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這是她在建立艾裏席恩之後,從體內分離出來的──身爲王的一面。
亞曄無聲地呼了一口氣。
和兩年前比,她已經成熟和出色了許多,不說思維方式在笑罌的鍛鍊下越來越敏銳果決,外表上的氣質也愈加成熟帶著誘人的風韻,有時候無意中一個小動作,都會帶上若有若無的曖昧暗示──大概是因爲她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少女的緣故了吧,這可得歸功在黑禍和素劫頭上。
她已經越來越耀眼,無論走到哪都會收到憧憬、欽佩、甚至是愛慕的視線,雖然她本人似乎壓根沒發現,但對她周圍的幾個人來說,危機感已經高到了連西風這個悶葫蘆都忍不住向她表態的地步。
但就算如此,她也只是個21歲的剛成年的女子──不,以塞那加德的計算方法(一年十七個月)來算的話,她現在才──可笑,才15歲啊。
亞曄突然覺得,當時這麼理所當然地讓她就這麼承擔如此的重擔,是不是太過理想化了。雖然那時候心裏想著,反正她身邊包括自己在內,有這麼多人可以扶持和保護她,她應該不至於太累──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
無論他們的實力有多麼堅強,組成的後盾有多麼可靠,但真正到了關鍵時刻,站出來、走在最前面的,卻只能是她、必須是她,沒有人可以替代──因爲,她已經成爲了這個國家的心臟。
──是他們這些人,合力把她推上了這個無法後退的高臺。
亞曄心中一動,柔軟酸澀的憤怒和自責一股腦涌上心頭,不由自主地輕咂了下嘴。
聽到聲音,北宸敏銳地擡頭,看到亞曄立在書桌前的時候,那進入帝王狀態時的冷漠如碰見了陽光的冰雪般,瞬間剝落消融了。
“亞曄!!”
就像是玩了一半泥巴看見父母來接自己的小孩,北宸毫不猶豫地丟下書,從書桌前跳了起來,蹦到了他的跟前,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圈。
“看什麼呢,又不是去打仗,難道你覺得我亞曄大人連這麼點小事都搞不定嗎?”
亞曄一邊將她帶進懷中,豪邁而又溫和地緊了緊摟在她腰間的手臂。
北宸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小幅度掙扎了一下:
“呃、只是快兩週沒有見到亞曄了,有點想而已啦,不是不相信亞曄啊。”
亞曄拿眼刀颳了她一下,她立即縮起了脖子,然後被亞曄拎小雞似的拎去了沙發上──倒不如說是坐在他的懷裏。
“亞、亞曄……那個……”
北宸似乎是不太習慣這種曖昧的姿態──雖然這麼久以來亞曄總是會隨心所欲佔她便宜,她至今還是有點不太習慣。
“我不在的時候毒癮有發作嗎?”
“嗯,有過一次,不過可能是鈴迪爾送的靈晶的功勞吧,現在發作起來沒有最開始這麼可怕了,忍一忍能熬過去。”
亞曄點頭,然後眼睛一眯,開始說正題。
“聽說你拒絕了西風?”
“……”
聽到了亞曄話語中帶著的淡淡的質問,北宸停下了掙扎,低頭。
“西風那家夥臉皮很薄的,你這次傷到他了。”
“誒?!”
北宸驚訝地擡頭瞪眼,亞曄則有點脫力地猛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你個笨抹茶,都沒有發現嗎?!”
“因爲從前天開始他就一直躲著我啦……不過我今天路過禁軍營的時候看見他在給禁軍候補訓練,看上去沒什麼異常啊……”
“是啊,只是把那羣傻小子的訓練量加了一倍,還多出來很多變態訓練法而已。”
“……”
北宸嘴角抽了一抽。
“你要真的不喜歡他的話,那就命令他去找其他女人磨刃吧。不然再下去月震之夜他的狀態快不能對付狂暴鐵鬼了。”
北宸心口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不、我只是……”
“別把向影搬出來。”
亞曄打斷了北宸的話,盯著她的血紅雙眼中,隱隱有不快又帶著些抱怨的神色。
“西風是笨蛋可以接受這個藉口,但是我已經膩了。你最好看清楚,這兩年半,是誰在扶持你,保護你,給你溫暖和快樂,是我們,不是那個臨陣逃脫的懦夫!”
“……不、不要這麼說向影……!”
北宸聲音微弱地抗議,手無意識地抓住了亞曄的衣襟。
“我們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你若沒興趣,我們也不會自取其辱,你說一句明確的,我們立即會走,你若有興趣,那就別死活拖延著拿向影當擋箭牌,說到底你還是過不去那個坎吧?別搞錯了,現在你是塞那加德的荒原女王婭修·圖零,不是費因海姆的向北宸!你那一套觀念,別帶到這裏來用!既然對我們沒有興趣,那就別來招惹!”
“不是!不是擋箭牌,我怕向影他不能……”
“不能接受?他有什麼資格選擇接不接受?他離開幾個月,我可以選擇諒解;他離開一年,只要他回來我也會原諒他;但是他離開了兩年半!他倒好,躺倒在地睡大覺,我們每一個人都在耗費每一份生命力爲這個新成立的國家奔波,而你反倒不想想我們的感受,首先去想他的?”
“不要說了!”
北宸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從亞曄的懷中掙脫後跳出了沙發,走到門邊。
“我沒有想傷害你們……我不是那樣想的,而是……算了,讓我靜一靜,亞曄。”
然後也不聽亞曄的回答,就這麼奪門離開了。
亞曄保持著坐在沙發中的姿勢幾秒,冷笑一聲,也站了起來,向著北宸離開的方向追去。
不是這樣。
根本不是像你說的這樣,亞曄。──北宸在內心,苦澀地低喊起來。
就像你說的,這兩年,是你們陪在我身邊,印入我的腦海的,是你們的音容笑貌。
我疲勞時,是黑禍和素劫開著亂七八糟的玩笑讓我輕鬆;我無措時,是笑罌用嘲諷的語調遮掩住他的關心給我指路;我失落時,是阿特拉斯那率真可愛的安慰和西風的冷言冷語激勵我振作;我看書累了,銀嶽會帶著朧雲和那羅迦邀我去競技場切磋;我需要什麼,只要開了口,第二天肯定會看到亞加德一臉認真地將它送到我面前;我碰到了什麼難題,是亞曄你每次都三言兩語將我輕易地點醒。
兩年,三十四個月,用地球的時間來算的話,已經是將近三年了。
三年了,無論喜怒哀樂,無論是忙碌還是閒適,在如此充實而又多彩的每一天裏,我的周圍的一切軌跡都被你們的身影占領,有時候甚至要依靠毒癮,我才能猛然間驚覺──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向影。
怎麼可以忘記。
向影是最特別的。……怎麼可以就這樣接受他不在的狀況。
正因爲你們開始變得越來越重要,所以我纔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向影的名字,強迫自己不要忘記他啊。
我並不是想放棄你們,而是無法接受就這麼心安理得享受你們的包圍的自己啊。
“北宸?”
一道低沈的男聲打斷了北宸的思緒,北宸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坐在寢宮走廊的鏤空大窗上很久了,辜銀嶽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跟前,而走廊的盡頭,亞曄靠著一根柱子正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眼神陰鶩地看著她。
“北宸,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辜銀嶽帶著關心的眼神開口,還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似乎是在探查她的體溫。
“沒、沒事。”北宸心虛地笑笑,“銀嶽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想申請……”
“銀嶽。對我永遠不要用申請這個詞。”
大概是剛被亞曄斥責了一通的關係,辜銀嶽的措辭讓北宸有些敏感,她立即放柔了聲音打斷了辜銀嶽的話。
辜銀嶽愣了一秒,然後嘴角抿了抿,點頭:
“我想離開艾裏席恩一陣子,回悠禹一趟。”
“……什麼?”
北宸的心跳一下子變快了,各種各樣不好的猜想,瞬間涌進了腦海。
銀嶽要離開?
他不想呆在艾裏席恩了嗎?因爲新國的事務太繁多所以累了嗎?還是不喜歡這裏野蠻危險的環境?
不……難道……難道是因爲她對西風的拒絕,讓他們全部都寒心了?
所以銀嶽他……
“你……你要走?!”
北宸焦急地一把拉住辜銀嶽的袖子,說話間帶上了明顯的顫音,眼眶也發紅了。
──很可笑地,哪怕是血曇花露的毒癮和墮暗種帶來的反噬都不能讓其流一滴淚的女王,在面對重要之人的離開時,卻一下子脆弱得像是一個小孩。
“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可以和我說的!我會努力改呀,我和西風並不是那樣!你……”
不要走,我早就已經把你當做生活的一部分了啊!
北宸的反應如此之大讓辜銀嶽有點意外,連一邊的亞曄都詫異地挑了一下眉:
……怎麼,他想錯了?
見此,辜銀嶽雖然不知道北宸爲什麼這麼激動,但還是伸出手按在她的肩上。
“別擔心,我只是暫時離開,我想把母親接到這裏來。”
“……誒?母、母親?!”
辜銀嶽很少提起自己的事,因爲說起悠禹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會變得很失落,所以北宸也一直不太敢追問他家裏人的情況──看樣子,他的母親還住在悠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