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用意 作者:须尾俱全 那边顾老爷收拾妥当准备往寿安堂来了,這边顾成卉的两個新丫鬟也都已经到岗了。换上了府中下人制式的浅青色衣裙,两個小姑娘看着也是清清爽爽,似模似样的,许妈妈虽然一肚子的疑问沒有回答,還是笑着道:“還要請姑娘给她们两個赐名呢。” 顾成卉突然起了恶趣味,說:“不如一個叫伊丽莎白,一個叫玛丽莲怎么样?” 别提那俩小丫头了,许妈妈和忍冬半夏都有点儿傻,许妈妈无奈地說:“也不知姑娘哪来的這么多怪念头。這家下人起名也是有讲究,不好随便起的……要不是诗词曲赋,要不是托名表志,也有根据以前旧名改的,或者以主子心爱物件命名的……但总归都是两個字。您這也……”這也太天马行空了!虽然许妈妈沒說出口,但顾成卉在每個人脸上都看到了一样的表情。 她不由笑道:“好啦,我就是說着玩儿的。那么就還是随着老规矩,以药为名儿。人牙子带进来的這個叫细辛,家裡出来的這個叫橘白吧!” 细辛和橘白忙躬身行礼道了谢。因为细辛是府外来的,便让管事妈妈给领了下去教规矩。 這时门外一個小丫头的声音响起来:“告姑娘,老夫人那边差来了人,来接姑娘過去正屋,說是老爷来了要见您呢。” 顾成卉稍稍愕然了一下。大家匆忙地给顾成卉检查了一下衣装和发髻,等准备停当了,就在临出门之前,顾成卉忽然招手叫了橘白過来:“今日是你上工的第一天,想必有话跟家裡說。只是也不好让你走的時間长了,就去见见当值的吧!我对父亲是一片孝心,想来你也是一样的。”她轻轻咬住了孝心二字,橘白眼珠子一转,就笑着道了谢去了。 许妈妈听了,恍然明白了一点顾五小姐选人的用意,心裡不禁稍稍有些感慨:要不是這些年這么坎坷,恐怕也不会事事都考虑得這么周全……她看了看忍冬和半夏,只见她俩面上一点异色也无,也不知道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 顾成卉在堂上坐了半响,心下不禁有些奇怪。虽然听府裡传闻,說是顾老爷怜惜自己才把自己送进寿安堂的,可见面行礼之时顾老爷却连丝儿笑容也沒有冲她露。在老夫人下首坐了也有半刻钟了,顾老爷就像全不认识她似的,正和老夫人說着时事。 “……前日进京述职的山东署理巡抚温海青,這次還带了家眷来看望岳家。他去拜访师座、同年的时候,几個子女溜了出去逛街,结果不知怎么,竟和一些躲冬的流民争执了起来……据說他有一個女儿的袖子被扯下好大一块!如今那几個流民都下了牢了,他联同了几位要好的大人上了折子,把京城巡防司领军和顺天府府尹都给参了一本,如今为了這個控制流民入京的事,朝堂上分成了两派,成日争论不休呢。” 老夫人问了几句朝堂上的态度,又說道:“不要紧的,這又不算大事,想来顶多半月也就解决了。就是那個姑娘家,怪可怜见的,遇到這样一场飞来横祸。” 顾老爷立刻就有点不赞同,“她一個女儿家,不在闺阁裡呆着非要跑到外面街上去,出了這种事本就怨不得人。如今为了這個不守规矩的小姐,還要闹得将贫苦百姓赶走……可见,家中不仅要有贤妻,女儿守不守‘女则’‘女诫’也是很重要的。”說着他好像意有所指似地扫了一眼顾成卉。虽然是他开的口,才让顾五得了這么大的一個便宜,然而顾老爷对于她的那番言论,仍是很不以为然的。 顾成卉立刻在心裡翻了老大一個白眼。這都是什么强盗逻辑?人家扯了姑娘的袖子,他怪姑娘不该在街上走!墙间犯是不是還要怪女人穿得少?她来到古代后一旦遇到憋气的事,就要在心裡骂娘,于是顾五小姐表面上依然端庄稳重地坐着,在心裡把“狗屁女诫”“规矩你奶奶個腿儿”什么的骂了一通,骂得越爽快,脸上的微笑也就越真诚。 老夫人忽然想起了先皇后来,就沒有附和顾老爷,只低头喝了一口茶。 顾老爷又朝嫡母笑道:“……上次您跟我說了那番话,我回去就训了立春一顿。她也是不容易,一個家都要她照管着,难免有不到的地方。這不,這两天還跟我說总闹头疼呢……” 老夫人嘴角一扯,掠過一丝不以为然。但毕竟嫡母与庶子之间是隔了一层的,她也就应付几句不提這事了。過不了一会,顾老爷见老夫人兴致缺缺,也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還教训顾成卉:“你這不堪造就的顽劣性子,如今能得老夫人时时教诲,真算是你的造化了。你要是還像以前一样,到时可别怪我下狠手亲自教你!” 听了這样一通教训,顾成卉到底還是忍不住了,微笑着刺了一句:“女儿不敢,只要是长辈的教导,女儿一定谨记心间。”顾老爷刚想点头,又觉得這個话听起来不怎么舒服,又說不出什么不是,一甩袖子就走了。若是一般小姑娘家,十天半月才见一回自己的父亲,還被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训了一顿,眼眶肯定是要红的。 而顾成卉对這個人根本沒有半点感情,更谈不上难過了,只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句,转過身正好撞上了老夫人探究的目光。 老夫人看着她问道:“你父亲這样說你,你可生气?可委屈?” 顾成卉摇摇头:“孙女儿不生气也不委屈。我自知我那日做错了,本来就不该与三哥哥高声大气地争执,惹得家中不和。”她低着头,把态度放得极端正。 老夫人看了,就“唔”了一声,似乎琢磨了一会儿心事,這才挥手让她回去了。 待回到了自己的西跨院,顾成卉坐着喝了一盏茶,就叫了橘白来。 “老爷今日要比往时早了半個时辰回府,一過二门就往正明居的方向去了,据說看着脸色不好,挺生气的。但是過了還不到半個时辰,就有正明居的小丫头去厨房上叫点心,特地叫了老爷爱用的鹿尾羹、鸭蛋稣,据說来的人脸上并无不安,也是笑容满面的。另外话裡還透漏出,正明居的大丫鬟们起了口角……具体因为什么還不清楚。” 虽然被许妈妈隐约猜到了橘白的作用,但是连顾成卉自己也沒想到她居然這样好用,更沒想到当值第一天,她就把第一個吩咐做得這么出色。忍冬和半夏立在一旁,更是把佩服的神色都挂在了脸上。 看来挑橘白确实沒有挑错。橘白作门房的老子就不必說了,留意着府裡爷们的出入最方便不過。她娘上值的园子角门,是一般各院下人出入的地方。而她大姐当值的大厨房,因为少不了饮食酒水,向来是婆子仆妇们休憩之余嚼舌头唠八卦的去处,消息来源是最全最快的。這橘白也是個精的,這么快就摸清楚了主子的形势……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真是从前在书裡、电视上才有的。顾成卉暗暗叹口气,对橘白笑道:“你做的很好,這件事情我记下了。”橘白虽然做事周全,但還是像個小孩一样,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谢谢姑娘夸奖!”顿了顿,又說道:“我姐姐告诉我了一些消息,我不知道姑娘有用沒有。” 顾成卉瞧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