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烙印(中)
“嫂子,我看你最近氣色不錯,無非你只教關明月一個,其他人都是張鬆老哥在教,你跟肖老哥換換?”
肖長弓的一些問題,也是李勝利想要解決的,不管,多半如張英所說一樣,他也真活不長。
管了,也未必是好事,如今的街面上,有太多的意難平,戰友倒了不敢扶,倒也不是瞎說的。
“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伱也是真把我當了破衣爛衫,可誰讓你是我看中的呢,我喫你這套拿捏,隨你。”
說完張英起身瞪了一眼這個把她從無盡黑暗之中拉出的小兄弟,轉身出門帶着關明月就離開了閒置軍營。
跟李勝利想的差不多,他越是不顧念張英,這位武行的大小姐越是服帖。
如果他張口就罵、伸手就打,張英不僅不會反抗,還會更服帖的站在近處任打任罵,對張英而言,打罵或許更親近。
對張英、王芷、付宜卿或是說胖老太太李許氏這些人,李勝利拉一把,也是有其出發點的。
不衝別的,就衝肖長弓是從北韓回來的,李勝利就得拉。
至於王芷,不衝王家傳承留下的幾十套乾隆內府版醫宗金鑑,不衝王家傳承,就衝王芷給的那些王家藏金也得拉一把。
至於胖老太太李許氏,他家真要是站不住的,也不會捱到現在,不管是尊重他家的名望也好,還是他家做過貢獻也罷,總歸能留下的,還是值得順手拉一把的。
至於劉教授那些人,不管人對錯,也跟胖老太太李許氏差不多,相對餘勝那類貨色,他們也是值得拉一下的。
在李勝利看來,真正該打壓的還是餘勝這類家族,說什麼子嗣綿長,那是全憑着左右逢源,舍大義護私利,買賣公義維護下來的,不打他們打誰?
至於剛剛跟肖家嫂子談起的肖虎對象,不拉人家差不多也能起來,但有些人不拉一把,即便以後能起來,他們怕是也看不到,即便能看到,恐怕也是物是人非的結局。
張英走的果斷,肖長弓這邊來的也迅捷,看到一路跑來的老哥,呼吸急促但額不見汗,李勝利的臉色就稍沉了一下。
這位老哥自打見面之後,就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見面之後,幾句話頂的你就不想再跟他聊天。
李勝利也是見他喫喝不虧之後,身體慢慢恢復,也就沒去再管,現在看來,那時節還真是手藝不夠,許多東西都看不出來。
如今一眼望過,李勝利結合他的經歷,也就有了大致的辨症,戰傷虧損導致的氣血雙虛致使津液虧損,差不多已經有了內停之兆。
一旦肖長弓這邊津液內停,加上最近肝火淤積借酒澆愁,那人可就真的活不長了。
“腕子伸出來,我試試手……”
試過脈象之後,李勝利面對肖長弓,還真是無言以對了,這位真是在強駑着活,比東門外那位做鞋的師傅,更甚!
“老哥,爲啥強駑着活?”
兩人之間說話,李勝利也很直接,按肖長弓的脈象,人頹廢一些,該早就沒了纔對,這位不僅活的艱難,也活的辛苦。
僅是那陰天下雨就會糾纏不休的傷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這些狀況,脈象說的清楚,這位老哥的身子骨也不能說成是垮了,讓他現在出手打人,怕是三五個小夥子,都跟他打不起消耗戰。
但他七拼八湊的體內狀況,也確實令人堪憂,憑執念或是一口氣強行捏合在一起的身體,一旦沒了執念、散了氣,人也是說沒就沒。
肖長弓能把自己給餓成一副活骷髏的原因,李勝利也找到了,就是這一口強駑着的氣在撐着他。
中醫診病說到氣撐着命,也就又跟玄奇掛鉤了,但李勝利也沒法解釋什麼,只能說肖長弓沒了這口氣,會死的很快,解剖檢查能得出的病因,也就器官衰竭而已。
“戰友的託付,我在替他們活着,也在替他們看着。”
說到看着,肖長弓的眼神一黯,顯然最近街面上的事,有些讓他看不過眼了。
李勝利之前說過,肖長弓這人,也是佛魔一瞬的人物,真讓他信念崩塌了,那他就是個得用坦克才能剿滅的魔王。
至於佛面,看他這一身帶着補丁的老對襟就知道,這是在村裏跟人換的,遇上那些個他要保護的人,別說是換身衣裳了,換命都成。
“老哥,你出國能不能成?
去跟你有血仇的敵國,去看着我媳婦。
我這後續有些花大錢的地方,我想派我媳婦出去摟錢。
可她出去了,指定是明槍暗箭無數,我之前想讓肖鳳跟着去的。
如今看你的樣子,人在死活之間徘徊,與其在國內熬命,不如出去做我媳婦的警衛了。
你看怎麼樣?”
讓肖長弓出去幹髒活,李勝利也沒那想法,支使不動不說,他還會給你壞事。
有些事不讓他去做就成,看見了,他也只能當看不見的。
“好!”
聽完李勝利的說辭,肖長弓‘騰’的一下站起,就跟接受什麼命令似的,只是沒有敬禮而已。
這也可能也是因爲穿了一身老對襟的緣故,看着跟農村靠在南牆曬太陽的小老頭似的便宜老哥,李勝利對他無疑是完全信任的。
至於他的本事,能活着從北韓戰場一線上下來,別說什麼特種兵了,只怕是一個班的陸戰隊也不是他的對手,這些都是有實例的,而肖長弓這類人,就是戰場上的神仙。
“勝利,家裏我就託付給你了,你嫂子那人一直就是那樣,她提什麼要求,你照做就是了,我虧欠她良多,更對不起我師傅。
你們就茲當我在戰場上沒了就好,什麼時候出發?”
聽完肖長弓乾脆利落的託妻獻子,李勝利也有些汗顏,他跟肖家之間的關係,也讓嫂子張英攪和的一地雞毛。
“這事不着急,還有個一兩年的時間。
再有就是你這身子骨出去了也不扛事,總得給你調養好了再說吧。
還有就是家裏嫂子跟肖鳳……”
李勝利找肖長弓過來可不是爲了出國的事,那事要延後再說,眼前的事也不着急說,家事還是要先釐清一下的。
“你們之間那是江湖事,江湖事江湖了,還是那話,你嫂子怎麼說的怎麼辦。
也別你嫂子了,就是張英怎麼說的怎麼辦,她這一路走來,也是心裏裝了苦井,我知道但沒法改,也改不了,你們看着辦。
依我的說辭,衝我的面子,你還是要順着她來,無非咱倆是兄弟,我不計較,你就得多擔待。”
聽着肖老硬一點不硬的話頭,這老哥也是世事看開了,幾句話就把包袱原封不動的甩了回來,還給他加了兄弟情的槓。
“你這特麼是把我給豁出去了,嫂子聽了這話,不得來禍害我。
將來你特麼是出國喫香喝辣,見大場面去了,我特麼成什麼人了?”
肖老硬不硬,還抖了機靈,李勝利也是信了他的邪,這貨一推六二五,好的壞的髒的臭的,一遭甩給了他。
按他的說辭,那武行大小姐張英可就沒了約束,本就任意行事的那位,還不得如狼似虎?
“誰讓咱是兄弟呢?
我不在家,有些事你不管也不成。
我自打回來的時候就看開了,本想給張英物色一個下家的,可惜人不好找,之後又是三餐不繼,把她給餓壞了。
這也是我的心結,你就幫我全了吧。”
一聽話頭越說越不對,李勝利索性就不再說了,這肖老硬木訥只是表象,雙眼看事還是清明的,這一點不錯,適合去辦接下來的事。
“老哥,家事我看咱倆是說不明白的,那咱們就說說正經事。
今兒我是聽嫂子說起,戰友倒了你都不敢去扶,才找你過來的。
街上的事,你也看在了眼裏,窩火是窩火,但咱們也沒招兒。
我這私下裏弄了些浮財,跟肖虎他們一起弄的,不算好來路,但也不太算是爲惡所得。
這段時間我給你調養一下,你走一走城裏,散下去一點,能拉的拉一把,不能拉的改善一下,總歸不是壞事。
你說這個成不成?”
有些人有些事,李勝利也無能爲力,即便肖長弓的戰力得跟坦克掛鉤,也不當事的。
這不是在街上掀桌子,即便能掀了桌子,其實也不當大事,再開一桌,也就一句話的事兒而已。
“成,就衝你這句話,我剛剛的話就不算白託付。
看你出的多少,真要是出的多,有些事我也不是不能做,拉縴兒唄,我呀咬牙也就是了。”
見肖長弓的話漸漸多了起來,想必他跟趙滿奎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至於拉縴那話,李勝利就權當沒聽見。
這不是覺悟不覺悟的事,現在這年月,可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斤糧難死一家人。
肖長弓這類,在零下四十度的冰天雪地,穿着單衣單鞋戰鬥過的人,對於補給看的很重。
雪中送炭的事,別說是拉縴了,他敢用命去換。
“我看你話也不少,平常怎麼對我愛答不理的?
錢鈔糧票,我能拿出來,但是,有些話咱們得說在前頭。
第一條,你出去之後不能露了蹤跡,惹了麻煩你就得解決了,不要想着就地自殺了事,你知道他們會不會順藤摸瓜,找到我這?
拿顆手榴彈炸自個兒的念頭也別有,跟自殺一樣,那沒卵用,該確認是你,你一樣跑不掉的。
第二麼,戰友家裏適齡的孩子,給他們我這的地址,總歸是個庇護。
第三要是有跟你一樣,混成這麼一副不人不鬼模樣的,也捎帶着拉上,我媳婦那邊別的不缺,就缺你們這種戰場上千錘百鍊過的精銳好手。
第四點就跟我有直接關係了,我給你一些能救命的藥,用途我也給你說了,遇上那些個實在看不過眼的,你悄悄的給人用上,再留點。
這一條也得參照第一條,漏了蹤跡,你要解決的是別人,不是你自己。
就這麼幾條,你自己想想,能成,我拉扯你一把,不能成,茲當是我說了胡話……”
聽完小兄弟李勝利說的,肖長弓擦了擦鼻頭,這算是半路遇上的生死兄弟了,一句句話都說在了他的心坎上,把他想做的事,基本說了個遍。
但有一條他卻是漏了,就是之前他那些戰友家人的生活。
“兄弟,看你也是個能劃拉錢的,我之前那些個戰友,可能家裏有過的不如意的,幫着拉扯一把怎麼樣。
我代我的戰友們,給你磕一個……”
聽着肖長弓不怎麼入耳的奉承,將起身真要磕一個的老哥拉住,李勝利補充道:
“這事在城裏,你自己去幹,不如意的戰友可以召集,趙滿奎跟邢州之後進城的那些,你別去攪亂人家的生活。
再有,下去送錢送糧票的時候有點數,別‘咔嚓’就是一堆,你這是在害人家。
算了,無非你要在我這吃藥,還要在城裏轉悠一下,我慢慢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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