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六章 半路杀出個程咬金 作者:他来自江湖 七天了。看书阁最新更新.. 已经七天了。 在女真人猛烈的攻势下,半路“出家”的程矩带着一群散兵游勇整整将粘蝉县城坚守了七天七夜。這還不算从他掌权到女真人尚未开始正式攻城前的那三天時間,不然,這個记录還要往上延续三日,达到十日。 七天是個甚么概念呢?职业老兵段鹏举和马万裡分别带着齐装满员、俯首帖耳的仆从军,累计其硬碰硬阻击女真人的時間,两個人加起来的天数也沒突破個位数。要不是女真人喜歡分兵深入深山老林各处村坊,自己把時間浪费了,单靠這几位边郡都监来撑场子,都护府的天,只怕老早便塌了。 乐浪边军真正的顶梁柱,毫无疑问是老将军王焕。但是谁也沒有料到,居然在一座已经不存在希望的城池中,冒出一個大家都不认识的狠角色来。 就是這個前一刻還病得连自己都忘了是谁的书生,在這七天裡交出的战绩,简直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无论是敌人還是自己人。 女真人觉得他们遇上了进入高丽以来的第一场硬仗。自己人则更是一头雾水,太守仇悆在之前压根沒见過這位甚么程相公,甚至于完全不知他是何许人也。乐浪郡三回九转从都护府一直追问到回天军,才得知這位程相公便是在梁山水泊边上着了贾忠贾义的道,被济州渔村少年营救回山寨的那位倒霉头目。 不過,倒霉只代表运气不大好,却与他的手段沒有多大关联。此时粘蝉城中被程矩整得服服帖帖的仆从军们最有发言权,就是這位相公,让他们尝到了甚么叫做苦不堪言。 当时,這位程相公在获悉大宋军队已经先进到能用禽类传达通信后,当即向身在曹县的郡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包括已经接替了吴县令位置的现状,再然后,他竟用血书强调。倘若不幸身死殉国,一定要請朝廷彻查清楚,他程矩到底是被敌人杀死的,還是死在仆从军的手上。 這些都是明着进行的。他压根就是做给大家看的。這样一来,此时纵然有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生出暗杀的心思了。 有了此等强大的心理威慑,加之接收了前任知县近百名亲随护兵,程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了两個撞到刀刃上消极怠战的边军指挥使。..顿時間直叫众将骇然。而程矩,也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在最短的時間内掌控了粘蝉城中的局面。 经過這一番接触下来,高丽人算是明白了,這回是自己给自己找了個爹。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耍点小脾气還要防着被他办了,說来完全是自讨苦吃。但每每想起在后方已经過上地主生活的家眷们,大家的心就软了。加之更不愿投到女真人那边,自己把自己从一個活生生的“人”降格为野人的财物(奴隶),大家唯有捏着鼻子。跟着程矩一條道走到黑了。 军方都摆平了,难民们就更好办了。程矩将吴县令走前深埋的粮草都挖了出来,先請大伙敞开肚皮吃了一通,然后使出大宋文官的看家本事,一张巧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還真把满城的百姓都给說动了。一時間修城的修城,送饭的送饭,要多卖力便有多卖力。于是乎,感觉盛情难却的程矩便利用民力趁机改造了一下内外城防御结构。 等一切都上了正轨,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想想时。其实程矩也是有些后怕的。从那一晚被唤醒开始,他就是在赌,赌注就是自己這條性命,而输赢。全维系在這些番兵对朝廷的敬畏程度上。 他知道。自己一個文弱书生,在四千多溃兵面前,其实压根是沒有甚么威慑力的。关键還得看他身后祖国赋予他的无形力量,如果大宋在這些番人心中的地位,或者說是威慑不足,他绝对活不過当晚。 幸亏。祖国還是强大的,這些人心中還有所忌惮。幸亏,命运還是垂青的,他的脑疾沒有加重。 从目前的局势看,這场豪赌很值得。起码盘子還掌握在他的手上,此时粘蝉县還狠狠的粘着“虫儿”未失。 “如此野蛮兽类,竟然還通晓攻城器械,可怖可惧!将来威胁定会远甚于契丹人!起码,契丹人不擅攻城!” 走下城楼的程矩情不自禁的感慨着,說话的语气就像边关宿将。要不是身边的亲军都是土生土长的高丽人,他還想要大大赞一声朝廷,這回简直是太有战略眼光了!這個素来万事皆慢的庞然大物,這回竟然抢先布子高丽了。城下這伙蛮族的崛起之路注定会在北地掀起惊涛骇浪,早作准备绝对强過将来仓促无备。 “女真人是我們的夙敌,我們跟他们在边境拉锯了数百年,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了强大。如今契丹人的东京道沒有了,全部成了女真人的战利品,可惜他们還不满足,兵锋又直指我們的故土!相公,恁說大宋最后……不会放弃我們這些依附的子民罢?” 贴身保护程矩的這位牌军,原是蕃落军高丽营中的一名老兵,后来立下战功,累升为军中副牌,随后又在机缘巧合下被派给吴县令充当护兵头子。他這一班护兵和边军可不同,编制在都护府,而并非乐浪郡,加之這伙人又是从蕃落军下来的,一個個的忠诚度就不說了,简直堪称高丽军中的汉军。当程矩叫他们充当行刑手缉捕并斩杀两個高丽裔指挥使时,這群护兵眼睛都沒眨。所以說程矩能够在最短時間内掌控住局面,他们這一班人功不可沒。 是以,当程矩面对這些结结巴巴口吐宋语,出身东夷却心属大宋的忠实战友时,他非但沒有飘飘然,反而心中沒来由一紧。 虽說在那個一片空白的時間段中,大宋朝廷真正有远见了一回,但他实在不敢担保其往后能不能继续保持這种水准。他怕就怕,眼前這一切,只不過源于当朝皇帝的一时兴致。等兴致沒了,万事跟着也沒了。 “不会的!你放心,有我在,女真人就打不进来!” 虽有悖于内敛的天性,但面对战友,程矩還是放了一句大狠话,结果這位高丽牌军闻知后却深信不疑。毕竟這七天的战绩摆在那裡作不了假,无论女真人发起何等攻势,动用何种攻城器械,這位相公皆有应对之策。尽管不止一次被强大的敌人冲入城中,但在相公临时筑建的工事前,依旧摆脱不了铩羽而归的命运。 面对部下憧憬的眼神,程矩偏過头,问道:“你们谁懂女真话?” “末将便懂!”牌军见问,忙答道。 “走,会会咱们的俘虏去!” 這七天裡,女真人攻城一次比一次猛,這伙野人只要上了城,便下死力鏖战,很少看到有上了城再退下去的。当程矩几乎就要相信這伙人都是人形野兽时,参加過前面几次战斗的老兵给他解了惑,原来這些人若是后退了,等待他们的后果,便是自己人的屠刀。 所以几天下来,守军倒是捉到了不少俘虏,此时程矩疾步走到城内关押俘虏之所,提出俘虏中隐然为首者,对亲随牌军道:“翻译给他听,问他们女真人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攻打的是哪個国家!” “不用翻译,我听得懂你讲话,宋人!”波澜不惊的俘虏头子开口了,却叫程矩大为吃惊,女真人懂高丽话、契丹话都不是甚么稀奇事,但怎么可能随便抓一個,便這么巧懂宋语? 程矩的惊讶不是沒有道理。毕竟两国之前百十年時間裡,基本沒打甚么交道,自然沒多少人习得对方语言。明文记载上次双方接触還是大宋立国不久派人去女真部落买马的老黄历,结果带回史文恭的老雇主——曾头市那帮鸟人的先人。 就在程矩暗猜此人是不是女真将军一类的人物时,俘虏头子說话了:“别猜了,我只是无名小卒而已。你想问甚么,直接问罢,看在你我都是流着汉人血脉的份上!” 怎么可能!!! 這個剃头辫发的蛮夷居然自称汉人?!程矩挖了眼睛都不能相信這么不羁的事实,但此时他身边的高丽亲随开口了,叫他一时半信半疑。 “此人虽說和女真蛮子一般丑陋,但蛮子天性喜歡耳垂金银,此人扮相却非如此,很可能是辽国汉儿,降了女真人以后,又替他们卖命!” “我的亲随所言属实?”程矩睁大眼睛问道,见对方沒有反驳,当即道:“你身为汉人,朝辽暮金,辱沒先人!时至今日,何不改正归宋?” “你们宋国的相公们就是书读得太多,读得满脑子只剩不切实际!等你们赵宋的官家自己先对得起先人,再来苛责我們吧!”俘虏头子满脸的冷笑: “奉劝阁下一句,别再帮着高丽人到处打大宋的牌子了。一面破旗,四处漏风,偏恁還觉得挺威风!他们女真人,每闻被俘的高丽人自称宋军就大笑,每人說的都是一样,谁看不出是事先统一了口径的?你也不好生想想,装宋军女真人就怕了?他们连残暴的契丹人都打残了,难道還怕你们這些斯文败类?恁呐,漂洋過海不容易,好好镀两年金就回去,還是别给高丽人当枪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