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江書厭憎沈無妄
江書只覺胸口滯痛,失了剛纔的冷靜,“你把錦兒怎麼了?”
錦兒是她剛收的屬下。
更是……一個像極了從前的她的無辜小宮女。
江書猜到錦兒回朝華殿,過的怕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卻沒想到,要折在沈無妄手裏!
那麼年輕的姑娘……那麼澄澈的一雙眼睛。
全部的夢想就是和姐妹們一起出宮,過上平平安安的日子!
卻被沈無妄……
江書紅了眼睛,“你把她怎麼樣了,說啊!說!”
女孩一下子涌上來的情緒,讓沈無妄猛地愣住。他猜到了江書會害怕,或是生氣,或是後悔……
卻沒想到,她會這麼的……
憤怒。
憤怒源於在意。
江書在意一個小宮女,比對他沈無妄的在乎,多多了。
沈無妄面色陰沉下來。
幾乎要與那光照不到的角落,全然黑成一片。
沈無妄語調陰沉下來:“謹貴妃不是恭喜我嗎,怎麼,對咱家的新娘不滿意?”
“你不許動她!”
沈無妄心頭火氣:“娘娘管得也太寬了些兒!”
“沈無妄,你若敢傷了錦兒,我、我……”江書聲音冷下來,“我要你爲她償命!”
沈無妄一愣,隨即失笑。
“娘娘還真在乎那個小宮女。”卻一點都不在乎他。
江書沒聽出他聲音中的落寞。
她十分怕錦兒出事,只得不停追問:“她到底怎麼樣了?你不會是把她給……”
“咱家一個太監,能把她怎麼樣?”
“別裝了,你我都知道你不是。”江書冷冷的,“本宮不在乎那個,本宮說的是她的性命。”
失了清白固然痛苦。
可只要能活着……
總有能走出來的那一天。
只要錦兒沒有死……
可沈無妄也一樣是心頭火起。
他沒把錦兒怎麼樣,不過是……扯斷了她的耳環,嚇唬嚇唬江書。
卻不想,江書……把他想成了那樣的人!
沈無妄只覺委屈。
他爲她出生入死,受了那麼多罪,她……她怎麼能這樣全不在乎?
就這麼討厭他嗎……
沈無妄逼近江書牀榻前。
照射進屋的月光,被他全部擋在背後。
江書只覺眼前一片黑暗。
男人身上的氣味,沖鼻而來。
江書攥緊了錦兒的耳環,不動,也不說話。
沈無妄忍不住:“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樣的人?”
他因爲天賦異稟,從小遭盡了白眼。
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那人……利用他,口中一邊說着好話,一邊一次次地給他喂下毒藥,冷靜地記錄他腸穿肚爛的過程。甚至……把他剖開來看過。
像楓葉那樣的小孩子,所能享受的一切,都是沈無妄帶來的。
卻嫉妒他,厭惡他,害怕他。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不像人。
像殭屍,像野獸。
活該被關起來,活該被虐待,活該被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
現在的江書,也是這樣。
畏懼他,憎惡他……
沈無妄攥緊手指,低垂下眼,看着江書……那纖細的脖頸。
江書注意到他野獸一般的目光。
擡頭與之對視,“你想幹什麼?”
沈無妄一開始,只是想和江書說朝華殿裏的那些事。
可現在……
朝華殿離他二人好遠。
整個盛後宮,也離他好遠、好遠……
他好像飄浮在天上,潛藏在水底,和江書一個人,只和江書一個人,在一起。
不自覺的。
曾經年幼的沈無妄,和現在的沈無妄一起,伸出手。
抱住江書。
好冷,只有她身上,是暖的。
可下一刻……
江書拼盡全力力氣,猛地推開沈無妄。
全不設防間,沈無妄被推得踉蹌後退,後背重重撞在牆上。
尚未完全癒合的舊傷,一陣刺痛。
血流出來。
浸溼衣裳。卻完全不顯。
沈無妄蒼白着臉白頭,“江書,你就這麼……”厭棄於我?
他正對上江書眼眸。
把女孩眼中的憎惡、恐懼,看了個清清楚楚。
她……在怕他?
是出於本能的恐懼,與厭惡。
江書此刻的眼神,就好像……他被關在山洞中時,外面圍着他看的那些人。
厭他,怕他……
沈無妄只覺胸口劇痛,像被刺穿了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和江書,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到底,爲什麼……
“你、你走……”江書的聲音,顫抖着傳來。
不用江書說,沈無妄自己也呆不下去了。
他翻身,踉蹌着跳出了窗戶。
屋裏沒了漆黑的影子,月光再一次照射進來。
卻被薄薄的雲層遮住一半兒,不復剛纔的清亮。
江書坐在牀榻上,身上的寢袍被冷汗浸溼。剛纔,她……是無意的。
想起了在顧家那一幕,她的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這次,她終於從沈無妄懷中,拯救了自己。
可心裏……爲什麼這樣難受呢?痛得,幾乎叫她喘不過氣來……
另一邊。
沈無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永壽宮,又是如何出宮,回了自己府中。
他只覺身上那些尚未癒合的傷口,一處處都牽扯在一起,陣陣抽痛。
像被刀劍穿透了千百次一般。
爲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明明一開始好好的,明明從前的江書,還會對他笑。到底爲什麼……
沈無妄腳步猛地一頓。
他想起心底那個許久都不曾吭聲的聲音。
安靜得……詭異。
沈無妄嘗試着:“你……在嗎?”
半晌後。
“……在。”
那道聲音回答。
沈無妄:“是你,和她說了什麼。是嗎?”他頓了頓,補充道:“在後陵裏,我昏迷的那片刻功夫。對不對?”
“……是。”
沈無妄身子一晃。
月色把他踉蹌的身影,拉得好長。
“好啊,你……你當真是極好。”沈無妄冷笑出聲,“爲了叫她離開我,你連這種腌臢手段都使得出來。對,我是惡鬼,可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我……我也不是好東西。呵呵,我毀了她的清白,把她傷成那樣……”
“還得意洋洋地告訴了她真相。是嗎?”沈無妄咬牙切齒。
“她有權利知道……”
“你主導這具身體那麼長時間,你如何不說?”
“鏘——”
沈無妄自牆壁上,拔出高掛的長劍。
他對體內的那個“沈無妄”一點辦法都沒有,殺不死,滅不盡。
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讓他疼,疼到……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