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對立面
盧皇后聞言登時變了臉色。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外闖蕩這幾年,其實身上還帶着少年人所特有的桀驁不馴與傲骨凜然,尤其是蕭閔行這樣出身的孩子。
從前他斂去鋒芒,對長輩總是笑呵呵,她倒忘了,長寧養大的孩子,又究竟能夠謙遜到哪裏去呢?
他以往不爭不搶那樣子,只是對他兄長做了讓步,也想把自己從上京這大染缸裏摘出去罷了。
現如今卻不成了。
這一兩年來接二連三的出事,蕭閔行長大了。
他成了家,接下來當然該立業。
難道說在揚州城的幾年經營就算是立業?
世家高門的孩子,沒有誰會一輩子泡在金銀銅臭裏。
走這條路是早晚的事,不單單是皇上選擇了他,其實也是恪國公府選擇了朝堂。
所以對於恪國公府和蕭閔行本人來說,平樂都是最好的墊腳石。
畢竟是平樂上趕着送上去給人家踩着上位的。
天家嫡公主,中宮皇后的掌上明珠,被蕭閔行拉下來,萬劫不復,對蕭閔行而言多體面啊。
往後立足朝堂,除去他的身份外,再加上這件事,誰敢拿他怎麼樣?
盧皇后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
打從一開始,蕭閔行就根本沒打算手軟放過。
所以在淮陽城中他雷厲風行,叫袁招渠把人給審了,過完了堂,口供供詞還要分錄下來。
一份隨着袁招渠的奏本急送入京,另外一份則隨着押解溫兆平入京而帶回京中。
至於他自己,則早早寫信告知恪國公事情始末原由。
故而袁招渠的奏本抵京,恪國公府便動作迅速,以退爲進,讓皇上當殿發落處置,不得已之下把平樂送到了長寧府上。
他做錯了嗎?
盧皇后看着年輕人俊俏的臉龐。
孩子還小的時候,經常跟着長寧進宮玩兒。
她剛有了平樂那會兒,還跟長寧開玩笑,兩個孩子長大了要是感情好,他們倒不是不能親上加親。
只是這話後來都不了了之而已。
誰知道現在變成這樣。
這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
乍然聽聞此事時,便曉得平樂今次的確是過了頭了。
盧皇后閤眼,緩了良久,穩下心神來,纔開口叫阿行。
蕭閔行深吸口氣:“您說,我在聽。”
“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你回京的用意。”她睜開眼,噙着笑望向他。
目光落在他身上時,遊走審視了一番:“你們夫妻兩個那會兒非要走,說什麼也不肯留在京中,我跟長寧談過一次,她不答應你留下來。
劉家在朝中上躥下跳,這些你不是不知道。
現在突然想通了要回京,到底是平樂的事情刺激到了你,還是回揚州這一路上想明白了什麼?”
她話音落下,蕭閔行倏爾也笑起來:“當初您勸我母親,不是爲了我,更不是爲了皇上的朝堂和江山。”
盧皇后臉色肅然,那種凝重的確是在一瞬間爬滿了整張臉的。
蕭閔行還在笑,絲毫不爲所動,更不肯退讓半分:“母親和您相交幾十年,總覺得您還是年輕時候的脾性,可她忘了,人都是會變的。”
所有人都會變,盧皇后也不例外。
他母親天之驕女,從小到大,這半輩子過去,沒喫過虧,沒受過苦,她太不曉得人間疾苦爲何物了。
沒成婚前父母疼愛,成婚後夫妻恩愛。
盧皇后和母親,始終是不一樣的。
明明都是少年結髮,到頭來卻走上不同的路。
天子後宮三千,原就很難專寵一個,中宮有中宮的責任,她還要勸誡皇帝雨露均沾。
頭前生下三個兒子,個個養的出色,那是她爲夫,爲君的付出。
其實心境早就變了。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生出不同的心思,蕭閔行當然無從得知。
只是盧皇后彼時的確是希望母親能夠站在她的身後,幫扶她,還有整個恪國公府。
說是爲了將來的皇位也好,爲了眼下過得更鬆快也罷,朝堂之中,她的確是打算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蕭閔行臉上笑意已經褪去:“母親那裏,這些話我一個字也沒說,您今日傳召我入宮,我本來是不打算開口的。
不過仔細想想,這些事情又能夠遮掩多久呢?
母親只當您是想任性那麼一回,單純的爲了護着平樂,她不會想到您想把手往朝堂金殿上伸。
我不想拿這些話叫她煩心,她這些年也只把您當朋友,我實在覺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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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意思,盧皇后聽懂了。
他就是因爲什麼都知道,才非要離開京城不可。
因爲不願意幫她,不肯做她的羽翼。
其實她也並不是要做什麼,只是突然有那麼一天想明白,她這個中宮皇后,什麼都沒有。
有些東西,只有牢牢的握在自己手裏纔是真的。
那是恪國公府,是長寧的長公主府,這天底下沒有嫡親的阿嫂,只有嫡親的兄長,這道理她還是明白的,所以她始終沒有明着說,的確打一開始就打算瞞着長寧。
但沒想到,蕭閔行小小的年紀,這樣通透——
“所以你因爲平樂派人追殺你而回京,是已經決定要站在我們母女的對立面了,是嗎?”
這話問的真是奇怪。
蕭閔行面色平靜,側目朝寶座上看去。
盧皇后的鳳冠熠熠生輝,是華貴不可方物的。
他幾不可見的搖了下頭:“我要站在誰的對立面?您的對立面又是誰?劉家嗎?還是皇上?”
“阿行!”
“皇后娘娘。”蕭閔行是語調顯然要平和的多,“您到什麼時候都是中宮皇后,是天下母,您不會有對立面。
平樂——平樂是天家公主,一言一行更該謹慎。
是您把她縱過頭了。
其實您也不用這樣難過。
這後宮裏的孩子,都是您的孩子,都要尊您爲嫡母。
沒有了平樂,還有別的人,您要是高興,剛落生的小公主抱到鳳仁宮來養着玩,皇上也不會不許。”
他在盧皇后已經完全黑透的臉色以及少有的陰鷙目光中緩緩站起了身來,站正住,掖着手,朝上拜下一禮:“臣,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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