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這會兒她的雙眼被身後的男人輕輕捂住,溫熱的掌心覆蓋在她微涼的眼皮之上,男人的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推着她緩緩往前走。
身後男人的動作剋制又紳士,明明兩人產生了身體接觸,卻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尤其是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苦艾香,調和了鬼屋中瀰漫的糜爛和血腥味,讓彌悅緊繃的神經有片刻的舒緩。
她生怕腳下像之前那樣再踩到點什麼,每一步都帶着試探,走的很小心翼翼,兩人正用着龜速往前移動着。
彌悅生怕這位“好心人”會嫌她走得慢,覺得無聊,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輕聲開口,試探性問他:“你也是一個人來玩的嗎?”
鬼屋靜謐,兩人的腳步聲或輕或重,呼吸聲彼此交疊,男人低聲說:“嗯,我也是一個人。”
彌悅抿了抿脣,下意識將手伸進口袋裏,摸到了原本給傅靳準備的另一張門票,她嘆了口氣,語氣落寞:“我本來應該和別人一起來的。”
“嗯?”他輕聲應和。
“他應該是太忙了,所以來不了了。”彌悅的語氣充滿了遺憾。
“......”
男人沒再說話,彌悅意識到,自己和一個陌生人說自己的私事是有些過於唐突,正打算道歉——
下一刻,一股刺骨的穿堂風從彌悅的耳邊劃過,像是有什麼東西穿過她的身體,冰涼的布料蹭過她的手掌。
黏糊糊的液體從上方往下滴落,滴答滴答的響着。
空氣中的血腥味加重了不少。
彌悅對這些東西已經早就產生了ptsd,她霎時間停住了腳步,下牙緊緊咬着脣,雙腿發軟,不敢往前走。
察覺到她的腳步停下,蘇懷谷垂眸看了她一眼。
“前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啊?”她以前陪顏念看過不少部恐怖電影,作爲小說作者,她的想象力不是蓋的,這會兒已經腦補了一百遍自己眼前會出現的東西。
女孩纖濃的睫毛不斷剮蹭着蘇懷谷的掌心,有些微癢,她的身子不斷顫抖着,很僵硬,像是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白兔。
他看着眼前被人刻意製造恐怖效果的場景,以及上方往下滴落的人造血漿,耐着性子,緩緩哄道:“別怕,那些都是假的。”
“......”
彌悅當然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可身在其中,卻還是會害怕。
就像有些人明知道鬼神之說不可信,但還是會對此產生恐慌的情緒一樣。
她很沒出息的搖了搖頭,說話都在打顫:“我不敢。”
“要不你先走吧。”她徹底放棄了,不想拖累別人:“工作人員都會對我們實時監控,我讓他們把我帶出去就行。”
“工作人員過來需要時間,你一個人呆在這就不怕了嗎?”男人語調含笑。
“......”
“我就在你身邊,相信他們,還不如相信我。”
蘇懷谷隔着彌悅的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想傳遞給她勇氣:“抱歉,失禮了。”
他輕輕拉着彌悅的手腕,帶着她往前走,他的步伐穩健又緩慢,刻意迎合着彌悅。
“覺得害怕的話,可以和我說話。”他又開口道,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話落又添了一句:“說什麼都可以。”
彌悅哪敢那麼麻煩別人啊,她心一橫,跟在男人的身後,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聽,只顧着往前跑。
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彌悅突然感受到眼前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她緩緩睜開眼,鬼屋的大門就在眼前,她驚恐未定的心終於在這一刻平安落地。
周圍再次恢復了喧鬧和歡聲笑語,久違的新鮮空氣讓彌悅感到安心,她還沒適應突如其來的亮光,眯着眼緩了約莫一分鐘,她的視野纔再次清晰。
她第一時間去看向身側的男人,他已經鬆開了她的手。
男人恰好也低沉着眸看向她,是一張令她感到有些熟悉的臉,優越的骨相和皮相讓人過目不忘,那雙清冷的桃花眼這次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
上次的他身着一身冰冷的西裝,這次卻身着休閒的淺棕色大衣,整個人的氣場溫柔了不少。
彌悅微愣了兩秒,心想真的這麼巧嗎?她說:“你是上次在——”
“兩位!恭喜你們通過了我們的關卡。”
工作人員突然從旁邊竄了出來,笑意盈盈的拿出了一個金燦燦的獎牌,上面還刻着勇氣可嘉四個字:“這是我們給你們準備的獎牌。”
彌悅看向眼前的獎牌,拿了起來,遞給了身旁的男人,她眼眸彎起,像是天上的月牙,笑着說:“這個給你吧,是你帶着我出來的。”
蘇懷谷看了眼她掌心的獎牌,沒說話,修長的手指勾起金色的帶子,沒等彌悅反應過來,就將它戴進了彌悅的脖子裏。
“欸,這!”彌悅看着自己胸前沉甸甸的金色獎牌,有些茫然。
“你更勇敢,比起我,它更適合你。”他臉上掛着清淡的笑意,嘴角微勾。
“怎麼會,我剛剛被嚇成那樣。”彌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撓了撓腦袋。
“是啊女士,我剛剛在監控裏可看着呢,你也很勇敢呢!”工作人員笑着說道,隨後還不忘誇讚另一位:“還有,你男朋友也很貼心呢!”
“......”
“......”
聽到工作人員誤會了她倆的關係,彌悅頓時羞紅了臉,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
她一緊張就說不利索話,無措的看了眼工作人員,又看了眼身側的人。
男人接收到了她求助的眼神,朝着工作人員頷首:“抱歉,我們不是情侶。”
“噢噢噢噢,抱歉啊,誤會了。”工作人員摸了摸腦袋,有些奇怪的盯着兩人,他覺得兩人還挺般配的呢。
等工作人員走後,彌悅纔看向身側的人,拿起獎牌,朝他晃了晃,笑容燦漫:“謝謝你幫了我,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蘇懷谷側眸,捲翹的睫毛覆蓋而下,在眼下留下陰影,他薄脣輕啓:“以後會知道的。”
丟下了這麼一句不明不白的話,他就走了。
彌悅茫然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纔回過神,她心想,也許人家只是想做好事不留名,並未深思。
她第一時間拿起手機,將這事兒分享給了顏念:
[念念,我今天碰到了一個好人,我玩鬼屋嚇個半死,是他把我帶出來了!
切出顏唸的聊天框,她下意識看向界面的置頂。
傅靳的聊天框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消息還停留在昨天。
再看了眼上方顯示的時間,彌悅的好心情再次消逝。
蘇懷谷回到了旋轉木馬前,一眼就瞧見坐在長椅上的小姑娘惡狠狠的瞪着他。
她咬着牙,一口一句:“哥,你剛剛去哪裏了?”
“旋轉木馬玩完了?”蘇懷谷漫不經心的問。
“十分鐘前就玩完了,你膽子真大,竟敢讓本小姐等你。”蘇箐氣不打一處來:“你必須老實交代我,你剛剛去哪裏了?”
“沒去哪裏。”蘇懷谷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條軟糖遞給了蘇箐,想到了什麼,輕笑了一聲:“看到了一隻落單的小兔子,去關照了一下。”
“遊樂園還有鳥獸市場呢?哪有小白兔?”蘇箐左瞧瞧右瞧瞧。
蘇懷谷瞥了她一眼:“喫你的糖。”
從遊樂園回來,彌悅寫了會兒稿子,很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牙疼疼醒的。
她小時候喜歡喫甜食,把牙基底給破壞了,現在只要冬天,稍稍受了涼,就會疼的不成樣子。
彌悅在家裏翻來覆去,只找到了幾個空盒子的止疼藥。
她剛好有顆蛀牙準備去補掉,和林筱說了聲之後,她穿上衣服,打車去了就近的醫院,醫院這會兒剛開門,掛號處站着不少人,她排在了末尾。
早晨醫院的人來來往往,彌悅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藥房處,她兀然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傅靳從藥房拿了消腫的藥,正想往回走,一回頭,就和彌悅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他顯然沒想到彌悅居然會出現在醫院,走上前,問:“瀰瀰,你怎麼來醫院了?”他見她站在掛號處,蹙起眉:“你生病了?怎麼回事?”
彌悅靜靜的看了他一眼,說話的語氣格外冰冷淡然,顯然是生了氣:“你這麼早來醫院,做什麼呢?”
傅靳愣了幾秒,纔拿起手上的消腫藥,抖了抖,說:“傅寧前幾天體測,摔了一跤,我來給她買消腫藥。”
他回答完後,又繞回了剛剛的話題:“瀰瀰,你怎麼來醫院了?”
“與你無關。”她轉過身,將傅靳無視,來到了掛號前,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
傅靳看到了她單子上的內容,道:“你又牙疼了?不是跟你說過,要喫點糖,要保暖嗎?”
彌悅戴着口罩,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傅靳瞭解她,她這副樣子,肯定是生氣了。
在氣他昨天晚上放了她的鴿子。
“你不是來拿藥的嗎?拿完了,還不走嗎?”彌悅淡淡的說了句,沒等傅靳說話,她就繞過了他,轉身走向了二樓的牙科。
傅靳煩躁的輕嘖了一聲,後悔也來不及了,他拿着藥來到了周清音的病房,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見他來,她笑着說:“阿靳,謝謝你陪了我一晚上,我現在好多了。”
傅靳將藥放在牀頭櫃上,深呼了一口氣,一字一句說:“不用謝,周清音,這是最後一次。”
周清音拿着藥盒的手頓住,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眨了眨眼:“什麼最後一次啊?”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昨天晚上,我和彌悅約好了一起去遊樂園,但我又放了她的鴿子,她這次真生氣了。”
周清音抓着被子的手不斷攥緊,她極力剋制着內心的嫉妒和不甘,滿臉愧疚道:“對不起阿靳,是我的錯,我去和她道歉好嗎?”
“不需要了。”
丟下這句話,傅靳就走出了病房。
等他徹底關上門,周清音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她拿起手上的藥袋子泄憤般的丟到了地上,發出哐噹一聲巨響。
她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冷笑了一聲:“一個只是爲了報復前女友而談的女朋友,你能對她有多真心?”
周清音緩緩閉上眼,輕聲說:“我一定要把屬於我的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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