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這就要牽扯到一萬年前的大災禍了。”
舊式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看頭頂的毒月,苦笑了一下。
“這不是重點,要說起來一時半刻也說不完。我還是先挑重點說吧。既然我們被稱作月之使者,那麼,降落到這世界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因爲目的一直沒有達成,所以月亮則一刻不停地把一批又一批的月之使者送了過來。”
他說著,轉頭,紅眼帶著嚴肅的目光盯著北宸。
“那麼,如果有一天,突然,月使們的目的達成的話,你覺得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月亮停止向這個世界送附身月使?……啊!!”
北宸喫驚地捂住了嘴:沒有附身月使的話,戰器不是立即會大片地被餓死嗎?!
“明白有多嚴重了吧?所以月亮的目的絕對不能達成。”
“那麼,月亮的目的是什麼?”
“是你。……是殺了你,北宸。”
“──”
這下北宸徹底懵了。殺了她?月亮這一萬年間,一刻不停地把數量如此巨大的附身月使們送往塞那加德,就是爲了殺了她?──是因爲她是赤月巫女的關係?
等等,那他這個舊式阿特拉斯不也是毒月這邊的人嗎?!
北宸臉色一白,想要起立,但被舊式帶著好笑的表情按住了。
“聽我說完,小孩。”
“如果現在月亮的狙擊一直在持續的話,你覺得你還能活到現在?附身月使們並沒有那麼明顯地針對你吧?”
“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因爲事情太過大條,北宸有些脫力外加煩躁的低聲嘟囔起來。
“毒月用來尋找赤月巫女的定位功能被我破壞了。你體內有著納米機械組成的精密芯片,正是那個東西將你的身份判斷成赤月巫女──那個東西的名字叫做‘潘多拉之匣’,意義的話,聽名字就能懂吧?”
“等等等等。”北宸止住了他的說話,“意義我當然知道,但我……我覺得我的腦袋快轉不過來了!潘多拉是費因海姆神話中的名字吧?你怎麼會知道?你很瞭解赤月巫女?又爲什麼要背叛毒月塞連克拉德?”
舊式好笑地眨眨眼。
“北宸,‘阿特拉斯’這個名字,就是費因海姆神話中的吧?你沒發現嗎?”
“啊……”
對啊!!難怪她一直覺得這個名字有哪裏有奇怪的違和感。
“也就是說!你……”
“我和新式阿特拉斯之間的數據庫也是共用的,他應該也經常會使用一些費因海姆的用語吧?”
“……對、對啊!總是說些奇怪的吐槽,我就說他是怎麼知道那些的……”
“嗯,我在這一萬年來,一直在監視和保護著被投放到費因海姆的‘潘多拉之匣’,當然有著豐富的那邊的知識。用來保護和傳承的‘潘多拉之匣’的‘僞殼’們也是由我建立起來的組織代代相傳的。──包括你的奶奶向之嫣。”
“那……!”
“能通過僞殼的眼觀察巫女候選人的‘赤月騎士’……也是我一手製造出來的。……明白了吧?我是毒月的背叛者,赤月的半個支持者。”
“什麼意思?你想讓我製造災難催化時代更替?”
“耐心點,小孩到底是小孩。”
舊式無奈地搖搖頭,拿手指點點北宸的眉心,眉宇間帶著年邁之人的沈穩和包容,嘴角卻依舊掛著淡淡的邪笑。
“你真的認爲新式阿特拉斯出現在你身邊是巧合?是誤打誤撞弄巧成拙?笨蛋,他纔不會對無關人物這麼親切呢。你以爲當時爲什麼能在他手上走過這麼多招?他一碰到你就察覺到你和他有關係了。你可是他正牌的引導者,冒牌的話,在輸入密碼的時候就被他一刀劈成兩瓣了。”
“呃……”
北宸有些混亂地抓抓自己的頭髮。
“那,你和新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啊?”
“保護你不死。你死了的話,毒月會徹底感知不到‘潘多拉之匣’從而將你判斷爲死亡,附身月使將會絕種,那麼你就是害死這個世界上所有戰器的罪魁禍首。你最好清楚,現在你的命,並不屬於你自己呢。”
“……”
北宸吸了一口氣,沈重地點點頭。──其實她的命,早就不屬於她自己了。
“但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回去費因海姆比較好?這樣的話戰器就不會……”
“你回去的話,不是也會老死嗎?也就是說至多一百年後,塞那加德的戰器還是會死光。留在塞那加德的話,‘潘多拉之匣’會吸收星靈力中的能量,幫你保持肌體的活力。”
“……!!”
北宸,這才全身冰涼地回過神來。
原來阿特拉斯的意思,並不是說她一時不能死,而是……她永遠失去了死的資格?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不能死?”
“當然的吧。除非你希望戰器們滅絕。”舊式說著,奇怪地看著北宸變幻莫測的神色,“奇怪,就我知道的話,人類不是一直在追求長生嗎?怎麼你反倒一臉看到了末日的表情?”
北宸神色複雜地看著舊式阿特拉斯。
“那,舊式阿特拉斯,你活了多少年?”
“算上新式的年紀的話,有一萬多了呢。”
“……你厭倦了嗎?還想繼續活下去嗎?”
阿特拉斯一挑眉,沈默了。
“不厭倦的話,爲什麼會讓新式的人格頂替你呢?”
北宸的話,讓舊式苦笑了一下。
是啊。
長生,和永無盡頭的生命是不一樣的。
前者可以滿足人類對各種物慾的貪婪,後者則只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茫然。僅僅是一萬年,他看遍了人間的百態,嚐盡了苦天,汲取了無盡的知識,看盡了所有的風景,面對了不計其數的人和事。
從最初的新鮮和不滿足,到最末的厭倦疲憊,用了一萬年。
到最後,他終於無法忍耐漫無邊際的空虛,自私地製造出了新式的人格,把數據庫和中心目的共享給了他之後,擅自陷入了讓他無比舒適安詳的沈睡。
他尚且有個萬年的期限,而北宸要面對的,卻是永無邊際、看不到盡頭的,沒有終點的終點。
“Thanatos。”
北宸口中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名詞。
“‘死之願望’嗎?”舊式輕拍北宸的頭頂,“確實,睡眠是無限接近死亡的一種形式,生物對睡眠的渴望,確實能折射一部分對生命盡頭的安詳的憧憬呢。追求永生的,畢竟只有一些古代的愚昧當權者吧?”
“生命之所以可貴,就是因爲它是有限的啊。”
北宸皺著眉順從地接受阿特拉斯的安撫。
“更何況,我身邊的人,壽命都是有盡頭的吧?如果說能和西風這樣活上幾百年,這種貪婪我也會有,但如果告訴我,我已經連死期都沒有的話,那──”
太可怕了。……她幾乎不敢想像。
黑禍、素劫、辜銀嶽、魯伊、亞曄、西風……所有人,一個一個都在她面前老去、垂死、離開的情形。
……太可怕了。
“害怕了?”
觀察著她的表情,舊式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不動聲色地輕聲詢問道。
“我有問題想問。阿特拉斯,你到底是什麼?既然是附身月使,爲什麼又站在毒月的對立面?你和赤月的關係又是怎樣的?”
阿特拉斯對她的轉移話題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立即就開口回答了。
“我剛纔說得這麼多,你也有些察覺到了吧?頭頂的兩個月亮,分別是有自己的‘意識’在的。”
“類似人工智能的東西嗎?”
“嗯……姑且算是吧。”舊式模棱兩可地回答著。
“這世界上有三個‘古老意志’,毒月塞連克拉德,赤月賽爾蘭德,神之墓場塞那加德。好了,那麼你猜猜看,我是哪一個?”
“……古老意志……?是星球的意識嗎?……你……”
北宸再次被舊式的話驚得有些錯亂。
“你……你別告訴我,你是塞那加德的‘古老意志’啊?!”
“bingo。”
舊式用有些惡劣的笑容搖了搖手指。
“你猜對了,我就是這個星球最偉大的意志……塞那加德。”
“……”
北宸嘴張得老大,半天無法組織語言。
“……星球,有意志嗎?”
“嗯,確切地說,也不能說是星球本身吧。我們三個是中央處理器太過智能化之後出現的產物呢。這個要說起來真的太麻煩了,下一個星災之夜,如果你沒興趣和新式玩異種交配的話,我可以抽時間和你解釋哦。”
北宸被“異種交配”幾個字梗了一下:“這些東西說出來真的不要緊嗎?不是世界黑幕什麼的?”
“是世界黑幕啊。但你自身不也是個世界黑幕嗎。”
“……”
北宸悲催地抽了抽嘴角。
“總之,現在你還是多關心關心眼前的事吧。別因爲意氣用事而丟了命,你知道我在指什麼。”
北宸愣了愣,然後神情立即苦澀下來。
他是因爲向影的離去,害怕自己出什麼問題,纔出現的嗎?
“我知道。我現在沒有死的資格。”
她咬牙切齒地捏起腳邊一顆石頭握在手心,無意識地拿它劃著地面。
“但是死的方法我覺得一定也會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