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衣帶漸寬
丁香和白岑連忙那個手帕子爲她拭去眼淚，又指着十二小姐，說哭哭啼啼倒是吵着十二小姐了，唐氏這才止住了眼淚。
白岑拿來毛巾把手上的藥酒味兒擦乾淨後，主僕三人坐在桌邊，商量了一會對策，怕是這件事情還不能這般就放任不管，終究是有根刺兒紮在老夫人的心裏，還是要得去找老夫人說清楚，或者請辭了去，反正現在是越來越難了，大夫人捧着它當金寶貝的話，那就讓了她去，免得到時候她又鬧什麼妖蛾子出來，反正自家的嫁妝豐厚，衣食住行都能不會差了別人去，現在唐氏只盼着若恬能平安成長，其餘的一概不管了。
這麼打定了主意，心裏倒也平靜了些，也有了底氣，談到口乾舌燥，唐氏一摸茶壺，泡的熱茶也涼了，她笑了一會，又嘆道：“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若恬也一歲多了，感覺我已經老去了。”白岑笑道：“姨娘還年輕着呢。”唐氏又笑道：“年輕又有什麼用！”丁香笑而不語，默默地垂着頭，把涼了的茶潑去了，換了一壺熱茶上來。
那廂也上了熱茶，因爲照顧着孕婦，沒有泡老夫人最愛的鐵觀音，泡了壺八寶茶，淡黃茶水裏枸杞紅棗桂圓芝麻核桃仁葡萄乾在翻騰着，原本還有兩味材料，一是菊花，二是山楂，也爲着秦氏的肚皮，給去掉了。
老夫人看着秦氏一副力倦神疲的模樣，心下感覺不安，秦氏此時瘦得只剩下個大肚子了，臉上腿上只剩一層皮包着骨頭，發了一回火，照顧秦氏的婆子丫鬟烏泱泱跪了一地，老夫人一樣一樣地問着秦氏的起居飲食，就連平日她喫什麼點心也問到了。
秦氏心裏着急，平時她是最寬厚的一個，那些僕人也算盡心盡力照拂着她，現在卻受到老夫人的責難，她實在過意不去，拉了一回老夫人的手，內疚道：“多謝老太太關心了。我現在這個情況，的確與她們無關，讓她們起來罷了。”
老夫人摸了一回她的手，那一隻玉鐲子鬆鬆垮垮掛在手腕上，硌着她的細細骨頭，讓人看着就覺得生疼：“你清減了許多。”
秦氏搖搖頭：“最近還好些了，能喫能喝的。”說罷，對着老夫人擠出一個笑容，顴骨高聳，兩道法令紋紋深深刻在嘴邊，沒了以往豐腴的模樣，盡顯老態，就是旁邊的大夫人也驚到了。
剛剛在綺雲閣裏面生的氣，此時在緲雲館裏灰飛煙滅，大夫人藉着喝茶的當兒，掩了掩她嘴角勾出的一抹笑容，沒想到蓉姑姑的法子竟然如此好用，平日少見秦氏，今日一見，才知道她如今竟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心下樂開了花。
“都起來吧，好生侍候着秦氏，若是她有個頭暈身熱的，我唯你們是問。”老夫人淡淡地開了腔，底下的丫鬟婆子連聲謝過了老夫人，丫鬟們拿了乾果出來，撞在雕花瓷托裏，裏面有十幾樣的乾果蜜餞，大夫人眼睛瞥着，在心裏數了又數，一股無名火又躥了上來，秦氏的喫喝用度，竟然比自己房裏還要氣派，自己一個堂堂大夫人，都比不過區區一個姨娘了。
“喫些核桃。”老夫人把芳竹剝好的核桃仁塞到秦氏手裏，秦氏剛剛接了過去，咬了一口，嚼核桃都沒了力氣，對着老夫人歉意一笑。
“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老夫人心疼不已。
正在說話間，卻見兩個丫鬟擁簇着蘇若雪過來了，蘇若雪手上提着食盒，見到屋子裏面那麼多人的時候，她倒是吃了一驚，放下食盒後，向老夫人和大夫人屈膝施禮，才把食盒裏面的燉盅拿了出來。
“祖母，姨娘都是這個時候喝湯的，現在喝的話，會不會叨擾到祖母？”若雪一邊說着，一邊揭了燉盅的蓋子開來。秦氏倒是不好意思：“你這孩子，現在大夥兒都在呢。”老夫人微笑頷首：“沒事。”秦氏望着若雪的動作，眼神溫柔地都要滴出水。
揭開燉盅後，大夥兒都看了一回，那是極好的高麗紅參，湯色不僅紅潤清亮，而且濃香四溢，飄得一屋子都是紅參甘甜回苦的氣味。
秦氏強撐着，把蔘湯喝了一大半，出了些汗，但精神彷彿抖擻了些，
大夫人頓時明白過來，秦氏還能拖到現在，完全就是靠着每日這一碗蔘湯來吊着她的命，藥效本來就慢，加上蔘湯保命，所以她才能活到現在，她幾乎咬碎了牙齒，恨不得把蘇若雪煎皮拆骨的。
“好在有若雪照看着你，我也放心了些。”老太太撫着秦氏瘦弱的手，安慰了她一回，又賞賜了個荷包給她，荷包上用五色小珠子繡了個並蒂蓮蓬，裏面裝着個小三角的平安福，黃紙疊成，已有褪色，芳竹指着平安福道：“這是老太太特意爲你找出來的。”老夫人微微頷首：“那是我母親求回來給我，後來順利生下了老爺，我一直都收在箱底裏，今日便給了你。”秦氏一聽，畢恭畢敬地捧在手裏，自然是萬分感謝。老夫人見她精神不佳，又是陪着自己說了一下午的話，囑咐了她幾句後便回了華福苑。
老夫人大夫人前腳剛走，蘇若雪後腳就奪去了秦氏手上的荷包，笑道：“娘好生歇着，這荷包我爲娘收着，等以後再給娘。”秦氏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讓一旁的念秋扶着她到牀上歇息。
雙喜悄悄附在錦繡的耳邊，輕聲道：“爲着姨娘的事情，這一個月裏，小姐每日都是睡不好喫不香。但她是不是有些魔怔了！連老太太賞賜下來的荷包也要懷疑嗎？”
錦繡搖了搖頭：“姨娘這病的確來得蹊蹺，若不是小姐這麼防備着，估計姨娘現在也不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而且，荷包雖然是老太太賞賜下來的，但經了多少人的手，或許說不定其中就有一人想害姨娘呢。”
雙喜細想一回，又點了一回頭，再望向秦氏的時候，她已經睡了過去，念秋在一旁打扇，細風徐徐搖着秦氏的衣衫，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秦氏嘴邊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另外一旁的蘇若雪卻像小狗似的，在這裏翻翻，在那裏看看，她實在是竭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倒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喫食的東西，從原料一直到成品，她都找人細細盯着，連秦氏喫的那些菜，只吃秦氏家裏種的，喫的雞鴨，也只吃秦氏家裏養的。
薰的香，也換了好幾撥，貼身照顧的丫鬟，也是自己可以信賴的，即便是如此，秦氏還是日漸消瘦，懨懨的，像是個行將朽木的病人。
一點兒風吹草動，她都杯弓蛇影。就連唐氏送過來的桃花糕，她也收了起來，不讓秦氏喫着，更不用說平日老夫人房裏賞賜下來的喫食，三姨娘好意送過來的點心，她都一律收了起來，讓丫鬟們瞞了秦氏，自個兒去回了禮。
她對着秦氏的屋子研究一番，就連供奉的白玉觀音像，也拿了下來，細細察看一番，雙喜實在忍受不了，拉着若雪的手，摁着她坐了下來，“小姐，你這樣亂翻亂找已經有好一兩個月了，或許是姨娘的體質不好，冬日裏落下了寒病，所以這一胎纔會如此辛苦，或許是上一回滑了胎，身體沒有養回來。”
蘇若雪聽到雙喜這般說道，覺得她說的前半句還是有些道理的，自己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東闖西踱，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於是她安靜下來，摸了桌上的茶杯，自個兒倒了一杯茶，問道：“白林可是來了沒？”
“應該就快到了吧。”錦繡到門外望了一陣天空，“已經過了晌午。”說罷又轉了回來，對蘇若雪柔聲道：“小姐莫要急，白林少爺隨父親到青州行醫，接着我們的書信，他已經是快馬加鞭趕了回來。他說了今日到，今日就一定會上門拜訪，小姐不用擔心。”
“好。”蘇若雪喝了一口茶，拈了一塊蜜餞兒放進嘴裏，釅茶配蜜餞，美味之極，恰到好處，但蘇若雪卻囫圇吞了下去，連嚼也不帶嚼的，現在就是喫龍肉，也是食不知味了，她坐在桌邊支着下巴在等白林的到來，不勝其煩地追着雙喜又問了兩三回：“白林怎麼還不來。”
雙喜卻笑了笑：“小姐等得不耐煩了，我去給廚房催個玫瑰百果蜜糕給小姐喫着解悶。”說罷她便一溜煙地躥出門去，若雪嗤笑道：“分明是她給我問得不耐煩了。”錦繡在一邊笑道：“知道就好。”若雪哼了一聲：“你們都嫌我煩。”
正在說話間，外面有人來報，白林大夫來了，蘇若雪喜出望外，站起身來迎接，只見白林像是又長高了些，這一會後面跟了個小廝，幫他提着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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