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特蕾莎說著,雙眼望著萬祖的樹身出了一小會神:
“如果到時候,人類的科技到了三大星球意志所不能容忍的地步,她還是會不得不被他們利用,再來一次時代的毀滅的吧。”
無論怎麼走,總是死路遠多於活路啊。
『爲什麼要這麼做?』
『把這樣的責任丟給自己的後代,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因爲他(她)是我的後代,體內有著世上罪行最大之人的血,承受我遺留下來的責任,是他(她)的贖罪。”
『讓完全不相干的後代替你贖罪?你這是報復,你太自私了。』
“我要是不自私,我能活到現在嗎?”
特蕾莎尖銳扭曲地微笑起來,但是雙眼中卻暗含著無法釋放出來的沈痛。
萬祖知道,這個女人的心意已定──說不定她已經全部都佈置好了。
他決定扯開話題。
『如果這就是你最後的遺願,我無法阻攔。』
『那麼在你離開之前,有什麼需要我爲你做的麼?』
“赤匣的力量很大。”特蕾莎拿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至今沒有東西是紅色星靈力的對手,這很可怕。我希望我的後代能繼承我的罪責,揹負起血腥和屠戮的罪名,以此來換得星球的平穩──但我不希望他們是濫用力量的劊子手。”
『你希望我能做出能壓抑這星靈力的東西?我會試試──只不過這次要掩人耳目一些了。我叫它‘星骸’,讓你的人過半年去各地的星靈礦看看結果吧。』
“好,謝謝了。……謝謝你還願意聽一個人類的請求。”
『那是因爲你很可悲,我同情你。』
『你是不是該回去了,毒月會很擔心你。』
“不。”特蕾莎苦笑地搖頭,“已經把一切事都交代給他了──那份視頻和事件全記錄的儲存卡也交給他了。”
『……是嗎。』
萬祖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了那麼點兒。
『那麼晚安吧。你該好好休息了。』
隨著這句話,女子睜著眼倒在了巨大的樹身跟前。
她的心跳還在繼續,她的胸口還在起伏著,體表溫熱,血液也在流動──但是她的意識已經遠去,她的瞳孔失去了任何光芒,現在的她,只是一具靈魂已經死亡的軀殼。
她死了。
有幾片晶瑩的星靈礦的樹葉,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散出了點點悲傷的光芒。
第十六章最美亦最毒
“之後呢?”
站在北宸對面的舊式阿特拉斯──不,還是叫他塞那加德比較恰當,他正盯著北宸面無表情的臉,歪頭微微一笑:
“什麼之後?”
“特蕾莎死了之後。那份龐大的視頻記錄文件,只到她死之前,之後,你們做了什麼?”
塞那加德挑眉。
“你們三個偉大意識聯合起來了對嗎──爲了抑制人類文明的發展?那爲什麼你後來會改名成爲‘神之墓場’塞那加德?費因海姆的名字會被移去地球上?照特蕾莎的所說的,我應當是她的後代,那我爲什麼會是地球人?”
但是對面的附身月使卻不答話,只是揶揄地笑著聳聳肩。
見此,北宸有些氣結。
“……那我換個問題。其實你和蘇末暗中有聯繫吧?殺魂刀──沒有你的配合,凌霜要偷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陷害方阿姨的兩撥人,就有一撥是你吧?你想把我們的視線轉移去蘇末這裏,卻沒有發現蘇末已經先行動手了對嗎?”
“……”
“蘇末三番四次勸我配合,甚至數次暗示我有些話不能亂說和亂想會被發現,就是怕我懷疑到你身上對吧?他和拉格納爾特都在忌憚你。”
“……”
“他爲什麼要忌憚你?我來猜一猜吧。”
北宸吸了一口氣,定定地望著那張阿特拉斯的面熟的臉龐,露出了有些陰冷妖媚的笑容。
“……蘇末曾經說過,他是因爲喜愛塞那加德才這麼做的。一百萬是他能承受的底線。……也就是說,很有可能,蘇末如果不做的話,連一百萬人都活不下來。如果他毀滅世界失敗了,由你親手來做的話,你會做得更絕,你會一個都不留……對嗎?‘偉大’的星球意識塞那加德?他之所以如此害怕自己態度中的猶豫和保守被我這邊的人發現,就是在擔心你沈不住氣直接動手吧?”
面對北宸嘴角的嘲諷,塞那加德毫不在意地撇了一下嘴。
“和你的先祖特蕾莎比起來,你確實要聰明些。……好吧,這也不是什麼有必要隱瞞的東西。”
“你承認?”
猜測是一回事,但是對方確認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北宸有些驚訝地瞪眼。
“……也就是說你確實想要毀了這個世界?爲什麼?它可是你的身體呀?!這星球上的億萬生物不是都能算是你的子民嗎?”
“子民?哼。”
塞那加德冷笑起來──然後他快走幾步,走到了北宸的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要怎麼處理我的身體是我的事──就算我想自殺,你們又能說什麼?說白了,世間萬物也只能說是我體表的寄生蟲而已,我覺得自己太骯髒,想給自己爽爽快快地洗個澡不行嗎?”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被捏著下巴,被迫直視塞那加德那對紅色的雙眼,北宸皺著眉頭,毫不畏懼地迎上了那滿是憎惡的視線。
“在特蕾莎還活著的時代,你經歷的這些確實讓人憤怒,但是那些並不能代表所有的人類甚至是這個星球上的其他生物吧?被安德烈代表了所有的人類,我可是很不甘心的。你不覺得因爲此就想毀滅世界的想法,很中二嗎?”
“中二?說得輕巧。”
塞那加德扭曲地哈哈笑了一聲。
“我用消極主義看待問題了嗎?還是我悲觀了偏激了?我沒有給我人類機會嗎?不!恰恰是我給了他們無數次機會,而他們卻沒有一次珍惜纔會有今天!濫用星靈力造成瘟疫,我原諒他們,打破星靈力流轉的平衡,我原諒他們,附身月使的出現,我原諒他們──但是我得到的結果呢?
兩個守護我的衛星,成了奇怪的人造基地,星靈力大量流失,病毒橫行,心軟給他們了化形兵器自保,他們卻將它們改造成了戰器這樣悲哀的附屬種族!!現在你再看看,萬祖重度變異,造出了‘狂暴鐵鬼’這樣的東西,戰器的數量在減少,狂暴鐵鬼卻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刃鳴之夜戰器會全數被那種變異的怪物所替代──但是人類呢?人類對此做了什麼?
怕死的在想辦法喝戰器血,貪錢的想借機發戰爭財,著急的就把責任全數推到了戰器們的身上,有多少是在努力研究這種情況是怎麼產生的?又有多少,是真心想要改善人和戰器們的關係的?”
“──”
北宸被塞那加德的激動的語氣驚了一下,一時半刻呆住了,說不出話來。
“萬祖病入膏肓,毒素已經遍佈整個星球,你還打算怎麼辦?即使避過了一時,又能撐得了多久?雖然星毒早就已經被人類的技術攻破,但現在連很多普通的動物都被染上了附身月使的狂暴習性,戰器們身爲我的孩子卻被你們這羣蛀蟲肆意玩弄一萬年──整整一萬年!你知道那是什麼概念嗎?!”
塞那加德胸口輕輕起伏著,像是在加大呼吸的力度。
“量化種實力稍差的就會落得沒人願意使用的下場,十幾年就躺進了戰器冢,燁月種成了權貴們交易贈禮的道具,星脈種也會影響政局,成爲各種勢力攀比暗鬥的紐帶。無法生育小孩,就被當成了最好用的牀伴,外貌再出色,受到的寵愛也只是主人對於寵物的施捨,看著自己的孩子在這麼長的時間內受到的屈辱──你又怎麼會理解!?你又要怎麼去理解?你怎麼就能簡單地用‘中二’二字來給我扣這麼一頂帽子?!”
北宸愣住了。
然後她抿嘴,伸手摸摸塞那加德的臉頰,像是想要撫平他的怒氣。
“我道歉。”
她認真地對塞那加德開口。
“……我不該輕易地去猜測你的心情。一萬年是多長一個時間,我確實沒有辦法切身體會,但是……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一萬年,換了我,或許早就變成更瘋狂的東西了。……對不起,塞那加德。我說得……太輕鬆了。”
她苦笑一聲。
“其實,讓你憤怒的事,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在我原來的世界。酸雨,臭氧破壞,植被減少,地下水被抽乾,核污染,全球氣溫異常──如果我的家鄉的星球如果也和你一樣有著自己的意識的話,……多半,也是憤怒和失望得不得了吧。”
塞那加德沈默。
“所以,你當時才騙我說,我的死關係到附身月使會不會出現──其實你只是想讓我盡全力保證自己的存活──好讓之後的末世計劃順利進行吧?畢竟,潘多拉之匣確實是太好用了。我沒猜錯的話,赤月上的炮塔,也得需要這東西才能發揮百分之百的機能?你的人格只有星災之夜纔會出現這種說法也是假的吧?之後再也沒在我面前出現過,也是因爲──你擔心多說會露出什麼馬腳嗎?”
塞那加德依舊沈默著。
“……現在我能理解你的憎恨了。”
北宸皺著眉微笑著,動了一下覆在塞那加德臉上的手。
“但是,可不可以……就算是我以一個渺小而又貪生怕死的人類的身份厚著臉皮求你──既然給過我們這麼多次機會,能不能再給我們最後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