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故人已逝
那刀子已經抵上昏迷的女賊頸間,卻沒再刺下分毫。
一旁,江書急急趕來。
她手指壓在女賊脖頸處,確認了還有呼吸,人還活着。
江書回頭,扳着沈無妄手指,從他手中奪下了那刀,“不可傷她。”
刀拿在手裏,江書愣了愣,忍不住擡眼看向沈無妄:“你是不是身子不爽?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那被粗布捆着的刀柄,都被汗水浸得微溼。
江書有些擔心:“要不,還是爲你請個大夫……”
“……無妨。”沈無妄深吸一口氣,目光轉到那女賊臉上,“爲何不能殺她?”
江書不知道,沈無妄察覺到不對,反身回屋,看到那女人正對着江書舉刀。
他有多麼的
害怕。
若是他沒能察覺到練功房裏那道陌生的呼吸。
若是他來晚了……
那江書……沈無妄不敢再想下去,滿心的怒火都灌注在那女賊身上。若不是怕傷到江書,剛纔那一腳就該要了那女賊性命。
現在,倒還沒她留下了一口氣。
江書:“我認得她。”
她聲音有些顫抖,伸出手去,爲那女賊拂去額前碎髮,露出一張尖尖瘦瘦的小臉。
江書:“芳雀……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現在這樣?”
再醒來時,有那麼一剎那,芳雀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上了天堂。
身上的被子又輕軟又暖,讓她四肢百骸中的痠痛都緩解了不少。只是胸口還一陣陣的隱痛,好像是……
剛纔劫持那個女人時,被她的同夥傷的。
一點點憶起昏迷前發生了什麼,芳雀小臉煞白煞白。那錢袋,自己順來的那錢袋……
“你醒了。先喝點水,醒一醒胃,等會兒再喫東西。”
是那被自己劫持的女人的聲音!
芳雀難以置信。
她要殺她,她居然救了她?這麼……蠢?
還是,包藏着什麼旁的禍心?旁的圖謀?
芳雀喫力地從牀榻上撐起身子,一雙手下意識往腰間摸索。隨即心口一涼,一直藏在那裏的小刀,果然不見了。
她驚惶擡頭,卻正對上江書平靜的眸子,“你……你是……”
江書眼眶微紅,端着水碗的手不住地顫抖:“是我。”
“咣噹!”
水碗被突然暴起的芳雀重重拂落在地上。
江書一驚,還來不及反應,懷中已多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芳雀猛地撲進她懷裏,數月的委屈爆發出來,她在江書懷中嚎啕大哭,“江書姐姐,我、我可算活着找到你了!”
江書心裏還惦記着玉漱。
她好容易哄得芳雀收了聲,小心翼翼問道:“你姐姐呢?”
那次地動後,江書被沈無妄帶離溧陵,留下玉漱、芳雀兩個繼續經營酒樓。有那麼大一棟酒樓傍身,兩姐妹應該過得不錯纔是。
怎麼會……
江書一句話問出。
芳雀愣了愣,眼中豆大的淚滴一串串流下。
和剛纔不同,此時她哭得渾身顫抖,卻硬是一聲也無。
江書看得心驚,忍不住再次把芳雀擁在懷裏:“到底出什麼事兒了,你跟江書姐姐說!”
芳雀又哭了好一陣子,數次險些厥過去。
“姐姐她、她沒了……”
江書身子一震,只覺一股子寒涼由心口蔓延開來:“沒、沒了?什麼意思?什麼叫沒了?”
昔日,她被頊帝困鎖宮中,又經歷了一場宮變,是和玉漱相互扶助才活了下來。
後來,江書從嬴帝墓中掙出一條活命,也多虧了玉漱的照顧庇護。
她臨走,明明還給玉漱留了經營酒樓的錢財。這兩姐妹就算是不幹酒樓了,那錢也夠舒舒服服過一生。玉漱今年也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年紀,怎會就沒了?
江書握住芳雀雙肩,抑制住自己聲音中的顫抖:“好雀兒,你告訴江書姐姐,你們姐妹倆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姐姐她、她去年冬得了病,沒能撐到新年……”
江書一滯,眼前浮現出玉漱微微笑着的臉。她忍不住:“她一向身子康健,怎會?”
芳雀一滯,隨即大哭:“大夫說,姐姐得的是心症,本是不能累着的。可她性子倔強,纔會、纔會生生把自己累死,嘔死!”
江書抿脣不語,眼眶中的淚水撲簌簌流下。
她哭了一會兒,又反身安慰芳雀:“可你,怎麼會?”
提到自己,芳雀哭得更傷心了。
“姐姐臨終前,本是把我託付給了那孝陵衛何肅城,叫他好好護着我過日子。可、可沒多長時間,那何肅城便被調回了盛京,我只得賣了酒樓,一路尋來……誰想我一個孤身女子,半路上叫人摸了錢包去,只能跟着難民一起進城。姐姐,你看我這雙手!”
江書記憶中,芳雀雖是小乞丐出身,可卻被玉漱養得極好,一雙小手白白嫩嫩。
哪兒像現在,滿是傷痕。
江書心中涌起一陣心痛,蓋過了淡淡的異樣感。
她見芳雀哭得隨時都要昏過去的模樣,出言安慰道:“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沒了便沒了。你如今也到了盛京,往後,一切都會好的。”
至少,也不能再叫玉漱的妹妹這般顛沛流離地喫苦!
芳雀聽了這話,竟不覺有多安慰。
她咬緊了脣:“江書姐姐,你如今,是在這花樓?”
江書一愣,還沒想好如何對芳雀解釋。
芳雀紅着一張小臉低下頭,“我、我還要去找肅城,做他的正頭娘子。江書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點錢?”
江書懂了。
芳雀一個未成親的小姑娘,確實不好三天兩頭跟着自己只往花樓跑。
可那何肅城,扔下訂了婚的妻子,置身進京。他的心思不可揣測。
想着,江書道:“你可知道那人被調到何處做事?咱們先找人打探一番……”
誰知,芳雀一聽便急了,“江書姐姐,你打聽他做什麼?”不會是要賺他來花樓吧?
那可不行。何肅城可是她的男人,她吃了這麼多苦,遭了這麼多罪,就是爲了嫁進何家,做少奶奶。
總不成中途叫個花娘給搶去……
江書頓了頓,看向芳雀:“我只是想問你打探打探,那男人既然扔下了你,誰知他如今是什麼境況?”
江書沒說的是,萬一那何肅城另有婚約,或是個心狠的呢?
她倒是不怕,只怕芳雀喫虧。
知道自己是誤會了江書的好意,芳雀臉上微微一紅。可……可她的江書姐姐,不管怎麼說,現在也成了花娘。何郎最好還是不接觸這種女人……
可也不好寒了江書的心。
“江書姐姐……”芳雀軟下生氣,“我九死一生才見到你,咱們先不談男人了,好不好?”
江書對這個小妹妹素來寵愛,見不得她撒嬌,只好點了點她的鼻尖:“你自己心裏有譜就好了。”
“嗯!”見自己成功地岔開了話題,芳雀臉上終於見了點笑意。
這事,江書對她伸出手來:“那沙國人的錢袋子,便還給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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