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砰得一聲,從天上砸下來一個重物,謝升循着聲響摸了過去。
是一棵樹。
應該是李癢的朋友春斐。那人的魂魄已經從它身體裏鑽出去了。
四周越來越寒冷,說是天寒地凍也不爲過。寒冰泉四周惡鬼衆多,陰氣極盛。眼下他被泉水凍傷雙眼,正處於下風,必須想個法子擺脫困境。不然再過片刻,他就要被鬼上身了。
謝升摸了摸臉上快要乾涸的血跡。被凍住思緒的腦仁已經逐漸恢復。
“謝升!”
“阿升!!”
“謝升前輩!!!”
幾人向四面八方搜尋着謝升的身影。
謝升轉眼就不見了。他們在這個亂葬崗旁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他的蹤跡。
“謝升前輩究竟去哪了啊?”閏元疲乏地癱倒在一隻枯萎樹根旁。在怨氣中浸沒多時,他確實有些累了,握着那個缺了寶珠的焦黑劍鞘喘着粗氣,神思略恍惚:“若再找不到他,我就要走不動了。”
閏深捋了一把額上的汗,站在閏元身邊道:“師兄想喝水嗎?我的水囊裏還有點水。”
“喝。走了太多路,渴着我了。”閏元一把扯過了閏深腰間的水囊,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來,沒喝兩口就見了底。
閏元的體質比這裏其他人都要差一點,諸如疲乏和口渴的表現都更加嚴重。但實際上,除了鳶室仁體質特殊之外,他們所有人都已經身心疲倦。這裏氣候惡劣,不宜人居,任誰多呆幾日都不會好過。
謝楠望着混沌的天空,勾着手指掐算起來:“從現在開始,我們一邊尋找謝升一邊尋找泉水。到如今我們已經入島兩三日了,再拖下去不是辦法。”
詠川站在白骨堆裏踢了一腳,妄想在堆砌的骨堆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這麼說,我們是不是不能再繼續待在亂葬崗了?”
白骨被他踢到了一邊,裏面連根謝升的虎毛都沒有。
“不可對死者不敬。”小道士閏深上前喝止。
連他們自己都對死者不敬,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轉瞬一思,終是沒說出口。詠川知道人族繁文縟節衆多,多這一點也很正常。
“倘若謝升前輩自己尋回來了怎麼辦?”李癢收起遮在頭頂的花傘,摸摸腦袋,“我們都走了,他該找不到我們了。”
謝楠搖頭:“這點你們無需擔憂。花神身上有謝升贈予的銅竺,若他真的想找我們,不會找不到。”
鳶室仁聞言頓了一頓,接着便從懷裏掏出了那個傳信竺。謝升確實和他說過,憑藉這隻神奇的銅竺,他就能對他有所感應。
“假如他身上也放着一隻就好了。”鳶室仁垂頭,眉眼耷拉下來,一副焦急又悵惘的模樣,“他一定是出事情了。都怪我,都怪我。剛剛曼珠沙華的花液飆進了他的眼睛,如果我沒有一個人跑下山坡,而是等他一起下來……”
李癢哭喪起了臉,拽着鳶室仁的袖子說:“哎呦我的花神啊,你說得我心裏是又慌又羞。你跑下來還不是爲了我和春斐。若謝升前輩真出來什麼事,我非得愧疚得一頭撞死在樹上不可。”
鳶室仁不說話了,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謝升送給他的傳信竺。謝楠在最前方,拐了個彎,繞開白骨堆,最終走入深處的荒野之中:“這裏我們已經尋遍了。各位跟着我到別處去尋吧。”
鳶室仁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跟了上去。
“花神不必擔心。”謝楠見鳶室仁仍然悶悶不樂,便勸他,“從小到大他與我最親近。謝升除了小時候要讓人追着洗澡之外,還沒有什麼事情讓家裏人操過心。譬如謝升那一身高強的法術修爲,都是他自己一點一點自己歷練得來的,爹孃和我幾乎從沒催過他練功。他常年在外降服惡妖惡鬼,這些上刀山下火海的經歷中有不少都比到娃娃島取泉水要更加艱險。我相信他能平安歸來。”
謝升是一隻千年老虎精,無論是靈力還是道行都是精深的很。這點鳶室仁當然清楚。
“謝升處世樂觀向上,嫉惡如仇,我與他相處到現在,從沒見過有什麼鬼神能輕鬆擊敗他。”謝楠回憶着小時與謝升之間的往事,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
瞅見謝楠臉上表情的些微轉變,食鐵獸出聲道:“你們雖是年紀相仿的兄弟,但性情卻十分不同。他的心態好像尤其年輕,一點兒也不像有上千歲了。年輕人那些意氣風發以及朝氣蓬勃的性情他全都有。”說着瞥了一眼鳶室仁,“當然,花神就是個例外了,你看着和謝十四的年紀差不多。”
“嗯?”
起碼有上千歲的食人花神沒聽明白。
謝楠跨着步子,誇耀地說:“我這位十二弟有一點和我不同。他想行俠仗義,便一股腦去做了,每每事成後,還會在外面拋出謝氏虎族的名頭。有時我會嘲笑他幼稚,畢竟我們從小受到的訓/誡便是:不求虛名,若有人真心實意想報答,虎族的名頭自會發揚光大。後來我想了一想,謝氏虎族裏所有兄弟姐妹,的確屬他最有家族歸屬感。不光是嘴上說說,謝升是真心實意地牽掛着族內的所有人。”
後面的閏元聽見了,也道:“是啊,謝升是個真誠坦率的前輩。而且每次站在他身邊,我都覺得我們要做的事一定能完成,他永遠不會給我們施加壓力。有時帶着那麼一點挖苦的玩笑話,也是想激我做得更好。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種……我也說不出來。”
詠川摸摸下巴,尋找起了適用於謝升的描述:“呵,他天生就有一股傻勁兒,墩着他奮不顧身地向前跑。”
鳶室仁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
大家聊了一會兒謝升,煩悶的心緒都減緩了許多。
“等等。”謝楠忽然止住了腳步。
“好像周圍越來越冷了。”閏元猛地打了個哆嗦,“前面是不是有很多冤死的惡鬼。”
“寒冰泉應該要到了。”詠川用雙臂夾着滾圓的肚子,戒備地躬下身體,雙眼瞟着四周,“你們多加小心。”
閏深道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抽出了劍匣裏的煙光劍:“我們門派的書上說,若被鬼魂上過一次身,那麼短時間內就不會被上第二次身,所以……”
“不錯。”謝楠點頭,“但還是小心爲妙。畢竟這裏是兇鬼衆多的娃娃島。”
鳶室仁向前邁着步子。不知怎麼回事,他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們所處的林子樹木參天,都長成了遮廕庇日的高度。前方光線越來越昏暗,他們聽見了樹林深處傳來的涓涓水聲。
“果然是寒冰泉。”鳶室仁知曉寒冰泉是島上的活水,步子加快了起來,“我們快去取水。”
在灰暗的樹林深處,突然竄出來一個龐大的鬼影。那鬼影忽明忽暗,若隱若現,在搖擺地樹木間來回穿梭。
衆人對視一眼,紛紛亮起了各自的殺手鐗。謝楠甩開摺扇,鳶室仁的藤條隨時待發,樂山派兩個小道士分持華濃與煙光,食鐵獸伸出尖銳的熊爪。
他們緊緊頂盯住了嗖嗖飛速靠近的鬼影。那鬼影跳到十丈遠的時候,竟大喊一聲:“十哥,阿仁,我回來了!”
是謝升的聲音。
鳶室仁連忙收起藤條,跑了上去,對面人的臉龐緩緩映入眼簾。只見謝升身上揹着一棵紫薇樹,腰間還彆着一個罐子,難怪方纔在遠處看着這樣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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