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研討會(上)
“小李,那我就有話直說了,陸總打算開新割治科,你來客座主任怎麼樣?
副主任讓老馬來做,主治就定小杜杜長林,你不是點名讓他去學新割治派嗎?”
陸總開新割治科,除了李勝利在邢州的表現之外,上層的壓力已經傳了過來。
甚至部隊裏也已經發聲,這次參與救災的部隊,以及一些不知道怎麼得到消息的單位,都給陸總髮了質詢。
老王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知道這裏面有許多關係,跟李勝利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茬,對陸總而言也是麻煩,如果李勝利僅是一個骨傷大家,那事情就好辦了。
牽扯到了關係,就沒有好辦的事,中醫大、中醫司、還有杜家這邊,哪一個也不是陸總能支使的。
請他客座,這可是真請,強求,那也是麻煩一堆。
“哦,同步?
你們這是有明白人啊!
立項、教學、臨牀同步進行,倒是可以大大的縮短,從理論到臨牀的時間。
但是,中醫不是那麼簡單的,內科八派、地方流派,許多醫脈的理論都是相悖的。
新割治科,雖說以外傷爲主,但內科纔是基礎,多半診斷、治療都是基於內科理論的,這點,伱們怎麼處理?
還有一點,用藥也是個問題,你用青黴素,那是有科學用量的。
中醫的四氣五味、性味歸經,對你們而言,也是玄奇之說,怎麼平衡與西醫外科之間的關係,怎麼界定用藥也是個問題。
用藥是用有效成分還是用其性味,中醫自有其說辭,很難界定,這個是個大問題,目前,中醫內部也沒有一個說法的……”
陸總要開新割治科,李勝利也不認爲是截胡,雖說這會分去祝師的功勞,但還是那句話,中醫大傳承,不是某一家醫脈的事,需要同仁共同努力。
但陸總要分功,也不能白拉拉的硬分,做事還是要的。
順手遞出了理論與藥物兩個難題,李勝利也在等着陸總王院長的回覆。
“茲事體大,咱們叫上中醫大的老祝,中醫司的鄒處,還有陸總這邊的班底,開個碰頭會吧?”
跟行家說話就很省力了,如果遇上個不懂行還想着胡來的,李勝利直接就會調頭離開。
老王能說出‘茲事體大’四個字,顯然是瞭解過中醫的。
跟李勝利說的一樣,中醫內部的矛盾也不少,有些根本就是針尖對麥芒。
別的不說,傷寒派也就是經方派,就跟柳家所屬的溫病派有很大的矛盾。
溫病源自南方,直接不提風寒一說,北派的傷寒,也有說法,地氣暖不意味人體無寒溼之氣,這可真是都有道理了。
傷寒不服南地水土,溫病能在北方立足,雖說溫病一派,在論戰之中稍佔優勢,但以此來否了傷寒派,那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於藥性,就是已經有了內科中級水平的李勝利,也一樣頭疼的問題了。
道地藥材跟替代藥材,他都還沒釐清呢,再談性味歸經,又是中醫的一道天塹。
醫案之中,比較有名的就是‘浮小麥’在方劑之中的作用。
棄之則方劑無效,升浮之氣一說,根本就是不講道理的。
你用了,他就好使;你不用,他就不好使;具體是如何作用的,醫書裏的解釋就是‘升浮之氣’。
源自哪裏,何爲依據,醫書裏就語焉不詳了,你說不科學,他有實例;你說科學,依據又無從查起。
五運六氣、四氣五味,這樣的理論,就真的要求諸於道醫了。
可如今的道醫也是式微,道醫之中有醫術高手,能將理論講明白的高手,可能就沒有了,即便有,說出來也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根本聽不明白。
如今的醫者、醫師、醫家們,在李勝利看來,也就跟山上村的社員沒兩樣,空守寶山而窮困潦倒。
這裏的窮困潦倒,可不是生活上的,差不多的中醫師,生活都很好的。
這種窮困潦倒說的是理論上的,這點想要改變,李勝利也有法子,但如今沒法施展。
中醫著作自清末之後,沒有名著,原因何在?
沒了科舉!
科舉,隋時開科、清末封科,中醫不依附於科舉,但科舉學的文言典籍,卻也是中醫理論的基礎。
沒有相應的文言造詣,說句不好聽的,醫書也讀不明白的。
再開科舉,李勝利沒那麼大的腦袋,但先整理中醫理論的基礎,再整理中醫理論,也是循序漸進的過程。
拋開歷代典籍,獨談中醫理論,那以西醫釐定中醫,也算是不錯的選擇,起碼兩者的許多地方是合轍的,都是醫學麼,難免殊途同歸。
陰陽、八卦、天干、地支,這些現在說來也是封建迷信,可中醫離不了的。
雖說李勝利也不怎麼懂這些,但沒有這些最初的文化傳承,中醫理論,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總歸要枯竭的。
重拾這些典籍,現在也真不是時候,除了典籍之外,歷代著書立說的醫家,還有一點與現在不同,那就是不事生產。
想要重拾理論,中醫要養活一大幫人的,這就真是一點點的重拾基礎理論了,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做成的事情,也不是千八百人能完成的事情。
真正要讓中醫崛起,釐清醫書上的理論、釐定中草藥的藥性,也僅是表面功夫。
內功,就是李勝利說的典籍,也一點點從醫書反推,用一輩輩人的心血,重拾中醫真正的原理。
想到這,李勝利就沒有繼續往下想,看着眼中帶着徵詢的老王,他搖了搖頭,說道:
“這些人不夠啊!
你點的這幾個人,也就能搭個草臺班子。
無非草臺班子也是班子,先找人吧,咱們一起再詳談。”
想到剛剛的理論釐清,李勝利也是一陣頭大,就像統哥給的割治高級,作爲理論絕對夠用。
但深究理論基礎跟源頭,李勝利也說不明白,如果根據現有的理論反推,爲整個中醫大傳承溯源,那可比篩選獻方、獻藥的工作量還要大很多。
“好,我先給你安排會議室。”
怯怯的掃了李勝利一眼,作爲陸總的副院長,老王可不該露出這種眼神。
但李勝利的本事,老王大概清楚,能讓他一邊說話一邊走神的問題,恐怕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這是把陸軍總院當做了大頭,能不能頂得住,老王也沒底,所以心裏起了怯意。
他剛剛提的,陸軍總院、中醫司,再加李勝利這樣一個骨傷大家還不夠,老王也不知道,再到哪去找一個,能頂在野戰醫院五天五夜不睡,經手全部傷員的李勝利。
老王給找的會議室,不在北樓也不在南樓,而是處於高幹病房平房區的一處小院。
看着聳在院心的五間房,再看了看通透的窗戶,老王或是陸總的謹慎,李勝利也看在了眼中。
開新科還是跟中醫有關的新科,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上面不會給陸總背書,現在這時候,只能陸總自己維護自己了。
這跟中醫大立項開科不同,純學術的跟實際用於臨牀的還有不同,部裏的阻力,自調整之後,只是不在明面上了,想打着取締中醫名號,譁衆取寵的人,依舊不少。
“老李,我是不是該回避?”
看到老王給找的會議室,杜驕陽這位女子弟,也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作爲子弟,再遲鈍,也會比普通人敏感的。
家裏的隻言片語,就足夠他們出去炫耀了。
還有一點,今天陸總王院長的眼神有點不對,有陸總南樓撐着,老王這些人,就不能純以級別論高下了。
像老王這樣的,依舊能活躍在一線的陸總副院長,細究一下身份,多半是某個科目的權威。
場地換到陸總,老王這樣的,比家裏老杜的含金量都要高。
“用不着,新割治派我說了算,陸總過不了我這關,開不了新割治科。
跟着我還能漲漲見識,別看新割治派在中醫大上馬很快,但這匹馬,也不是一般的馬。
真正馳騁起來,這就是一羣馬,要比中醫大的規模大很多,單靠陸總一家也撐不起來。
正好鄒姨這邊困頓,給她點事業做一下,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涉及到中醫大傳承,沒有一件事是簡單的,如今,新割治派已經在中醫大上馬了。
杜老爹雖說走了,但傳法書一節,也算是在日報那邊打通了關竅。
提振中醫的事,也要提前做一些,不然到時候,中醫被劃歸肆舊,那麻煩可就大了。
帶着杜驕陽進了會議室,這邊也不算是正經的會議室,應該是學習的地方,看位置跟佈局,弄不好就是陸總院辦,開一些特殊會議,或是學習文件的地方。
軍醫院,這樣的設置也算合理,貫通前後的門窗,加上四四方方的院子,想要偷聽,怕是沒什麼機會。
找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坐好,李勝利也不說話,拿出煙就在屋裏抽了起來。
老馬跟一臉菜色的杜長林,很快就過來了,跟老馬耳語一聲之後,杜長林就走到了李勝利的面前。
“李勝利,我去中醫大是你安排的?”
聽着杜長林的問詢,李勝利點了點頭,遞出煙盒,被拒之後,又向老馬示意了一下。
在他眼裏,老馬跟杜長林是差不多的,就潛力而言,老杜還在老馬之上,畢竟人家還年輕,十年之後,只怕老馬就拿不住手術刀了。
老馬這邊倒是不客氣,藉機靠近,拿了煙點上,也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勝利同志,開新科而已,既然上面發了話,咱們有必要弄的神神祕祕嗎?”
陸總的這處院子,是下命令用的,軍醫院自有一套保密體系,進這處院子開會,院領導的重視可見一斑,而且爲新割治科添加了許多神祕色彩。
“叫我小李就成,按你們醫院的規矩來,咱們論年歲。
你這個‘而已’說的很輕巧,我現在就不給你解釋了,因爲已經給老王說了一遍。
待會兒還得再說一遍,而且問題不多,就兩個,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而已’,到時候怎麼解決問題。”
跟老馬也算是熟人了,李勝利也就沒客氣什麼,老王所謂的碰頭會,就是困難發佈會,剛剛他給老王提的那倆問題。
簡單解決一下,三五年的時間應該還不太夠,如果能有個千八百人襄助,三五年也差不多。
人不夠,就得時間加倍了,中醫的許多東西,可以單獨拿出來就用。
攪合在一起,就沒法用了,就跟傷寒、溫病的分歧,傷寒派的根基就外寒入侵,溫病派不講外寒,兩者混淆,理論上就處處矛盾,誰敢拿來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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