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秘密 作者:紫苏落葵 搜一下 暮色四合,夜凉如水。 上百人的脚步声密匝匝的,柳村所有的狗都狂吠。有嘶哑的声音一路喊着:“柳郎中,柳郎中,快点救人,快点救人。”這声音由远而近,从陈家门前一路而過,往旁边柳郎中家裡去。 “像是柳家和大哥的声音。”陈秋生听了一阵,很笃定地說。 “柳家和?”陈秋娘不由得问。她对這個人印象不是很深刻,至少她继承的记忆裡,這個人的影像很模糊。 “就是村长的远方表侄子,在他家做护院。很高大,脸黑得像是炭一样,缺了一颗门牙啊。”陈秋生详细介绍這個人的特征,帮着陈秋娘找寻记忆的蛛丝马迹。无奈陈秋娘還是沒办法想起来,只得摇摇头。 “大姐,他声音最特别了。别人都說是公鸭子。所以,他都不怎么說话的。”陈秋霞也說。 “他還最喜歡打猎,是我們村最勇敢的呢。他是最敢上二峨山的。上次,你被蛇咬中毒,還是他发现的。”陈秋生說到此来,对于柳家和的感激溢于言表。 不過,虽然他们說了這么多,陈秋娘对這人還是印象模糊。她亦不想過多纠缠于這個人,毕竟,她更好奇外面這密匝匝脚步声的百来人,是不是今天在路上遇见那一帮马队。而這受伤的人又是谁?或者原本就是掩人耳目的受伤,实则是找了重伤的张赐? 陈秋娘不得其解,便丢了一块好木柴到灶膛裡,问:“秋生,白日裡,村裡来人,你可听說是什么人了么?” 陈秋生想了想,說:“我去請万三娘和村长的时候,好像听游货郎在跟人讲,說是镇上张府的公子,来這二峨山打猎。” 果然是张府的人。动作倒是不慢,那么這外面受伤的人极有可能是张赐。這小子命倒是挺大的。 “肯定是张家的人受伤了,下午时候,我去請村长,村长走不开,正在安排柳家和大哥给张府的人做向导,一起上二峨山呢。”陈秋生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又說。 陈秋娘“嗯”了一声,心裡倒是有了些许安慰。這秋生年纪虽小,但聪敏得很,是可造之才。以后细心培养,哪怕沒有大作为,也不至于让她一個人撑整個家。 “大姐——”久未开口的陈秋霞忽然喊了一声,神情声音都很犹豫,小小的身躯瑟缩。 “怎么了?”陈秋娘起身,搅了搅锅裡的菜叶粥。 “爹說要卖了你,我怕。”陈秋霞声音越发小了。 陈秋娘听得心酸,這小女孩怕从听到這個消息就一直处于恐惧之中吧。她不蹲下身去,伸手将她搂在怀裡,轻拍她的后背,說:“放心了。他卖不了我。大姐自有办法的。” “真的么?”陈秋霞询问。 “当然是真的。”陈秋娘努力笑着向她保证。眼睛余光却是看到陈秋生动作犹豫,似乎也想扑到大姐的怀裡,但又站直了身体。這娃是陈家的大弟,总觉得自己是要担负陈家责任的。所以還是小孩子,却像是大人似的。 陈秋娘心裡更觉得难過。這五岁的孩子,在现代社会,懂個啥啊?還在爸爸妈妈怀裡撒娇,吃穿不愁的。可這孩子已经事事都在全盘考虑,时时都在想承家庭责任之重了。 “太好了。”陈秋霞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从她怀裡扬起小脸,脸上是带着眼泪的笑。她双手紧紧抓着陈秋娘的衣衫,又问,“大姐,你会永远跟我們在一起的,对吧?” “是的。大姐和秋生哥哥会永远保护你们的。”陈秋娘說着,伸手将一旁的陈秋生拉過来,姐弟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问:“秋生,你是会站在大姐身边,跟大姐一起保护家人的,对吧?” “是。”陈秋生简短有力的一個字之后,紧紧抿着唇,仿若是有坚定的信念倏然升起。 陈秋娘做了這家庭动员会,便拍了拍两個小家伙,說有大姐在,不需要害怕什么。但是,他们俩必须要帮助大姐。 两個小家伙,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神情却明显轻松很多。 屋外,犬吠依旧,陈秋娘透過厨房漏风的墙壁望向柳郎中家。那边的院落灯火通明,似有人影来来去去,十分忙碌。 若是张赐的话,他的伤应该很重,看這光景,怕是很危险吧。 她不由得担忧起来,站在灶台边,看着那一片影影绰绰,想起张赐那一张脸。 那一张脸,那样好看。五官干净,眉宇间带着英武之气,重伤之下,神情安然,笑容和暖。 那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那也是一個赏心悦目的人。只一眼,就让人觉得他是最美得恰到好处的存在,像是明净日光下的秋日山野,像是夏日的风掠過发际眉梢,像是冬天的红泥火炉暖了酒。 陈秋娘不得不承认,他是一個让人一眼难忘的人,看一眼就能在心上入木三分。 “秋霞你去守着弟弟们,给弟弟们喂点温水。秋生,你等着灶膛裡的這块柴火烧完,就喝粥。然后喂两個弟弟。”陈秋娘吩咐,心裡却已决定去一探究竟。毕竟,朱文康的恶劣行径在那裡摆着,难保他清理了家裡的争斗之后,不会回头来找她的麻烦。 她必须要为自己找個靠山。当然,她很坦然地承认她有些担心张赐。 “大姐,你要去哪裡?”陈秋生年纪虽然,却着实聪明,十分警觉地问。 “我去柳郎中家看看情况,人柳郎中帮我們很多。這会儿他家肯定忙得很。我去帮忙烧個水也好。那群打猎的人,看样子就五大三粗的,哪裡是会干活的人呢。”陈秋娘摸了摸秋生的头,详细地回答,也算是安定了他不安的心。 “嗯。应该的。這会儿,肯定只有承哥哥。先前我去請万三娘时,看到柳大婶急急忙忙出去了,說是柳郎中在王村摔了腿。”陈秋生很乖巧地說,又催促陈秋娘赶快去帮承哥哥。 原来,果真是柳承一人在家了。陈秋娘整了整衣裙,提了灯盏出门,又叮嘱跟出门来的陈秋生說:“不要忘记我刚才說的事。還有,如果爹回来,你就悄悄来告诉我。千万莫要让他知道了。” 是的,她是要留一個心眼,知己知彼。倘若陈全忠真回来了,她是要先发制人的。 陈秋生脆生生地答应。陈秋娘這才提了灯盏往柳承家裡去。 柳承家离陈家不過隔了一亩田,就算竹林小径曲折、田间小路蜿蜒,慢行也不過五六分钟的事。陈秋娘提了灯盏,拿了個木棍子一路敲打小路两旁的草丛、落叶。虽然這個季节還不是蛇出沒季节,但小心些总是沒错的。 她家门前是竹林小径,要穿出竹林沿着一块田的田埂走過去才是柳承家的菜园地。菜园地后面才是柳承家裡。 陈秋娘拿着棍子敲敲打打,刚走进竹林小径不久,就隐约见竹林深处,有人影晃动,因光线太暗。她瞧不清男女老幼。 她心裡一咯噔,饶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由得背脊一凉。 陈家破败的泥墙茅屋附近是沒什么人家的。房前是一片竹林,竹林過去是一大片田;房后是坡地,房子左边是几块田,田那边茂密的树林,再過去就是巍峨的二峨山;房右是一块菜地和一块田,然后才是柳郎中家。 陈家算在柳村最偏远一角,這裡可以說除了陈家再沒别家。即便有什么事路過這家门前,或者到陈家做客,也不至于走到竹林深处。 综上所述,只有一個结论:来者必定不善。 可是這“不善者”是谁,到底什么目的? 陈秋娘一瞬间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倏然跳入脑际的就是朱文康那阴骘淫邪的脸。不過,按照柴瑜的說法,朱文康现在正忙着跟几個叔伯兄弟争抢家裡的财产,不可能有空理会她這种小角色。 一定不会是朱文康的人。陈秋娘排除了朱文康的可能。又进一步想到张赐事件。虽然是柴瑜送了信到张府,但她与柴瑜同行从大街上而過,有很多人看到。只要稍微查探一下,就能知道。如果這竹林深处的人是张赐的敌人,那柴瑜也有危险。 陈秋娘想到柴瑜,觉得十分愧疚,是她的一己私欲将他拖入了危险的境地。她不圣母,却也不是那种占人便宜心安理得的人,何况這涉及到人命,真不是云淡风轻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玩笑。 不過,她的愧疚也只是片刻,因为此刻情况危急,她沒有過多的時間去伤感、愧疚。 陈秋娘脚下不停,依旧是拿木棍打着厚厚的竹叶,另一方面却是将灯盏提高,扩大照亮范围,想要借助這微弱的光,看看那潜藏的人大概的轮廓,但那人很精明,隐沒在一丛竹的后面。 如果這不是朱文康的人,也不是那些可能的潜伏者,或许也可能是别人吧。 這一时刻,陈秋娘虽然背脊发凉,吓得不轻,但她依旧思绪飞转,想起刚才秋生与秋霞描述的陈全忠与陈柳氏的对话,貌似陈全忠威胁陈柳氏拿钱时,曾說過要去官府告密。 陈全忠要去告什么密?据陈秋生描述,陈柳氏对陈全忠的這句话反应很大。這娘俩的举动其实很直观地表明陈家虽败落到如今的地步,但却依旧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是個有着秘密的家庭。那么,天下沒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沒等陈全忠去告发,想要窥伺秘密的人早就在暗处盯着了。 陈秋娘分析前后,越发觉得這破败的陈家危机四伏,自己每一步都比想象中更举步维艰。 不過,危机四伏也好,举步维艰也罢,都是后话,当下必须要逼退的是竹林裡的這個人。无论這個人的动机是什么,无论他针对的是谁,既然在陈家的竹林裡潜藏,那陈秋娘就不得不揣测他会对陈家人不利。不得不作出应有的举动。 于是,她放缓了脚步,依旧提着灯盏,拿着棍子一直敲打着厚厚的竹叶以及路旁的野草。 该怎么办呢?她看了看這一片祖上栽种的竹林,黑压压一片,属于陈柳氏的娘家留下的唯一财产。然后,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灯盏。 钱财与亲人性命怎么可能相比呢?几乎在瞬间,她就作出了决定。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前后翻页,上下(↑↓)上下滚用,回车键:返回列表 热门新書榜 最新章節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转载至只是为了宣传《027》让更多书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