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忌憚至此
許成瑜肚子慢慢大起來,行動其實不方便,總會顯得笨重。
她本是纖細瘦弱的人,懷了孩子之後也並沒有養胖特別多,也只不過是比從前稍微圓潤了那麼一點而已。
是以外出走動的久了,她自己都覺得累。
壓根兒用不着蕭閔行開口,不到黃昏時候,兩個人就已經上了車回侯府去。
東西的確是沒少買,不過許成瑜陪嫁帶來的東西原本就多,是以要給自己添置的沒幾樣,大多都是給孩子準備的,還有上了眼覺得不錯,就買回來留給蕭幼儀或是打算送到趙婉真收上去的。
蕭閔行沒陪着她回小院兒。
剛進府門沒多久,蕭景行身邊伺候的長隨小廝迎到府門口去,把人給請走了。
紅蕊去給許成瑜端安胎藥,雲珠聽了許成瑜吩咐去請蕭幼儀,只有綠珠陪着她在收拾東西。
收拾了大半,羅漢牀上總算空出能坐人的位置,綠珠叫了她一聲:“大爺把姑爺叫去,您也不擔心嗎?”
許成瑜疊小衣的手起先的確是頓了一下,後來動作還是行雲流水,連眼皮都沒擡一下:“這有什麼可擔心的?自家兄弟,說上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不是很正常的事兒?”
綠珠抿脣。
她家姑娘自幼聰敏過人,長大了之後更是脂粉堆裏的英雄,其實道理姑娘肯定都明白的,不用她來瞎操心。
可這樣的態度,風輕雲淡,根本不放在心上。
綠珠還是有些擔心。
許成瑜終於擡頭看了她一眼:“傻丫頭,咱們擔心,有些事兒就不會發生了嗎?”
兄弟鬩牆,自古有之。
當初她跟蕭閔行決定離開京城,公爹爲什麼那麼贊成,蕭閔行是同她講過的。
這偌大的國公府,上百年的名望傳承,世子也只能有一個。
從前兩兄弟相安無事,但這一年多以來這個平衡被打破了。
蕭景行身邊還站着個蔣氏——於很多人眼裏,蔣氏本就是個禍害,這樣的女人誰娶了誰倒黴。
偏偏蕭景行對她言聽計從,哪裏還有半分世家高門精心培養出來的繼人的樣子。
未成婚前的蕭景行對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或許不會生出什麼防備之心,但現在可真說不好。
那十萬兩白銀已經在蔣氏心裏留下陰影了,蔣氏是把她,甚至把他們夫妻二人當眼中釘肉中刺。
心頭肉厭惡的人,蕭景行會以何種心態對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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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跨院·小書房
蕭景行從小就擅長書法,練了一手極漂亮的瘦金體,長大一些水墨丹青也是一絕。
他十六歲那年上京勳貴之中便有千金難求蕭景行一幅字之說了。
蕭閔行進門那會兒就反手把書房雕花門給帶上了,擡眼見蕭景行筆走龍蛇,微微挑眉:“大哥在寫字,怎麼還叫我來?”
他常年不在家,但蕭景行的習慣還是知道的。
結果蕭景行最後一筆就正好收了勢,順勢把他的話接了過來:“這幅字送你的,你來。”
蕭閔行眯了眯眼,步子根本就沒動。
蕭景行笑起來:“怎麼了?”
小時候練字的時候他總喜歡纏着自己。
幼子總是受寵,也更無憂無慮,肆無忌憚些的,只用想着喫喝玩樂,揮霍無度的過日子。
他以前對這個弟弟也是抱着一種極複雜的心態。
一方面這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血脈相連,他單是看着小小的人兒便覺得親近的很。
可另一方面,蕭閔行所得到的自由,是他自五歲後就失去的東西。
父親母親也疼愛他,作爲國公府的嫡長孫,祖母對他也是滿懷疼愛的。
但還是有差別——
所以以前他不肯寫字送弟弟,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從來沒叫任何人發現。
蕭景行又朝着他招了招手,終於見他肯挪步上前,才笑了笑。
但是蕭閔行笑不出來。
白紙黑字寫的是孔融讓梨四個大字。
這樣的道理他原本可以講的更隱晦一些,卻連遮掩都不願意。
面子上的工夫都省了,接下來還會有什麼行爲呢?
“大哥想跟我說什麼呢?”
蕭閔行的脣角徹底拉平,人也掖着手重新退回了原來的位置去。
他平視着蕭景行,心卻直沉入谷底。
曾幾何時,他是因爲自己這個大哥而倍感驕傲與自豪的。
那時候是個浪蕩公子,跟着一羣狐朋狗友橫行上京,那些人總是會說,你瞧呀,恪國公府的世子爺,芝蘭玉樹的人物,才高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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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覺得自己被貶低了的,反而會覺得高興。
那是他蕭閔行的親大哥。
現在呢?
“大哥是想告訴我,學一學孔融?”
蕭景行把狼毫筆往菱花筆格放回去:“剛纔突發奇想,想寫這四個字,剛好讓人去請你來,你來的也巧,進門的時候我收了最後一筆。
其實這些日子朝廷裏事情多,戶部忙得不可開交,我有一段時間沒提筆寫字。
既然這樣巧,這幅字送你,不好?
你小的時候總纏着我叫我寫字給你,說要拿回去裱起來,給你那些個小朋友看的,怎麼長大了反而不稀罕了?”
“大哥的字,千金難求,但對我來說,這四個字——”蕭閔行的聲音戛然而止,旋身回到官帽椅去落了座。
他翹着二郎腿,晃動腳尖,鞋頭飛針走線祥雲紋是儒雅的,但順勢向上看,他眼底的光芒又是冰寒刺骨的。
他深吸口氣:“大哥不妨直說吧,咱們兄弟之間,何必這麼說話呢?”
他理了理長衫下襬,再沒有看蕭景行:“我變賣了揚州所有的產業回京,是父親告訴你的吧?”
蕭景行面色變得陰沉起來:“你從什麼時候決定留在京城的?當時走的時候不是都還好好的?”
他果然是這樣想。
蕭閔行倒也不覺得心寒,好像人長大了,就應該是這樣的,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蔣氏,上躥下跳的攛掇。
“這不應該是朝廷的決定嗎?大哥怎麼來問我?”蕭閔行的語氣有些吊兒郎當,並不那麼正經,“或者你應該去問問父親。
不過我想大哥不敢問的——這種話,怎麼開口呢?
自己的親弟弟要回家了,做大哥的卻不高興。
大哥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我忌憚至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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