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無路可退(上)
拎着老支書給的小包袱回了王家院子,李勝利打開小包袱一看,好嘛,大團結一張也沒有。
五塊錢的大票只有兩沓半,剩下的大多是一塊錢的,五毛錢的也有十幾沓。
馬店集的賣估衣,正經來說算是失敗的,雖說一個大集能有一兩千的收入。
但各村的社員也不是傻子,沒有哪個拿着糧食換衣服,農村雖說錢少,但多少還是有點的。
不要布票的好衣服,傻子纔拿着糧食去換呢,用錢換衣服,再用衣服換糧食。
即便馬店集在大集上的賣價不低,拿回村裏倒騰一下,多少還是有利可圖的。
這就是馬店集賣估衣失敗的原因,換不來糧食,再多錢也沒用。
讓農村的大隊,拿着錢去黑市買大宗的糧食,用至少翻了五倍甚至於十倍價格,買不要糧票的糧食。
與老支書跟李勝利預估的百八十包就能讓整村混過年關,顯然是有很大出入的。
幸虧李勝利又籌劃了販羊的買賣,不然賣估衣的營生是不足以填飽馬店集社員肚子的。
將包袱胡亂包好,李勝利又看了看東四送來的十五個箱子,十一個是用來裝官窯瓷的。
四個裝的是日用瓷,東四那邊也把他當做了冤大頭,日用瓷多半也是同光時期的官窯。
色彩豔麗但價錢不高的同光官窯,也是東四那邊的惆悵,不僅僅是舊衣服,瓷器也是有忌諱的。
雖說跟普通日用瓷的價格差不多,但同光官窯的日用瓷,並沒有多少人喜歡。
現在的人們含蓄,青瓷海碗或是粗瓷海碗,不僅價格便宜一點,也更實用一些,最主要的還是粗瓷結實。
輕薄的官窯器雖說精美,但也不經摔打。
看了色彩斑斕的箱子,李勝利打消了拿回四合院的想法,這些物件捧在手裏確實燒包。
讓肖鳳喊來肖虎跟趙家兄弟,大致把一包袱的錢嘴上分了分賬,李勝利捲了馬店集給準備的行李,就帶人離開了馬店集。
年前年後最冷,李勝利估摸着這次進城,怕是要過了十五才能回馬店集或是窪裏。
李家在四合院的行李不多,老孃有了正經工作,如今也沒人能收拾新的,捲包帶走,等趙家兄弟回來的時候,再拉點舊被褥就好。
同時囑咐趙家兄弟,回來之後,把十五箱瓷器拉回窪裏的老村部,馬店集這邊只能當做臨時的落腳點。
人多眼雜,當做據點,將來難免漏風的。
坐着馬車先到大食堂吃了午飯,有了之前的安排,馬店集大食堂這邊的水平瘋漲。
徐老七吹的算實在,他的手藝真的不錯,喫口,比後世的一些館子都好。
如今的大食堂雖說沒有上烙餅,但高粱米飯也比窩頭好喫多了。
看着近乎半座的馬店集大食堂,李勝利知道,現在還是打名聲的時候,不用等着過了年,不要肉票就能敞開造羊雜的大食堂,就會人滿爲患。
還是那話,錢多了沒處花,跟馬店集的賣估衣一樣,不要肉票的肉食,必然會讓城裏、城外的人趨之若鶩。
喫飽喝足付了飯錢,在大食堂這邊,李勝利也不想開些不好的口子,在這掛賬的只能是馬店集的關係戶。
進城之後,李勝利也沒急着回家,讓趙老大趕着馬車就去了工藝品公司。
找到這邊的董科長,李勝利說明了來意,還是買十大名匠的畫作攢家底,不過這次是爲了肖家跟趙家。
古董畫作,雖說有風險,雖說短期沒大用,但也是底氣的一種,有了這些家底,做事的時候,也就沒了許多後顧之憂。
將剛到手的零錢花掉一千五,在工藝品公司這邊又將一大半零錢換成了大團結,李勝利這才心滿意足的跟着馬車走回板橋衚衕的肖家。
到了肖家,安排趙家兄弟明天把東西拉回窪裏的老村部,讓肖虎明天繼續帶着馬店集的那幫人練車。
李勝利這才讓肖虎陪着回了四合院,因爲是半下午,街面上比一早一晚亂了不少。
一路從肖家到四合院,單是小年輕之間的茬架,李勝利就看了三場。
雖說參與的人不多,烈度也不大,但也亂糟糟的讓人看了皺眉。
“叔,不成我在您家裏的倒座房住着吧,我看那些小崽子看您的眼光不對。”
路程過半,肖虎就發現了不對,街上的小混子,看小叔李勝利的眼色,讓他不由的加了小心。
“嗐,這些孫子看我穿了一身短打扮,想要欺負欺負我。
遇上了不用客氣,打斷腿就走,注意着點別打死了,爲他們攤上官司沒必要……”
對於掃在身上沒多少善意的眼光,李勝利也不客氣,不惹自己就是他們的造化。
敢上前的,過了年也不是啥好人,只要不致死,致傷還是致殘,對李勝利而言沒什麼所謂。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敢上來欺負他這個工農子弟,到了派出所,李勝利還能讓他們帶傷去勞教,現在王前進跟謝飛也不白給不是?
“您這身……”
聽小叔點明瞭原因,肖虎本想勸李勝利換了這一身,可見他嘴角勾起,已經說出口的話,也就頓住了。
他肖老虎是誰?
四九城的山神爺,這些小雜碎,不說見了自己要臉朝裏貼着牆角走也是差不多的。
處理這種物件,肖虎跟李勝利的意思一樣,不惹上門相安無事,惹上了門,那就要生死各安天命了。
街上的雜碎而已,只要在街面廝混,生死,他山神爺肖老虎說了算。
“對麼!
山神爺就要自信點,差不多的教訓一下,敢亮傢伙事兒的橫貨,轉頭就送他們去投胎。
大劉跟你的關係怎麼樣?”
明年的街上,就跟混江湖的差不多了,不狠不硬立不住。
與現在這些人的厚道相比,李勝利更自我一些,引頸就戮,不管什麼原因,他都不會去選,不侵害自己,萬事可談。
侵害到自己身上了,過激也是肯定的。
“還成吧,大劉雖說是滑了一些,但還算是講義氣的。”
肖虎認可的人,李勝利也認可,掃了一下街上不時遊蕩而過的小年輕,他說道:
“掙了錢,還要能保住,那錢纔是自己的,街上這些嘎雜子,肯定有狠貨。
多讓他物色幾個吧,他保住了買賣,咱們將來或許能用一下。”
有一臉兇相的肖虎鎮着,兩人一路平順的回到了四合院。
這次肖虎沒有被李勝利揮退,而是找了個地方蹲在了小街上,想靠到天黑再回家。
知道老孃不在家,李勝利就把肖虎帶進了屋裏。
不等進屋,裏面就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聽到弟弟李建設的讀書聲,李勝利暗歎一聲不好,自己把妹妹李映紅落在了窪裏。
自打去了窪裏,妹妹李映紅就很刻苦,一直在他身後苦讀醫書,回來的時候,李勝利都忘了有這個妹妹了。
想了一下,給了自己一個歷練妹妹的理由,李勝利也沒好意思給肖虎說這兩天帶妹妹回來的事。
兩人進屋,看着從北屋迎出來,臉上帶着巴掌印的弟弟李建設,李勝利也感受到了濃濃的母愛。
“哥,映紅最近學的怎麼樣?”
作爲弟弟的李建設,沒問哥哥怎麼樣,而是問起了妹妹李映紅。
“學的很好,農村清淨,只怕能背下一半的醫宗金鑑了。”
聽到哥哥的答覆,李建設轉身就回北屋了,不一會兒又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
看弟弟開始努力用功了,李勝利覺着棍棒底下出孝子,這老話說的算是實誠。
“叔,倒座房的鑰匙給我一套,街上比去年可亂了不少。
您在院子周邊沒事兒,出去一定得叫着我跟肖鳳。”
街面,肖虎再熟悉不過了,他雖說不帶小混子,但對於街面的氣氛,也有另類的感知。
今年的街上比去年浮躁的多,往常,即便是街上的小混子,也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掃量過往的行人。
“知道,我比你更害怕出事,放心,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明天回窪裏,你跟趙家兄弟一起,別特麼在陰溝裏翻了船。
給趙家兄弟說,以後進城,至少四五個人一路,介紹信跟傢伙事兒一樣也不能缺。
你先回去吧,今天我不出門了。”
剛剛送走肖虎沒多久,李勝利的話就不作數了,因爲小舅孫五洋又找上門了。
“勝利,我就估摸着你這兩天能回來,婁家那邊有信兒了。”
看着進屋之後就自顧倒水喝水的小舅,李勝利笑了笑,自家這小舅的進挪厲害,估摸着他已經來找了自己幾次。
窪裏的電話家裏有,他能憋住不打電話,真是很不錯的選擇。
“小舅,爲什麼不打電話去窪裏呢?
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怕小舅是蒙的,李勝利也沒忘了問細節,這決定了以後小舅是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往上走,自然是完成學業,畢業當官;往下走無非重操舊業做買賣而已。
“這話說的,賣主着急,那是面上着急,心裏着急不着急誰說的準呢?
幾次三番的求告纔是真的着急了,着急還不挪窩,那就是無路可走了,咱們自然更不能着急了。”
聽完小舅孫五洋說的,李勝利點了點頭,這話纔對,一點點的抻着,到時候纔好談。
如果那邊一說,自己這邊就上門,平白丟了身份,這倒是跟醫不扣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錯,做事就該是這個樣子。
小舅,那邊說沒說家裏有多少存款?”
公私合營,還是講信譽的,雖說裏面也有改造的因素,但分紅還是不打折扣的。
一個軋鋼廠,婁家能分到的利潤,必然數以十萬計,全部給現金,那也是不可能的。
小部分現金,大部分的銀行存款,纔是正經的路子。
婁家的存款,也不是他們能隨便動用的,幾千幾萬沒什麼問題,大筆提現,想也別想。
這麼大的資金量,是可以衝擊市場的,即便婁家能動,資金的動向,恐怕也需要上報的。
“這個倒是沒說,不過看他們的表情,指定少不了。
她爸倒是大方,僅是走門路的錢就給了我兩萬整,我放你那邊大櫃裏了。”
一聽婁半城還是個知情識趣的,李勝利就知道,這位婁家大爺,已經看到了危機,只是家業難捨難離。
一家人都被銀行裏的虛數給絆住了,或許婁家不走還有別的原因,但家財難捨,必定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弄不好就是問題的關鍵。
“倒是大方,八成份子的事,給他說了嗎?”
李勝利給婁家找路子的前提,就是要分潤八成所得,倒不是李勝利貪婪。
而是他真的需要家底,而且依着自己的主意,婁家出去之後,也不會喫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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