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詠川跟他一起進了屋,直到來了外人,謝升才意識到自己屋裏亂得一團糟。椅子全被雜物堆住了,詠川看着這副情形,便隨手拿起一張髒兮兮的絹帕道:“你先整理,不用管我,我去外面幫你把這塊帶血污的帕子給洗了。”
詠川在山上白喫白住許多日,已經在謝楠的管教下幹起了家務活,養成了天硯山家丁的習慣——看到污物便想去洗掉。
謝升先騰出兩張椅子搬到院裏,再把雜物三兩下挪到了櫃中,這時,詠川也把帕子洗得差不多了,他在外面喊道:“謝升,我還以爲你這條帕子是紅顏色的,結果竟然是藍白相間的?你究竟流了多少血啊,洗都洗不淨。”
謝升關上櫃門,倏爾有道光線在腦海中閃過——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那隻沾血的絹帕是鳶室仁隨手拿出來的。
他趕到詠川身旁,將絹帕拿起來瞅了兩眼。
果然。
今日從龍宮回來後,他便把心裏那一絲擔憂隱隱地壓在了最底部。到了現在,這股擔憂徹底壓不住了,且越升越高揚,越擴越寬大。
“這是我的帕子。”謝升不敢相信鳶室仁竟用了這隻帕子來給他擦血,“之前我把它丟進了東海漩渦,按照常理它不該出現在這兒。”
食鐵獸被他說糊塗了,摸着後腦勺上的脣印問:“你不知道它在你的房間裏?”
“我知道。”謝升心裏愈加後怕起來,“但我不知道……它怎麼落在了阿仁手裏。”
他擡頭看着牀榻上那一團攏起的身影。黃貓尚在薄被下面熟睡着。
謝升把未洗淨血跡的絹帕攥在手心,擡頭望向天空:“鹿肉你自己喫吧,現在我要去一趟鳶首山。若十哥問起我,就告訴他我馬上回來。”
詠川來不及應答,便看到謝升騰雲飛向空中,一溜煙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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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升從山路爬上鳶首山。他記得山腰處有鳶首神界的入口,入口處有兩棵枝葉繁茂的巨樹,樹枝上抽枝發芽,長出來的花枝縱橫交錯,形成一堵密不透風的草牆,將頭頂的陽光全都遮蔽住了。他記得第一次進入神界時,還花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可是,今日再看。
那兩棵參天大樹不見了,縱橫交錯的草牆不見了,鳶首神界的入口也不見了。
除了有片青蔥草地一如既往,之前那些遮蔽陽光的植被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此處視野空曠,能夠眺望數十里之外的裊裊炊煙,他還能清晰看見遠處小山包上飄下來一叢白花花的瀑布。
這在以前絕無可能。
謝升望着頭頂毫無阻擋的陽光,尚未痊癒的眼睛止不住地冒出酸水。這時,正巧有一位山民走過,謝升立即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是誰?”那人捂緊腰包,以爲遇見了強盜。
謝升在鳶首祭祀日出了許多風頭,幾乎所有村民都記得他的模樣,把他稱作俠士。他疑惑道:“你不是鳶首村的村民?”
看來遇到的不是強盜,而是個凶神惡煞的問路人,村民鬆了口氣,但仍沒有放下戒備,“我當然是!如果不是鳶首村的人,我怎會走這條路上山。”
聞言謝升便開始套近乎:“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謝升,之前在祭祀日上幫你們抓過人牲。”
“什麼人牲謝升,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村民抹了一把鬍子上的汗,“這大熱天兒您別說胡話了,若沒事情,就趕緊走吧,山頂上是我們的村落,沒有通往別處的路。”村民匆匆離開了。
謝升心裏那股不祥的感覺擴大了數倍。他跟在村民後頭上了山,循着之前的路尋找鳶首神廟,然而他在村子裏繞了整整兩大圈,都無果。
他又找了一位婦人詢問道:“大娘,請問你知道鳶首神廟怎麼走嗎?”
“什麼神廟。”婦人比他還要迷茫,“我們這兒從不信神,哪裏來的神廟?”
從不信神,怎麼可能。
謝升漸漸感到心緒崩潰:“前幾月我來時,村裏還舉行了鳶首祭祀日,我幫你們抓到了人牲,你們都忘記了?”
“小夥子,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婦人當他胡說八道,擡眼朝他的臉上下打量了半天,“你走錯地方了。”
謝升問:“難道這附近有第二個鳶首村?”
“沒有。只有這一個。”
接着婦人不再答覆,小步快跑着避開了他。
之後謝升又攔下了幾個村民,他們都說沒有鳶首神廟,也沒有見過鳶首花神。
他們不記得他也就罷了,怎麼連阿仁都不記得。阿仁若是知道了,該有多麼傷心。
謝低頭一聲不吭,慢慢回想着那幾日在鳶首山的經歷。他依稀記得有名年輕人十分崇拜花神,甚至說要進入神界侍奉。這年輕人的名字叫——
烏爲。
他眼眸一亮。對呀,還有烏爲。
他趕緊向周圍的路人打聽起了烏爲,可沒有一個人聽說過這個名字。就在他即將放棄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走到了客棧門口。他擡頭望向門匾——這家客棧謝升和鳶室仁一同住過。
謝升走進去,看到了客棧老闆。他問道:“老闆,你可還記得我?”
老闆生意做久了,看誰都像熟人:“面熟、面熟。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吶?”
謝升從懷裏掏出幾顆碎銀子,放在桌上:“你記不記得我?我之前帶了一個少年人來住你的店。”
收好銀子,老闆來回瞅了他幾眼,忽地吸了口氣:“我想起來了,之前客觀您的確來住過,可是您是獨自一人前來,並沒見到什麼少年人啊。”
掌櫃的還認得他。謝升看到了一絲希望:“掌櫃的您再仔細想想。”
“我不會記錯。”老闆捏起鬍鬚,“當時我女兒蓓蓓見你模樣俊朗,還開玩笑說想要嫁給你,我這才記下了你的模樣。當時你的確是一個人前來。”
謝升見實在問不出了,便換了個問題:“那掌櫃的可知,村裏有個叫烏爲的年輕人?”
老闆眯起眼睛:“姓烏……烏爲。”他垂首琢磨半響,驀地睜大了眼,“烏家有個兒子,好像就叫烏爲,但他早就死了。”
“死了?什麼時候的事?”謝升記得烏爲早已治好了病。
“十幾年前,他生下來不久便因爲體弱多病死去了,名字剛起好,便帶進了墳墓裏。”老闆搖着頭惋惜,“生下來也是遭罪,不如死了好。那時我與他家往來甚密,這纔將烏爲的名字記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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