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它竟然在這無法照明的鬼島上發出了光!
謝升取出劍鞘,高高飛至上空:“阿仁,你再打一次閃電,讓我來試一試這個珠子有沒有用處!”
鳶室仁略作遲疑:“但我的閃電很危險,我怕——”
“你怕什麼,再不濟就是全軍覆沒,等你靈力耗盡,我們所有人也會死在這裏。”謝升跳得越來越高,聲音空曠悠遠起來,“來吧!閃電。”
鳶室仁點頭,一鼓作氣地衝開所有花藤,在謝升上方批了道絳紫色的閃電。
謝升迅速向上拋出劍鞘,與那刺目的閃電一觸即發,以謝升頭頂的怨氣層爲中心,一朵煙花似的金光向四周洶涌散開,這朵金光一直張落至遙遠的黑色巨蛋邊緣,最終疏落落地灑在了河面上。
積聚在墓碑四周的怨氣也隆然消散,那些怨鬼頃刻間與衆人剝離開來。被鬼魂上了身的幾人如夢初醒,一臉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閏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懷裏的鬼嬰兒,嚇得半死,想擡手將它甩出去,然而卻發現身體被什麼東西團團纏住了。
這藤條他看着分外眼熟。
李癢看着臂彎裏的鬼嬰孩,雙目撐得巨大,他驚恐地尖叫起來:“啊啊!!救命啊!”
“花神?”謝楠見到此情此景也是嚇了一跳,“你爲何把我纏住了?!”
詠川睜眼,發現懷裏的嬰兒咯咯咯笑了起來,雖然他早已見怪不怪,但心裏還是瘮得慌。
剛剛醒轉的同伴透過擺置凌亂的墓碑,看到了那個正紮在泥土裏的小花神。他已經沒了人形的樣子,看起來皺巴巴的,僅剩下一張臉爲他們所熟識。而那些無處不在的、揮舞在地上、在空中、盤旋在他們周身的荊條與花藤,稍稍一劃開皺巴的皮膚,就會發現裏面全部是鮮紅的血肉。
藤條正在張牙舞爪的飛舞,在娃娃島上肆意翻卷,密密麻麻的倒刺生長在藤條頂部,閃爍着尖銳的光澤——他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鳶室仁見衆人都已好轉,便又伸出幾根枝條,將黏在他們身上的鬼娃娃們毫不留情地拔了下來。藤條捲走了鬼娃娃,來到岸邊的河面上,咔嚓一聲,自行斷了開來。
花藤與鬼娃娃一同落在河裏。這些鬼娃娃再也沒能浮起。
斷掉的那幾根枝條切面非常整齊,明明連在身上,鳶室仁像是一點也不疼痛。他迅速收起所有匍匐在島上的花枝,從土中爬起,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枝條衆多,收起花莖的動靜自然大的很,島上一時黃塵滾滾,掃起一陣嗆人的泥土。
閏元與閏神咳嗽起來。
李癢不知道又從哪變出了一隻花傘遮在面前,看着柔弱極了。好不容易修煉成鐵血硬漢,結果被鬼上了一次身,又被打回原形。
謝升從空中落地,問道:“你們好些了嗎?此番多虧了花神相救,不然全要死在這裏。”
詠川仍未從震驚中清醒,他站在原地,獨自感慨道:“先前一直聽你們說,陸家村外佈下陣法的花神十分厲害。今日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太壯觀了……壯觀得讓我害怕。”
鳶室仁則非常謙虛:“這是我應做的。我本來就是神明,自該多出一份力。”
衆人復又聚攏在一起。
閏深疑惑地問:“方纔究竟發生了什麼?花神纏住我之前的事我全都不記得了,腦袋裏像是一團漿糊。”李癢點頭:“我也是。看完墓誌銘之後我做了什麼,我全都給忘了。你們呢?”
閏元蹲在地上,忽然找到了一塊焦黑的廢鐵,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的華濃劍劍鞘,劍鞘上的三色寶珠已經碎裂,完全沒了以往那些璀璨光澤。
他難以置信地吞了口唾沫,指甲被嚇得慘白:“我的劍鞘……”
謝升將劍匣遞給他,抱歉地說:“這都怪我。我們也純屬是疾病亂投醫。是你的劍鞘救了在場所有人。”
閏元那股慘白的勁兒立即從指尖染到了臉頰:“完了完了,蛇皮袋還沒找回來,眼下最重要的寶珠又碎了,師父一定會責罰我。”
閏神連忙蹲下來安撫自己的師兄:“別怕,師兄,一個劍鞘能換來這麼多人的性命,師父定不會責怪你。”
其實閏元心裏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樂山派弟子一生只有一把劍鞘,從入派起到飛昇,從來沒人用過第二把。他不想當這個例外。
鳶室仁神色嚴肅道:“你們被鬼附身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我過會兒再解釋。之前我的花藤穿入草叢中時,找到了一個地方,那裏有古怪,你們快隨我來。”
謝升沒有遲疑,直接走在了鳶室仁的身邊。謝楠與詠川有些猶豫,但還是緊跟在後。
剩下的三人雖因爲害怕不想前去,但他們靈力甚微,呆在原地更加危險,因此沒有別的法子,只能一同跟上去。
鳶室仁帶着他們穿過草叢,來到一片空地,那空地邊緣是一處陡崖,深不見底。他們沿着陡崖走了半響,尋到一處石碑。
碑旁盛放着幾株曼珠沙華。
這石碑和岸邊的墓誌銘是一樣的形制,碑上也刻着幾行文字用以說明。
大意如下:娃娃島地形天然奇特古怪,島內有斷崖,乃廣爲流傳的不詳之地。此處中低外高,中空外實。洛蚩族女子誕下嬰孩後,丈夫對她們的看管有所鬆懈,不再將她們囚在家裏。她們陸續來到島上,把嬰孩遺棄在河岸便,之後從崖上跳下。無人生還。
“個個都是是烈女子。”詠川嘆息着搖頭,“性情剛毅果然都無法輕易認命。”
“中低外高、中空外實……”謝楠眯起眼,觀察這四周的地形,突然恍然大悟,“娃娃島地處神州南部,四面環水,且是極陰之地,這裏又有地勢低窪的腹地,水主外,土主內,山石拗然,恐爲大凶。”
“若爲墓地,則陰陽兩隔、水陸兩斷。”謝升接着說道,“難怪這女鬼要附在我們身上纔去碰水裏那些鬼嬰兒,因爲就算她們的魂魄就算走入水中,也碰不到自己的孩子。”
李癢聽不明白:“既然生前這樣悽苦,她們死後爲什麼不去投胎呢?”
鳶室仁道:“我猜是因爲她們心有怨氣,且這裏的地勢與風水原本就容易聚起鬼魂,久而久之會形成席捲魂魄的鬼場。事到如今,她們已經逃不出去了,將永遠留在這裏。”
就算沒有娃娃島的事件,今後還會因爲別的雜七雜八出現相類似的鬼場,難怪連地府都不願管。反正這島地處偏遠,四周幾乎無人居住,除非有傻子硬闖。
“那麼,這些死去的母親,豈不是再也摸不到孩子了?近在咫尺,卻不能摸。”閏元抱着燒焦的劍鞘,眼裏有稍許溼潤,“哪怕走進水裏,也碰不到自己的骨肉。”
衆人紛紛沉默不語。
鳶室仁朝草叢外的方位望去。分明沒有起風,但那些喜陰的草木門卻窸窸窣窣打起了顫。
草叢外,河岸邊。
那幾個花藤纏繞起來的嬰孩緩緩沉入水底,從斷口涌出的神血燙得它們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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