴牢腦門,“那天,你到底都跟什麼人有來往,快說!不說,娘要打你了!”
拴牢囁嚅着,“就、就……小姐姐,給俺饅頭喫……那饅頭,香,比俺娘蒸的還好喫……”
江書急急問道,“你吃了?”
“喫……吃了?”拴牢想了好一陣子,最後搖頭,“俺不記得了。”
“怎麼會不記得?”
“聞了那饅頭的味道,俺就、就……就不記得了。”
“俺兒子這是叫人給害了!”王大娘拍腿大哭,她扯着江書衣袖使勁地搖晃,“姑娘你救救我兒,救救我兒啊!我兒是冤枉的,冤死我了!”
她哭叫聲音太大,外面守門的府兵忍不住,“差不多點行了,快走!”
江書不敢多留。
臨出門前,她回頭,“若再見到,你可還能認出是誰給你送來的饅頭?”
拴牢愣愣看着江書,“認得,認得的。”
被轟出門外,好容易勸走了王大娘,江書深吸了一口氣。
無論是在顧家,還是幕家,她原本都是唯唯諾諾的性子。
可自從北典獄司走了一遭,又學了字,她自覺膽子比從前大了不少。
敢不滿足只給主子當傳聲筒。
江書定了定神,正打算接着去找顧慎。
被大夫攔住。
大夫捻着長鬍子,“姑娘,那王氏和小老兒同村,她家男人小老兒也使認得的。拴牢那孩子,可憐。”
剛纔情況混亂,江書又急於問出拴牢的話,現在想起來……
江書:“他是不是心智上……還沒長大?”
老大夫點點頭,“姑娘聰慧。拴牢那孩子,五六歲的時候從書上掉下來,磕壞了頭。”
心口一滯,江書臉色白了。
拴牢若是個傻的……他說什麼,怕都難以作數。
“不過……”老大夫又道,“那孩子平日裏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確做不出那種醜事來。”老大夫對江書長鞠到地,“姑娘心善,若是能,請幫幫他。”
看到江書,顧慎就明白了顧如煙的意思。
釋然的同時,心裏又有幾分酸澀。他在手心裏護了十多年的小妹,終於還是護不住了。
讓她親歷了這殘酷的一幕。
“大公子,奴婢剛纔去見了拴牢,就是那個難民。他說……”
聽完,顧慎面無表情,“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只想早點結案。時間拖得越久,對如煙的傷害越大。”
“奴婢知道,”江書恭順低頭,“可大小姐的委屈,不能白受。”
“你什麼意思?”
“奴婢的意思,若是能查明真相,把萬吟兒繩之於法。大小姐往後的路,也會更好走。您說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