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鳶室仁見災神消失無蹤,心裏開始着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我們先回去,問問村民有什麼線索,諸如結仇之類。”謝升斂容屏息,壓下怒氣,“必須找出供奉災神之人,切斷香火。”
第57章第五十七章
謝升與鳶室仁回到城郊的那個小山丘上時,已經入夜了,太陽只在那青虛的雲邊角留了那麼淺淺一片光澤。落日下山,原本就不是晴朗天的威州這下變得更加難熬。逃亡的百姓沒有帶足衣物,只能蓋上混着土渣的茅草入眠。
好在這場洪水在夏秋之交,瑟瑟涼夜倒也稱不上多麼寒冷,精壯的男人們可以憑藉身上那幾塊膘禦寒,只是苦了女人及孩子們,他們羸弱的身軀禁不住洪水的拍打以及秋夜細雨的侵襲,有人已經生病了。
婦孺老少被安置在了空間有限的山洞中休息,男人們則守在洞口以防狼羣夜襲。洞穴外的這片空地有傾頹的山崖擋雨,但卻擋不了風,男人們將袖子和領口裹得嚴實了幾分。說來也奇怪,威州的野獸白日裏尋不到一隻,僅在夜間出沒,否則他們儘可以在視線良好的白天狩幾隻野獸當作食物。
男人們輪流在洞外守夜,稀奇的是,今夜竟難得沒有聽見駭人的狼嚎,連林子裏那些野獸覓食的聲音也全都消失了。不多久,他們便撤去了一半守夜的人手,圍聚在篝火外睡熟了。
這些天裏發生瞭如此多的禍事,所有人都被洪水拱得精疲力竭。洞穴內外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遠處躲在草叢裏的鳶室仁聽見了,頓時覺得心裏舒坦了許多。
鳶室仁瞧見謝升從山林中走來,連忙問:“你去哪了?”
天降小雨,月亮整張冰清玉潔的臉龐被雲層遮蔽住,謝升周身黑漆漆的,沒有光線,踏在草叢裏的步伐也輕得聽不見動靜。他挨着鳶室仁身邊坐下,眉間緊鎖:“我到那邊劃了條邊界,又在邊界上噴灑了一些體/液。這樣一來,林子裏那些走獸就不會來打攪我們了。”
沒有神識的老虎一向用尿液來標記自己的領地,那些個頭小的走獸聞到氣味自然會離開。謝升在野外漂泊久了,也學會了這一招。鳶室仁以前雖然不識得老虎,但這些道理都能摸得八九不離十。
不過謝升顯然是有點害怕對方誤解他,就隔着那層窗戶紙解釋說:“若用法術隔出一道結界,會浪費體力,而且一旦有人想要走出去,我可能來不及撤下。用……體/液的話,更加省力有效。”
“我理解了。”鳶室仁聽得臉色略微漲紅,他轉了個話題,“明天我們找幾個村民問問威州仇家的情況吧?”
“也只能到明天了。”
他們傍晚回來時,百姓們都已經極有組織地聚集在了山洞前,一個獨處或是幾個分散開來的人都沒有。詢問仇家這種事實在不方便在人羣扎堆的地方進行,只好明天伺機而動。
“爲何一定是仇家呢?”鳶室仁低頭感嘆,“詠川曾對我說,你們虎族有時的想法太過簡單正直。其實不一定是仇家。”
“嗯,到時再看。”
今夜謝升的眼睛裏很是沉悶。若在以往,謝升絕對會在這樣的二人良宵夜找個話題尋樂子逗鳶室仁高興,但此時的謝升坐在那半天不說話,瞳仁中的光芒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鳶室仁也察覺到了謝升的異樣。與謝升相識許多日,在他印象中,謝升真正心情鬱郁的時候只有兩回,一次是看見謝甘全身着火毀容,餘下的一次便是現在。
“謝升。”作爲一個能與萬物喜怒哀樂共情的神靈,鳶室仁或多或少能夠感受到謝升抑鬱的情緒,“今日有山洪災神在威州作祟,你是不是回憶起了你的九哥?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鳶室仁從小沒有朋友,更沒有什麼兄弟姐妹、父母子女,獨身一人居住在鳶首神界裏,無法切身體會謝升遭受到的痛楚。
“沒事。”謝升仰起臉看着頭頂那一片騰騰烏雲,忽然低低笑了一聲,但鳶室仁聽在耳中,竟然不知他究竟是想笑還是想哭。
謝升這般哭笑不得的愁容鳶室仁真的頭一次見到。
鳶室仁按住謝升的臂膀,湊上去看對方的眼睛:“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事情?”
謝升搖頭:“沒有,阿仁想多了。”謝升變出一件羊毛披風圍到鳶室仁身上,又朝頭頂上方輕輕一點,好大一扇透明擋板橫空出現。
“它們可以用來遮風擋雨。你休息吧。”謝升合目,道,“我也要睡了。”
眼下連子時都未到,鳶室仁根本毫無睏意,但也只能側着身體癱倒在地,眨巴着眼睛看起了雲層下的夜空。
“我的玉鑲金耳鐺呢!誰偷了我的耳鐺?趕緊給老孃滾出來!”
尖細的叫罵聲打破了此時寂靜。謝升與鳶室仁連忙翻身坐起,朝山洞的方向跑了過去。
只見冒着噼噼響聲的柴火堆旁,有個彪悍的女人挺着大胸脯在洞口喊罵:“老孃的玉鑲金耳鐺是從孃家帶過來的嫁妝。那天發大水,只有時間從家裏稍帶上這麼一樣。這金耳鐺可是我如今唯一留下來的的傳家寶命根子!哪個不要臉的在我剛睡下的時候當了扒手?識相點現在就滾出來。別到時候被我發現,憑老孃的潑辣性子,一定把你剁了喂狗!!”
仔細看清了容貌,鳶室仁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是白天見過的婦人。她的小叔子正坐在洞口凝視着周遭百姓,希冀能從他們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找出這個不要臉的扒手。
“快些給我滾出來!”婦人的眉毛**辣地吊了起來,怒不可遏道,“別讓我一個一個搜身,老孃不會給你這個扒手好果子喫!”
婦人口中的話着實不好聽,加之被她聒噪的聲音吵醒,周圍人的倦意中全都帶上了一絲不耐煩的脾氣。不過畢竟是丟了唯一的傳家寶,換誰誰都會着急。一位管事的中年人從人羣中直直穿出,勸道:“穎二孃,你說說你,丈夫都走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這般誰也惹不得的暴脾氣。這樣吧,今夜先讓大家休息,明天起來,大夥一起幫你找。”
穎二孃當即反對:“若我的耳鐺眼下在那不要臉的**手上,那麼我還能從他身上搜到,但若是過一會兒他偷偷跑出去埋起來了,該如何是好?耳鐺便是證據,若他埋起來,我我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對耳鐺是我留給小志的聘禮錢。怎麼能說沒就沒了?!”
“非也非也。”這勸架的中年人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道,“洞外尚有幾位幫大夥守衛的人醒着,若真有鬼鬼祟祟的人出去了,他們一定會有所察覺。有他們幫你在這兒看着,你就不用挨個搜了呀。”
其他人紛紛附和道:“師爺言之有理。”
“穎二孃快去歇息吧。現在這山上黑燈瞎火的,這事急也急不得。”
“就是。有師爺幫你撐腰,到時若真找不到,還可以報案嘛。”
有人嘿嘿一笑,語氣猥瑣道:“再說,你家小志離娶親還遠呢,你着什麼急啊穎二孃。他娶親怎會需要你的嫁妝?”
還有人用山林間的野獸嚇唬她:“你再繼續瞎喊,到時把野獸招來了,我們全威州的人都得遭殃。別到時候沒被洪水淹死,被狼羣給叼走吃了。”
“是啊是啊!得不償失。”
……
於是,穎二孃便在這些同鄉人逼迫式的勸解下妥協了。她慢吞吞地走回了原來休息的位置,卻發現這位置已經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則被其他婦孺挪着挪着佔沒了。
穎二孃已經沒有心情再就這一苦處對四周婦孺吵嚷。她沉下怒極的臉,神色猶如行屍走肉般沒有生氣,睫毛一怔一怔地眨着,歪頭盯向地面。
鳶室仁看得出,那對耳鐺於她而言十分重要。
“走吧,這件事與我們無關。”謝升扯了扯鳶室仁的袖子,轉身走了。
鳶室仁看了一眼那人羣密集的洞口,又看了一眼逐漸走遠的謝升,立即跟上對方的步伐。
“謝升——”鳶室仁輕聲道,“你真的不告訴我嗎?”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