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馮氏兄妹
從前跟吳渭做夫妻,那一世夫妻到頭,許成瑜從他身上學會個道理——物盡其用。
她沒想利用誰,最初跟她大哥說做買賣的事,也不是爲了叫他給錢。
她只是在慢慢的,一點點的,表達給他知道。
至於大哥願意借她錢,支持她做這個買賣,她又不蠢,難道還把到手的銀子推出去不要?
做生意有多難,她不是心裏沒數。
她原就是生來比旁人多了這些好處,她想做這些事的時候,父兄總是會支持她,包容她的。
她不需要像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一樣,白手起家,辛苦拼搏。
就像吳渭嫉妒蕭閔行,其實仔細想想,真沒什麼道理。
說不得是蕭閔行前世善事做得太多,功德太重,所以今生投胎轉世,得了這麼一個好出身,也註定了他一輩子都用不着拼搏,用不着發奮,他生來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綠珠從外頭進了屋,看她並不是躺着,呀了聲,湊上前:“姑娘剛纔做什麼了?是不是起身了?”
原本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此時一團亂,孤零零的躺在一旁。
許成瑜方纔又發呆,也不把被子蓋起來,分明就是起過身,挪動過。
綠珠小臉兒一白,忙去看她受傷的那隻腳,好在白皙的一大片,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
丫頭鬆了口氣:“太太再三的交代,不叫姑娘挪動,不叫姑娘起身,大哥兒也不管您,眼看着是要好了,萬一再出個什麼意外,太太豈不立時就要把我們發落出去,好姑娘,您就再忍兩天,成不成?”
許成瑜心情大好,滿口應下:“忍,忍得了,綠珠,陪我下盤棋吧?”
綠珠小臉兒一垮,替她蓋被子的手一僵,嘴角往下沉:“姑娘饒了我吧……”
“陪我下棋,要不陪我到院子裏走走?”
她難得有心思打趣人,瞧着丫頭哭喪着臉,渾身寫滿抗拒,她心情越發的好,到後來,看着綠珠左右爲難,淺淡的笑聲竟從脣畔溢了出來。
·
馮集是個相貌堂堂的郎君。
許成瑜對他沒什麼印象,前世裏也沒見過面兒,本來以爲,馮家的行事作派,養出個所謂爭氣能幹的兒子,大約是連頭髮絲兒都透着靜明和算計的,誰承想,真見到了人,她才覺得先前的想法,實在是太武斷了。
他站在那裏,一身月白長衫得體合身,肩窄窄的,腰身也是窄窄的,看起來弱了些,又不至於孱弱,不過身姿還是挺拔的。
芝蘭玉樹,光風霽月。
他的華貴和蕭閔行截然不同。
蕭閔行的貴氣是凌冽的,而馮集則是清冷的,前者強烈到讓任何人在任何時候無法忽視他,濃烈又鮮豔,而後者則是淡雅高潔,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偏又不敢冒犯褻瀆。
他本該是翩翩貴公子,生在那簪纓世族中,卻明珠蒙塵,落在了金銀銅臭窩。
梁氏坐在老太太左手邊兒,見了許成瑜,堆着一臉的假笑招手叫她:“這是你馮家表哥,比你虛長几歲,從前沒見過,往後都是自家兄妹,相處起來,可別生分纔好。”
可她話說完了,像是纔想起旁邊兒還有一個馮妙儀,便又叫了聲妙儀。
馮妙儀的確乖巧,也沒什麼心眼兒似的。
梁氏叫她,她就湊了過去,乖乖在她身邊兒坐下去,一張鵝蛋臉上稚氣未脫,一笑起來,梨渦淺淺,最妙的是那一雙靈動而又水汪汪的眼睛,狡黠伶俐,一點活潑,一點調皮,倒真是個喜人的模樣。
她閃着眼睛盯着許成瑜瞧,許成瑜卻很適時的收回了目光,沒再繼續盯着她看。
十三歲的馮妙儀,其實和她十五六歲時,也沒多大變化。
一樣的可愛,一樣的俏皮。
梁氏拍着馮妙儀的手背:“這就是你成瑜表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品香賞玉,更全不在話下,餘下插花烹茶、女工剪花,就沒有一樣是她不會的。”
她滿口說着誇讚的話,許成瑜秀眉卻已經攏了起來。
不就是捧殺嗎?
頭一次見面,非要小姑娘心裏不痛快,往後變着花樣來找她麻煩唄?
這個年紀的女孩兒,都覺得自己是最出色的,何況從小又都是家裏精心教過的。
許成瑜覺得,她要是馮妙儀,心裏早不知道罵了多少遍了。
一旁馮集倒先開了口:“姨母說起成瑜表妹讚不絕口,好歹也顧着些我們妙儀的面子,這從琴棋書畫,到品香賞玉,連插花煮茶,女工剪花,真是把什麼都說到了,這才見了面,您就急着告訴人家,妙儀什麼都拿不出手,簡直一無是處,她面皮薄,仔細一會兒跟你哭鼻子。”
馮集聲音也好聽,真配他這個人。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他一開口,許成瑜立時覺着,五臟六腑裏,便沒有一處不伏帖的。
一如凜冽冬日裏照入人心間的暖陽,再好似炎炎夏日裏丫頭奉上的冰鎮過的綠豆百合湯,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叫人渾身都舒坦極了。
她不由又多看了兩眼。
也是個會說話的。
既維護了馮妙儀,也緩和氣氛,不至於是當堂駁了長輩的話,更不會叫她難堪。
看來馮家這回是真夠下功夫的。
把這樣的人弄到揚州來,往後的日子,何止是清淨難得啊。
許成瑜略合了閤眼,往一旁站了站,再沒看馮集,淺笑着,柔聲婉轉:“三嬸快別臊我了,別的且不說呢,就說這煮茶,我可是極不在行的。”
她一面說,一面去看許成瑤:“三姐姐站在這兒,誰敢說自個兒是擅茶道的?您快別打我嘴,回頭妙儀表妹纏着要喫我煮的茶,結果不能入口,我丟人可就丟大了。”
魏老夫人一聽這話,捧腹笑起來。
老太太笑了,衆人自然也跟着笑了。
梁氏笑完了,還想說什麼呢,老夫人叫成瑜:“你這個妹妹乖得很,人家要在咱們家裏住一陣子,你做姐姐的,可不許欺負了她,知不知道?”
許成瑜從來就不是個欺負人的主兒。
她順勢往老太太身邊兒坐過去,眼角餘光瞥見梁氏面色微變,挽上老太太的手:“您倒說的我像個潑皮無賴,怎麼動輒要欺負人似的,三嬸賣力氣誇我,您就賣力氣拆臺,妙儀表妹聽着,只當我凶神惡煞,可不敢與我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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