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沒有注意到北宸的失常,辜銀嶽只是一臉不滿意地拉著自己的袖子,隨著動作,略顯單薄的衣料下那有點誇張的肌肉曲線又露了出來。
北宸捂著鼻子扭過頭──
要命啊還好他平常是禁慾系打扮啊不然和阿特拉斯倆站在一起她真的會噴鼻血的吧!
“好了,準備完畢,走吧。”
“……好、好。”
暈頭轉向和辜銀嶽一起走到了玄關,正巧,門開了。
“西風?你回來了啊。”
“……”
西風的臉色比出門前更壞了幾分,恨恨地剜了開口打招呼的北宸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徑直走去了房間。
“他……他到底怎麼了啊。”
“這不是你知道了之後就有辦法改善的事,走吧。”
“……哦……”
辜銀嶽略帶強硬地推推她的背,催促她出門。
算了,西風也只不過是因爲雷狄斯的命令才呆在他們身邊的吧,過度的關心大概確實有點失禮──這麼想著,北宸搖搖頭將西風的事暫時丟在了腦後,和辜銀嶽一起出門了。
果然,一出門,大街上無數道視線就啪啦啪啦地紮在了辜銀嶽身上,連帶著在他一邊的北宸也感到渾身難受。
高大英挺身材完美不說,還帶著這個世界的人很少有的武者的沈穩和隱忍的傲骨之氣,比起那些歌星影星也絲毫不讓顏色,和他一比,站在他身邊、比他矮上快兩個頭的北宸,簡直就像是個跑腿的小跟班。
“……”
似乎是對周圍的視線有點不悅,辜銀嶽散出了小量的殺氣,一些人識趣地收回了視線,不過還是有人在用餘光偷偷地打量他。
“走吧。”
他輕輕拍了下北宸的頭,這一動作立即讓無數視線瞬間扎到了北宸的身上!
“……走,走吧。”
於是她拉著辜銀嶽的袖子,低著頭逃命似的奔向了地鐵站。
最後,北宸和辜銀嶽來到了市郊的一片大大的公墓。
她帶著辜銀嶽在無數墓碑間穿行,然後走到了其中一座墓碑前,緩緩停了下來。
墓碑上寫著“向芝嫣之墓”,沒有寫立碑者的名字。
將一束複色大波斯菊和幾盒特產綠豆糕放在了墓前,北宸雙手合十,閉上眼對著墓碑安靜了一小會。
見此,辜銀嶽也學著她的樣子雙手合十,對著墓碑點了點頭。
良久,北宸盯著墓碑上的小小照片開口了。
“她是我的奶奶。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卻是養大我的最重要的親人。”
照片上是一個消瘦的老年女性,表情慈愛而又睿智,雖然臉上已經爬滿皺紋,但依稀可以看出五官的清美──她年輕時一定是個有著傾國之色的美女吧。
辜銀嶽沈默了幾秒,然後開口了。
“……她看上去,很強。”
“……咦?”
北宸有些愕然地轉頭看著辜銀嶽,“很強”?哪裏看出來的……照片上奶奶的樣子,明明已經很虛弱了啊。
辜銀嶽輕輕搖搖頭。
“……不是說肉體上的。她有著強者的眼神。”
“是嗎。……你說得很對,辜銀嶽先生,她是個很強的人。沒有子女的供養,沒有家人的關心,卻依舊把我拉扯得這麼大。她周圍的人,沒有人不喜歡她,就算是附近的小混混見了她,也會彆扭地叫一聲向奶奶。”
北宸雙眼流露出辜銀嶽從未見到過的依戀和思念,看向照片上的老人。
“比誰都堅忍,比誰都寬容,獨立自信而又幽默,從來不開口抱怨生活的不公,只看著讓自己快樂的方向,是讓我非常憧憬的人。”
她說著蹲在了墓碑前,看著那些不怎麼珍貴的祭品。
“大波斯菊科斯莫斯是她最喜歡的花,綠豆糕是她每天休息看電視時最喜歡喫的點心,泡一杯普洱茶,喫著綠豆糕看電視,似乎對她來說就是最令人愉快的享受了呢,然而,就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卻……”
“……”
辜銀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傾聽。
他知道,北宸會這麼輕易地答應讓他隨行,就是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北宸悲傷而憤怒的聲音再次響起。
“奶奶,如果你活著的話,肯定又要說我了對吧。那個該死的老混蛋和他外甥女,被凌思殺死了,我沒有報警。……你說,我是不是已經變壞了啊。”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傳來低啞的風的呢喃,北宸用力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
“奶奶,”她輕聲說,“我是來向你告別的。雖然不是百分百地確定……如果以後,我不能來看你,請原諒我。……如果我無法按照你希望的路走下去,請原諒我。”
不能來看她──聞言,辜銀嶽皺了皺眉。
就算是決定留在塞那加德,只要有西風在,每年掃墓也不是難事,那麼爲什麼她會說出“不能來看你”這樣的話?
她……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嗎?爲了什麼?
“北宸。”高大的武者開口了,“你在爲品華的事自責嗎。”
“──!?”
北宸聞言猛地擡頭看向辜銀嶽。
“……你怎麼知道,我根本沒說過這……”
“就是因爲沒有提起才奇怪。”
辜銀嶽打斷了她的話。
“你準備回去塞那加德之後,爲她復仇對嗎。”
“……”
北宸只是咬了咬牙,並未反駁。
“辜銀嶽先生。……我殺了人。……那天,我殺了人。”
“嗯,我知道。”
“或許在塞那加德殺人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但在費因海姆……在這個世界,殺人是需要償命的大罪。”
她說著,用一隻手捂著自己的眼睛。
“我身爲費因海姆的人,一直在受著那樣的法律約束和觀念教育,卻殺了人。”
“你覺得自己墮落了,所以想豁出去不管了嗎?”
“我……”
“……你是在塞那加德殺的人,但在這裏,你會殺人嗎?”
“啊?……不,不會。……當然不會了。”
“那樣不就可以了。”
辜銀嶽拿掉了她蓋在眼睛上的手。
“品華要是知道你準備爲她復仇的話,應該會很欣慰,也會很擔憂吧。……畢竟,敵人很強。”
北宸低著頭沒說話。
“但是,別去送死。否則你的三位戰器……還有我們,都會恨你的。”
“……”
“你殺人,只是爲了保護自己活下來,你奶奶一定會原諒你的。”
“不是這樣──!”北宸的聲音突然間大了起來,“不管奶奶會不會怪我,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殺了人的我,沒資格留在費因海姆,然而留在塞那加德的話,我可能會變爲更可惡的大罪人!所以……還不如爲品華報仇之後消失比較好──”
她拉住了辜銀嶽的袖子,肩膀微微顫抖著。
“……我是,赤月巫女,災噩之母啊。月毒症解法帶來的腥風血雨,最開始的起因不也是我嗎?!如果我沒有問阿特拉斯那句話的話──一切的一切都不會開始!”
“──!!”
辜銀嶽聞言猛地吸了一口氣,他花了好一會纔回神,然後突然間,轉頭狠狠盯著不遠處的廊柱。
他緩緩地掙開了北宸的手,挪動自己的身體,繃緊全身的肌肉,將自己擋在了北宸和廊柱之間作爲屏障。
用這個舉動,告訴廊柱下的人影──我不會讓你對她動手的。
然而,只是低著頭的北宸並未發現辜銀嶽的考量,只是以爲他有了退卻之意,她歪著嘴角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說不定,真的會引起災難。……還是趁早遠離我,比較好哦。”
“不是這樣。”
辜銀嶽壓低聲音開口。
“我不信。月毒症解法帶來的變故,起因是人性的貪婪,和你沒有關係。我不信你會帶來災難,有著和向芝嫣女士一樣的眼神的人,我不相信你會是災噩之母。”
北宸驚訝地瞪大眼。
“嗯,或許你自己沒有發現。你的眼神,和你奶奶的很像。……我相信你是好孩子。”
有著狼一樣雙眼的男人,此刻正用低沈的聲音,對她露出了柔軟的微笑。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成爲巫女了。……我會和認識你的時候一樣,把你一槍釘在牆上。到那時候,你不醒悟都不行。”
“……辜銀嶽先生……”
“沒什麼好怕的,我會阻止你成爲災噩之母,這是承諾,所以放心吧。回去的地方,現在沒有的話,那就慢慢找。塞那加德這麼大,不怕沒有你的容身之所,最差的情況,就算你永遠註定漂泊,不是還有三個搭檔願意永遠陪著你嗎。”
“……”
自從知道赤月巫女傳說後,在品華死亡時一直不斷堆積的──壓抑在心底許久的黑色泥塊,在辜銀嶽的一番話下,一點點地軟化和剝落了下來。
“你會阻止我嗎。既然能毀滅世界,赤月巫女一定很強的。”
“我會的。和強者對戰是我的興趣,到那時候,別責怪我因爲太興奮打傷你就好。”
“……嗯。”
北宸啞著嗓子點點頭。
“有人能阻止我的話,我就放心了。”
“所以,你也要變強。”
“──誒。”
“最好,強大到能駕馭赤月,而不是如同傳說中那樣,被赤月引導著,做些改變時代的冷漠殘忍之事。”
“……”
辜銀嶽的話太過囂張,北宸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但看他的眼神,似乎他真的是這麼期望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