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謝楠與詠川難得有興致在月下對酌。
山間、明月、蟲鳴。
有對酌的地方,便有清淨雅緻。
酒興正濃時,詠川突然道:“你們兄弟幾個關係不錯。謝十四的名字是謝升起的,那麼謝升的名字是不是你起的?”
謝楠彎脣一笑:“你猜對了。我們家常常都是前兄給後弟起名。”
“哦?這麼簡單就猜中了?”詠川飲完了杯中的酒,又爲自己斟上一杯,舉杯道,“敬謝氏虎族。”
謝楠道:“我給十二弟起了個單名升字,就是爲了希望他能夠在今生扶搖直上,做人上人。因此這名字裏寄託了我對他這個弟弟的期待。”
“那謝升對謝十四的期待是什麼?”
“他希望謝十四做個平凡愜意的普通人。”謝楠搖了搖頭,“謝升對弟弟沒有什麼期待。”
詠川又問:“我想知道,你對謝升的期待,具體體現在哪裏?”
謝楠平視前方,看着詠川再次斟滿的酒杯,面色堪堪冷了下來:“譬如,有一些事情,我知道我自己狠不下心,便只好讓他來做。謝升的信念與膽識從不會讓人失望,他的確是虎族裏的人上人。”
詠川斂神,好奇地問:“究竟什麼事請是連你也狠不下心的?我聞所未聞,也想象不到。”
謝楠仰頭飲盡這杯濁酒,彎起的脣角便這麼收了下去。
“我不會告訴你。因爲——這些事情,連他也被矇在鼓裏。”
第59章第五十九章
早上鳶室仁醒來時,發現身邊的謝升已經不見了。他坐起身,依稀聽到從山洞那邊的人羣傳來了交頭接耳的聲音。
待他走進了,才聽清他們交談的內容。
有人指着山下的洪水道:“欸!你們看。對岸的水裏趴着一隻老虎!”
有人猜測道:“從哪跑來的一隻老虎。它是不是被淹死了,怎麼沉在水裏不動彈呢?”
“沒有淹死吧,水裏好像有泡沫冒了出來。”
“哦?它在憋氣?”
……
鳶室仁擠進了推搡的人羣,目光從兩個男人腦袋之間的間隔穿過。他向下一瞄,果真瞧見對岸趴着一隻黃皮老虎,全身上下只有一截尾巴豎在水面上。老虎的身影在粼粼波光下顯得柔和寧靜,一身雄風全然消失了,完全不似平常那般兇猛駭人。
它憋足了一大口氣,在水裏慢慢吐出,一串白色泡泡從水裏緩慢飄上來,最終敲在它頭頂溼漉漉的毛髮上,挨個兒破滅了。
鳶室仁一眼就認出來,這隻老虎是謝升。謝升好端端的,趴在水底吐什麼泡泡?
謝升察覺到鳶室仁已經醒了,對方正站在山丘邊緣望着他。他從水裏擡起頭,水滴順着毛髮和鬍鬚向下流成了小瀑布。
“嚯!快看,老虎把頭擡起來了!”小志看得又驚又怕,但心裏又忍不住歡喜,“模樣真霸氣,它看着我們呢……它要做什麼?”
謝升踩着水,一步一步從溢滿水的官道另一側走到了山丘邊上。在此期間,他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山上的某處不放。人羣中互相打量起來,以爲是誰變成了老虎的獵物。
由於沾了水,老虎臉龐上的毛髮服服帖帖地耷拉着,身體與臉頰看着極其瘦削,更襯得那雙眼睛兇惡深沉。
“小心!”師爺舉起手臂,引起衆人的注意,“我們沒帶獵弓和砍刀出城,若這個畜生真的要捉人喫,我們赤手空拳很有可能不敵它的進攻。所有人都退後,千萬不能轉身,也不能回頭,最好直視着他的眼睛,讓他沒有可趁之機。這個畜生最喜歡從背後攻擊。”
於是,在師爺的指引下,衆人一步一步向後退,一刻不停地凝視着面前這隻吊睛白額虎,生怕眼神一飄,就被這隻身形健壯的老虎捉走吃了。
待他們退了三四步,忽然發覺山丘邊緣還有一個少年沒有照做,那少年低頭俯視山下的白額虎,仍站在那一動不動地呆着。
小志認出了鳶室仁,連忙喊道:“喂!小兄弟,快退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位小兄弟不但沒有退後,反而擡腿向前一邁,從山丘上跳了下去。衆人紛紛驚得瞪大眼眶,面面相覷半響後,趕緊奔到山丘邊,巴巴地往山下瞅。只見那少年人神色淡然地騎在了老虎身上,那老虎也不抓不鬧,就這麼馱着他跑遠了。
小志驚呼道:“這是什麼情況?!對了,與他一同來的那個商人怎麼不見了?”
穎二孃看得直搖頭:“真乃奇人也。”
等到躲開了來自山丘上的大小目光,謝升突然開口:“這些不知好歹的莽夫,罵誰畜生呢。”
鳶室仁噗嗤一聲笑了,他將五指分開,順了順謝升後頸上的毛。
“謝升,剛剛你趴在河裏做什麼?我記得你是不愛洗澡的。”
謝升甩了甩頭:“多在河裏沉一會兒,腦子會變得清醒。阿仁,下次你思緒模糊的時候也可以試試。”
鳶室仁一點兒也不像試。
他問:“我們現在去哪?”
“我思來想去,覺得之前你說的不錯。供奉山洪之人不一定是仇家。”謝升將鳶室仁放到了一個乾淨的大石塊上,“很少有人會和一整座城池的人結怨,而且威州城裏的絕大多數人都在這場災禍中活了下來。顯然,召喚山洪災神的人不想讓他們死,只是在用這少許的流血事件嚇唬他們。”
“嚇唬他們……”鳶室仁擦着褲腿上的水漬,“這位災神應該是爲了搶走威州百姓的供奉。先讓他們心中的蜂神形象土崩瓦解,接着再把蜂神的香火納入自己的供奉之中。”
謝升變成人形,坐在鳶室仁身邊,衣服倒是乾的,但頭髮卻是溼漉漉的。
他沉默半響,道:“我說一個思路——可以參照我之前經歷過的災禍。也許是一個靈力高強之人想要搶奪蜂神的香火,但走尋常的法子又無法將蜂神從神壇上拖下來,爲此召喚出了災神,與之聯手。”
“昨日我也有過這種想法。”鳶室仁有些好奇,“而我總覺得,你應該早就想到這一層了,爲何當時不說呢?哦對了,方纔你說參照你曾經歷過的災禍。這一經歷,是不是與廬城的瘟神有關?”
謝升模棱兩可地說:“差不多吧。”
萬幸鳶室仁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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