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心裏有你
那樣的憤怒從何而來,許成瑜心裏是很清楚的。
許成瑤對蕭閔行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蕭幼儀兄妹還在揚州府時,她甚至唯許成瑤解圍過。
那時候心底的惱怒,僅僅是因爲許成瑤的不自重,連累家族跟着她一起丟臉。
並不爲蕭閔行這個人。
現在蕭閔行問她——
許成瑜擡眼望去:“我是生氣的,但我也並沒有打算告訴你。”
她說生氣,他眼底的怒火漸弱。
“爲什麼不打算告訴我?”
許成瑜一低頭,沉默須臾,等重新開口的時候,才又擡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這種事難以啓齒,我三姐姐雖然糊塗,但她畢竟是女孩兒家,名聲還是要顧全的。
我三嬸和三姐姐做了很多糊塗事,我從前總想着家和萬事興,只要家宅安寧,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後來不這麼想了,可也不是要把她們趕盡殺絕。
她姓許,是許家的嫡姑娘,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所以我很難和你站在一起,真的要她去死。
你的脾氣,我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真的發作起來,我未必勸得住你……
難道真的來告訴你,挑起你的怒火,要你去處置她嗎?”
她失笑搖頭。
話確實不是騙蕭閔行。
什麼家和萬事興,她早就不想了。
人家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大抵是這麼個道理。
連祖母都撂開手不管了,這許家不是她一個人能撐得住的。
該護着的人護着,有些人根本就不值當。
梁氏和許成瑤從沒想過家宅安寧,她一廂情願,人家也不會領情。
可是許成瑤就該死嗎?
蕭閔行要真是懲治起來她,十個許成瑤也撐不住蕭閔行的怒火。
下死手,她總歸做不到。
蕭閔行大概是聽懂了她的意思的,眼神暗了暗:“其實你今天告訴我此事,也僅僅是因爲家裏的內鬼抓不出來吧?”
許成瑜有一瞬喫驚:“還有一樣。”
他微怔:“什麼?”
她抿脣,好半天緩緩道:“你的態度。”
他的態度——她要的一定不是他對許成瑤的態度。
她想要的……
蕭閔行眯眼打量了她一番:“你是想知道,我會不會爲了你而退讓這一步。”
許成瑜的面頰不合時宜的泛起紅暈來,只是淡淡一層,若不仔細看,很難察覺。
這話她本來不打算說,可是她也不想讓蕭閔行誤會。
再機敏聰慧的人,有時候鑽了牛角尖,有些道理也是想不明白的。
她怕他誤以爲她真的只是爲了查家裏的內奸,才與他道出實情。
雖然從根本上來說,此事是誘因,但她絕不是全然爲了這一件事的。
這天底下的許多誤會,皆是因此而來的。
她有的時候也會想想以前的事。
和父兄之間,溝通太少,她會誤會父兄許多事,而父兄也只拿她做不諳世事的內宅女孩兒。
前世無論是暗許蕭閔行,還是到後來婚配吳渭,有很多事情,其實從一開始,是可以避免的。
她回想起來一些事,暗暗自惱。
是她誤會了父兄,甚至誤會了母親。
嫁給吳渭後,雖然就在揚州城中,卻很少回許家去走動。
她以爲她是出嫁女,父兄乃至母親對她都是漠不關心的。
她的婚事,她的將來,也只是許家更上一層樓的墊腳石。
她那時候怎麼會這麼想呢?
現在她想通了,實在不想再來一次。
她和蕭閔行之間,從前好像也有誤會,只是那些都不大要緊。
無關緊要的,過去了,自然也就過去了,誰都不會再提起。
但眼下不成。
她聽着蕭閔行問出口的那句話,又不像是在困頓問她,倒像是心下已然認定了,平緩說出口的。
她驀然心驚,下意識便反駁了。
許成瑜定了心神,把心一橫,斬釘截鐵說了聲是。
“你或許以爲這是試探,我也沒法子反駁說這不是。”許成瑜垂在桌下的手,交疊在一起,捏緊了,目光再沒從蕭閔行的臉上挪開。
她想要看清楚他面上的任何表情變化,哪怕是極細微的:“我是有些敏感多疑的,於此事上,一年過去,你誠心待我,我仍要這樣試探你,你大抵會寒心失望。
其實換做我是你,甚至會覺得這個人真是不識好歹。”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她脣角往上揚了揚,見他嘴角一動,欸了聲:“你先聽我說完。”
“既然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我也實話告訴你。”
“今日母親問我,對你究竟是什麼樣的態度和心思,我想了很久,覺得我心裏是有你的。”
蕭閔行眉心一動:“阿瑜?”
他連呼吸都放輕了,似是怕驚擾到她。
許成瑜聽得分明,心口越發柔軟一片:“我從沒跟你說過這些話,是覺得羞於啓齒,更覺得女孩兒家總要矜持自重。
但今天把話說開了,我不想你有誤會,也不想因誤會而錯過什麼。
你心裏若爲我三姐姐的事而惱怒,亦或者覺得我們許家教女無方,不是什麼好人家,這都無妨,再不然,覺得在這事兒上我們全家上下一併欺瞞了你,實在辜負了你的誠心相待,我也沒話可說。
可是你若說,我單爲了查內奸,才與你挑明,這便是誤會。
我最不希望存在這樣離譜的誤會。
是以我告訴你,我回了我母親,我的心裏,是有你的。”
她深吸了口氣。
有些話終於說出了口,壓在心口的那塊石頭,也就算是徹底放了下去。
她一下子覺得輕鬆了不少。
從前總怕人看穿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尤其怕蕭閔行看穿。
這實在有些矯情。
但她就算再精明能幹,終究是個女孩兒。
和吳渭之間所謂的愛情,更像是按部就班的人生。
今生的蕭閔行於她,才更能稱之爲情竇初開。
她怕蕭閔行覺得她輕浮,更怕他得了她一片真心便不肯再珍惜。
瞻前顧後,總有許多憂慮。
卻從沒想過,開誠佈公的坦白,是一件這樣爽快的事情。
許成瑜笑起來,臉上是最燦爛明豔的笑容:“你問我是不是試探你,我也告訴你,是。”
她盯着蕭閔行的那張臉,毫不遲疑的說道:“但只這一次,最後一次。
我告訴母親,若你真爲此事惱了我們,便只當我們兩個有緣無分,實在強求不來的。
可你仍舊肯待我如初,我便再不會胡思亂想,該與你坦白的,也與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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