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這样的她 作者:紫苏落葵 搜一下 蜀地建筑,风格鲜明。不论是大宅子,還是普通民居,其特点,一眼可看出。但眼前這破败的宅子却分明是北地建筑。 北地建筑,在赵宋军队入侵蜀中之前,成都府以及其附近的繁华城镇都是极少的。即便有北方人来到蜀中,亦入乡随俗,随了蜀中建筑,极少有人在蜀中修建北地风格的房屋,尤其是這种耗费财力的大宅子,更别說在這种偏僻乡野来修建。 后来,赵宋入侵蜀中,留了不少的军队镇守,有些官员、军中长官就在蜀中落户,這才有人修建北地风格的家宅。這北地建筑在這蜀中才比以往多了一些,却也不至于遍及偏僻乡野。至少根据官阶来說,乡野油水不多,大多都是小军吏前去,哪裡有钱修北地风格的大宅子呢。 再說,赵宋王朝入侵蜀中不過是這两年的事,而眼前這断壁残垣的破宅子至少得有二十来年了吧。 偏僻小镇,北地建筑,残垣断壁,有名的鬼宅。這绝对是异于平常的存在。 事出反常必为妖。眼前這宅子怕也隐藏着幽深的秘密,有着不同寻常的過往。会与眼前的少年有关么?或者会与张赐以及张府有关么? 在這时刻,陈秋娘再次想到张赐。 “這宅子沒鬼的,我住過很多次了。”少年催促,打断了陈秋娘的思路,她不由得抬眸看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可能异常的蛛丝马迹,却只看到他略微蹙起的眉,那些狰狞的伤在脸上纵横,眉宇拧着,浮着些许担忧。只不過,他那一双眸,却真是干净明亮得不忍直视。 “真的,我在這裡過夜好几次,都沒见過鬼。”他又解释。 “嗯,即便有,我也不怕的。因为再沒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她說這一句,恍然想起前世裡的点滴。 是的,她不怕什么,即便小时候可能怕過,她也早就忘记了。前世,在与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裡,她学会的就是坚强、野蛮、强悍、掌控、一往无前。她的外婆是怀着戴家少爷的骨肉出走的大丫鬟,在大户人家跟着少爷长大,少不得识文断字。因此,身上有太重的书卷气。而苦逼的乡村生活裡,最不需要的就是书卷气。 外婆那個年代,乡村裡的书卷女子是被瞧不起的,会被恶劣的男人时不时淫邪**,更会被乡村裡彪悍的女人欺负。外婆的命运大抵如此,而她却始终静默。 陈秋娘,哦不,应该說那时叫江云,她就与這样处境的外婆生活在一起。起初,她是安静、沉默的女孩子。起初,父亲還在,日子還好一些。后来,只有她与外婆,小小年纪,她便看尽了乡村裡的现实,看尽了世态炎凉。 各种打压,欺辱、**。各种人渣悉数登场。外婆可以淡漠如水,不予理会。可是她還是稚嫩的孩子,学不会心如止水。 所以,她学会了掌控,从掌控村裡的那群小孩开始,她利用从外婆那裡学来的知识,举一反三,掌控他们。小小年纪,她就能利用那些小孩子不经意的话语去掌控村裡各個家庭和睦与否。同时,亦以优异的成绩掌控、礼貌的举止去赢得老师对她的喜爱。 同样,她亦学会了剽悍。杀挡道的蛇,屠窜出来冲她吼叫的狗;撺掇可能的人上房揭瓦,還将责任悄无声息推個干净;坟地、鬼屋,半夜来去,神情到内心,全是凶神恶煞,她觉得即便鬼神遇见她,都要退避三舍。 从*岁开始,遇见泼皮无赖敢有言行上的不敬,她已有绝对狠戾的神情与气势,磨刀霍霍,亡命举动,让许多人不寒而栗。 十一二岁,她已然成为众人不敢忽视,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孩子。在学校裡,她揍過很多人,拿過很多奖,名字全在成绩榜榜首。 大家对她敬而远之。她也知道這样强势又凶悍的自己不会招人喜歡。但她沒有办法,她不可能做任人欺负的人,久而久之,她已然不可能是柔情似水的女子。 但从记事开始,她心裡到底還有一丝柔软的念想:老天,让我将来遇见一個温润干净的男子,让他来保护我,我就可以为他柔软,卸下彪悍,从此后,岁月静好。 后来,她遇见了戴元庆,她以为一切即将开始,可命运沒有给她柔软的机会。她辗转他乡后,从飞扬跋扈变得沉静淡漠,但内心却比以前更强悍。 “最坏的已经来過,从今往后,再沒有什么可以去害怕的。”那一年,她在京城机场,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看着在玻璃窗暗色裡自己的影子,低声对自己說。 那一次,是她最后一次落泪。即便在外婆去世时,她也再沒有流下一滴泪。 如果,有一個人保护,便不用自我保护。 午夜梦回,她曾這样想過。醒来,却只是略略笑自己太天真。如今這样强悍的自己亦沒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那你进去躲一躲,不要磨蹭了。”少年朗声說,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了,谢谢你,我要回家。”她笑着回答。 “朱家势大。”少年着急地指出她的处境。 “我知道。但朱家走水,一时半会儿,不一定会想起我。我要趁他们沒发现,尽快回家。”陈秋娘语气平静。 她确实可以躲避在這废旧闹鬼的宅子裡,直到躲避到朱府搜查到沒劲儿,才悄悄回去。但万一在躲避的這段時間裡被朱文康抓回去,却是比在柳村被抓住更危险。在這裡,她沒有一個熟识的人,就连眼前的少年,也不過是萍水相逢。她不清楚他的来历,不知道是好人還是坏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這裡被抓住,连個向陈柳氏通知其行踪的人都沒有。 在柳村,好歹還有熟人在。她若被抓,陈柳氏断然是知道的。陈柳氏虽残疾,但她是花蕊夫人的奶娘,能伺候花蕊夫人那么多年,又在宫廷裡生活多年。陈家后来亦是富贵人家,风光過一阵子。這陈柳氏少不得也是有些门道的。若是她有危险,以陈柳氏对陈秋娘的疼爱,定然会不顾一切去营救的。 再說,她還迫切想知道张赐的死活,要设法拿回玉戒。而王管家接到信,定然是马不停蹄去营救的,要知道他的消息,就必须在柳村。 另外,她還担心那些住在村裡的黑衣人,因为她怕自己在营救张赐這件事上做得并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若是担心的一旦成真,就会给陈家带来杀身之祸。若是她在,她還会竭尽全力去与之周旋。 于情于理,必须回去。這就是陈秋娘得出的结论。 “你太低估朱文康了。”少年轻轻摇头。 “你很了解他?”陈秋娘询问,脑子裡怀疑這少年与朱文康熟识,另一方面,又想這朱文康是這十裡八乡的富户,大家自然知晓這公子哥的德性。 “十裡八乡对朱家公子只一评价‘淫’。都說他是**之徒。成天裡想的都是這乱糟糟的事。他书房裡的火根本沒烧起来。所以,他很快会发现你不见的。”少年十分急切地评說了朱文康一番。 陈秋娘却是从這叙述中听出了一件事:今天朱家走水果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人为。這個人应该就是眼前的少年,至于他的动机—— 或许——,是为了帮自己? 陈秋娘想到這個可能,心裡简直沒法平静。這少年的处境在這*镇并不好,却還冒险帮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你怎么知道书房裡的火沒烧起来?”她执意问。 少年不语,一把拉了她的手,不由分說地进了那破落的院子,又轻轻掩好院门。院裡青青蔓草疯长,在微风中舒展。他拉着她走了几步,便有鸟雀受到惊扰,扑腾腾往蓝天裡展翅而去。 “你跟朱家有关吧?”陈秋娘继续追问。刚才她分析了那一场火怕是這少年所放,但那火势分明是在朱家内宅,那這少年必定也在朱家内宅,若不是偷摸进去,就必定是跟朱家很有渊源。但朱家戒备森严,大白天要偷摸进去,几乎不可能。 少年依旧不语,只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穿過丛生的蔓草,一直往廊檐那边走。陈秋娘不死心继续问:“那火是你放的,对吧?” 少年這才顿步垂眸,只轻轻一句:“你救過我一次,我自然要救你。” 果然如此! 陈秋娘脚步一顿,内心波澜起伏,抬眸望着眼前的少年。少年低垂了头,局促不安。 “我那只是举手之劳。你這样做,得罪那朱文康,若是被发现,怕你這日子......”陈秋娘叹息一声,沒說下去。如今,赵宋王朝在蜀中烧杀掳掠,引得蜀中人人仇恨赵宋,仇恨北地。這流落蜀中的北地少年在這蜀中小镇的日子本来就举步维艰。如果朱文康得知是他坏了好事,還纵火,即便是打死了他,将他千刀万剐,怕周围群众都会拍手称快的。 “不会发现。”少年颇语气颇为固执地安慰她。 陈秋娘不语,就那样看着他。他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整個人显得手足无措,便低头垂眼。日光斜照,他那长睫毛起伏,密刷刷的像一把小扇子,那瘦削的脸庞虽狰狞着伤痕,但在暮春和暖的日光裡,竟让陈秋娘想起“如玉”二字。 陈秋娘一时之间不知对固执的他說什么,于是只那么静默地站在荒烟蔓草的荒废庭院裡,看着這個身份不明的北地少年。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前后翻页,上下(↑↓)上下滚用,回车键:返回列表 热门新書榜 最新章節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转载至只是为了宣传《019》让更多书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