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玩物罢了
她眉头紧皱,陷入痛苦的回忆,“我模模糊糊记得,闻了那個香囊,浑身发热发软,身子好轻好轻……再睁眼,就是在那间屋子裡。”
“别說了……”顾慎听不下去。
江书安慰地抱紧了顾如烟,“小姐,然后呢?”
似乎是觉得年龄相差无几的江书更能理解自己,顾如烟依偎在她怀中,继续回忆,“一开始……一开始,那個男人好像也是缩在角落,脸涨得通红,却……却在骂我……”
“他让我滚……让我快走……”
“可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沒有,后来、后来不知怎的,他就……就上来撕扯我的衣裳,我……”
“够了!”顾慎断喝一声,“你到底想說什么?!”
顾如烟嘴唇抖着說不下去。
江书:“小姐的意思,那個难民……很可能,和她一样。”也是无辜的。
顾慎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浊气,“要清白,還是要真相。你自己决定。你和幕家有婚约,无论如何,都要给幕家一個交代。”
顾慎走后。
顾如烟一直哭到睡着。
梦中還喃喃着說好怕,說自己是无辜的。
那一晚,江书留在顾家营帐。幕亓一也沒派随安来找她回去。
在顾如烟床榻边打好地铺,江书也有些睡不着。
她很可以及时抽身,不蹚這趟浑水。
可顾如烟要是真的证明不了自己是无辜的,她和幕亓一的婚约就全毁了。她江书就得跟着顾如烟的庚帖,一块被幕家送回顾家。
到时候,她在顾家,怕是沒有活路可走。
现在的顾如烟看起来无助又可怜,江书知道自己一個奴婢,沒资格可怜小姐。
可她忍不住想,自己被诬陷,沒人肯信的时候……若有人陪在身边,大概自己多少也会好過一些。
第二日,顾如烟起身时,眼眶全肿了。
顾慎人沒来,却派了小厮,来问顾如烟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如烟仍在犹豫。
她是高门贵女,自觉与那些难民全然不同。可活了十几岁,她从未亲眼见過死人,更沒害死過人。
她沒那個胆子,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做。
江书却知道,顾慎是在给顾如烟時間,亲自狠下心来。可无论最后顾如烟做出怎样的選擇,顾慎怕是都会对那個难民下手。
为了他妹妹的清白。
江书从前沒见過那個难民,跟他更谈不上交情。
可他是個那样年轻的孩子,她不忍他枉死。
更别說,她在他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样的卑贱,一样的容易被抹杀。
她想,替他争一把。
刚打发走顾慎的小厮沒多久,流花扶着万吟儿来了。
江书本想拦着,顾如烟却直接叫了她们进来。
进了营帐,万吟儿看着顾如烟還苍白着的一张脸,脸上浮现出心痛的神情,“顾姐姐,你真糊涂。你是顾家嫡女,又和阿一哥哥有了婚约,怎么能做出這等事来?”
顾如烟:“你来,就是为了說這些?”
“呵,”万吟儿抬起袖子,掩唇一笑,看向江书,“江书姑娘,我来,是为了你。”
江书抿唇,“奴婢卑贱如泥,何德何能劳动表小姐,特意为奴婢来一趟。”
“阿一哥哥可惦念你了。”万吟儿眼底不自觉地划過一丝嫉恨,“阿一哥哥說,他和顾家,怕是不成了。看在你這些日子裡,试婚辛苦,要你往后就去幕家伺候。”
她亲亲热热地扯過江书的手,“往后,我們就是姐妹了。”
万吟儿志得意满。
她毁了顾如烟的清白,两家婚事一散,她就沒有对手,自觉定是能当上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
她是在以主母的身份,赏赐给江书一條活路。
可想到往后若是要在万吟儿手下過活,江书毫不犹豫,“奴婢,必是跟着小姐的。”
“你竟這般忠心?那我倒不好强留了。”万吟儿松了手,一脸玩味地看向江书,“可惜了幕世子待你的一片心。”
她当着顾如烟的面,又是提江书试婚辛苦,又是說到幕亓一待她的真心。
是要逼着顾如烟发落江书。
顾如烟抿唇,沒說话。
江书:“表姑娘說笑了。世子从始至终,心裡都有表姑娘。在世子眼裡,奴婢……是個玩物罢了。”
“你当真這样想?阿一哥哥可是待你很好。”
“奴婢当真這样想。”江书直起身子,淡淡道,“世子待奴婢的好,跟待一條小猫小狗的好,是一般的。”
话說出口,江书强压下心口涌起的一阵微痛。
可她必须這么說,至少别再在顾如烟伤口上撒盐。
“你当真這样想,那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
說着,万吟儿起身,流花帮她掀起顾如烟营帐。
浅黄色营帐门帘的缝隙中,江书看到,幕亓一的身影静静矗立在外。
她心口一滞,脱口而出:“世子……”
隔着营帐,隔着万吟儿、流花两人,幕亓一遥遥看向江书脸上。
瞬间,像几個月那样长。
“呵,”江书听见幕亓一轻笑,“你說得对,小猫小狗而已。背主的小东西,玩腻了,换一只就好。”
一行人走了,江书忙着安抚顾如烟,沒時間想自己的事。
日暮时分,顾如烟收到了家裡的信。
自是把她骂得狗血喷头,让她事事都听哥哥的,不许再任性。
话說家中已经派人,這几日就要接她回去,不让她再外面继续丢人现眼。
顾如烟看得红了眼眶,却也不敢回信。
让她沒想到的是。
武安侯夫人吴氏的信,也一并送到了她手裡。
顾如烟就着烛火看完,整個人都愣愣的。
看她神情,江书一颗心直往下沉。吴氏莫不是要退婚?
顾如烟:“江书,你帮我念念、念念這封信……”
江书這几日学了不少字,她自己不觉多,可展信,却发现自己也能看得懂。
她磕磕绊绊念了一遍,也有些难以置信。
“小姐,這武安侯夫人的意思……”
吴氏先在心裡骂了一顿幕亓一,說是幕亓一沒能照顾好顾如烟,都是他的错。自己必会对他严加管教。
又写了一段文字,让顾如烟宽心。
最后一段,更是言明,自己是相信顾如烟清白的。她若能稍加证明,证明给那些碎嘴子的人看,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她的幕亓一的婚事,断断不会变。
武安侯府,還是回对顾如烟敞开大门。她能风风光光地嫁进来,就和她曾经梦想的一样。
“吴夫人真的這么說?”顾如烟嘴唇颤抖。
她以为她出了這种事,武安侯府一定是一百個不肯再与她结亲。
江书:“是。奴婢看,也是這個意思。”
吴氏的信和顾家家书摆在一起,顾如烟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红了。
她這個时候,最需要的是同性的信任和安慰。
吴氏都做到了。
烛火明明暗暗,夜已過半。
顾如烟抹了抹眼眶,向江书:“去請我哥哥来。”她嘴唇抖得厉害,“就說、就說……我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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