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考覈(中)
讓王芷趁着丁嵐不在,做了幾天王家老宅的女主人,李勝利也如願得到了王家傳承的祕本。
跟李勝利想象之中,祕本是王芷整理所得不同。
王芷給他的傳承祕本,依舊是古老相傳的古籍醫書。
跟手裏註釋版的醫宗金鑑對照了一下,王芷倒是沒有說謊,但她也是讀書不精。
只看到了裏面的骨架,沒看到自家傳承的精深之處。
按王芷所說,這些傳承典籍、筆記,也是歷年跟藏金一道埋在院子外邊的。
藏金在院裏,那是王家存續的手段,典籍在院外,就是王家存續的根本了。
一代代的王家人,倒是爲自家傳承用盡了心機。
若是當年在窪裏,李勝利對王芷娘倆不聞不問,只怕藏金能留的下,藏書就很難再流傳了。
因爲李勝利手裏的王家傳承祕本,已經有了朽爛之相,再有一二十年,恐怕挖出的就是一灘黑泥了。
將王家藏了幾處的傳承祕本一一去處,送劉教授處謄抄、保護,李勝利這才內心稍安。
若不是王芷的念念不忘,若不是他的心血來潮的考覈,只怕再過幾年,這些傳承祕本就打不開了。
將王芷收拾停妥,王前進、李懷德也跟李勝利約好了時間,在馬店集村外的大食堂,喝酒談事。
李勝利這邊從村裏溜達着過來,提前了一點。
轉了一下滿是歡聲笑語的大食堂,風雨之中的氣氛跟現在就沒法比了。
只是偶爾劃過耳邊的歡聲笑語之中,也夾雜了不少怨憤之詞,皮滑之後,就是人心難測了。
今兒李勝利擺酒,用的也是供銷社那邊買來的黃酒,趁着天氣還爽利,嘗一嘗溫酒喫肉的味道,也不知道口感如何。
“喲……
勝利,黃酒啊?
這酒適合冬天下雪的時候喝,要說喝低度酒,還是南邊的米酒好。
入口甜柔、後勁十足,既能滿足口腹之慾,也能滿足那酒後的熏熏然。
只是這米酒,只適合在南方釀製,新酒甜柔,老酒醇厚。
供銷社的這類玩意兒,多半是用黃米所制,平白多了苦澀,不加大棗、桂圓,即便熱飲,也難掩其苦澀味道。
知道這是爲啥?
黃米產量要遠遠多過老糯米的。
如今正經老糯米的好酒可是不好找了……”
聽着酒局無數的李懷德,說及老酒,李勝利看了看桌上,酒氣氤氳的黃酒,也就沒了喝的興趣。
李懷德這話是不錯,但現在也沒那條件,純純的敗興。
“那這事就交給廠長你了。
我不僅要老酒,還要酒廠跟稻田。
這一路的關係,廠長給我來打通。
將來我跟老王就盤一處酒廠,賃一處酒窖,種幾塊山田,自己釀酒自己喝嘍……”
平時喝酒,李勝利也多半不喝茅臺之類的醬酒,不合口。
如今的二鍋頭這類酒,只要年份到了,口感也是很不錯的。
菊花白之類,纔是李勝利常喝的酒。
“勝利,聽你話裏的意思,這是要單幹啊?”
李懷德談酒,那就是談酒,李勝利談酒,話裏的零碎可就多了,而老李正是能劃拉起這些零碎的人。
“你就說成不成吧?
成,我就教伱兵行險招的手段。
不成,那咱們就純屬喝酒攢局了。”
言語上吊起了李懷德的胃口,李勝利引着兩人坐好,也不再廢話,試着喝了一杯溫熱的黃酒。
如李懷德所說,即便是有大棗、桂圓,也壓不住酒裏的苦澀味道。
只不過相對於白酒,溫熱的黃酒入口下肚,還是更舒服一些的。
藥酒有些時候,就是很簡單的玩意兒,比如現在桌上加了生薑桂圓的黃酒,就是藥酒的一種。
李懷德這種虧完了貨色,喝再多,也屁用沒有。
掃了一眼有些爛嘴角的王前進,今兒喝了這一頓,王二愣子晚上回去就要輾轉反側嘍……
“勝利,別賣關子,這險招有多險?
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城裏,可是有不少人,在憋着找我跟前進算賬呢!
這時候胡亂蹦躂,就怕闖刀口上,風風雨雨的都過來了。
臨了再挨這一刀,多少有些冤枉啊……”
李懷德這邊還是跟之前差不多,油滑膽小,但不避事兒。
王前進乾孃她們的事,至今還有些祕而不宣的味道。
雖說許多人都知道了,但有些事,還要等到今年開會才見分曉的。
這時節,如李懷德說的一樣,一個不慎,真的很容易撞到刀口上,現在這時節,撞上去也是必死的節奏。
“招數簡單,無非考覈軋鋼廠的工人,開除一部分刺兒頭。
比如阻撓生產的運動樂之類,最好還是在廠裏有點資歷的那種。”
聽到開除兩個字,李懷德的眉頭先是一皺,之後就舒展開了,正要說話,一旁砸吧着嘴,品着黃酒的王前進說道:
“老李,你孫子這是不拿老李這貨當人了。
前面的事還在火上烤着呢,你孫子又來這麼一出。
這不活脫脫把老李這貨,當烙餅了嗎?
怎麼着,這一面烤熟還不夠,還得兩面全熟啊?”
王前進這話,也有給自己打抱不平的因素在。
衝李勝利一貫的操行,自己到了酒桌之上,怕也少不了摻和一手的。
如李懷德所說,現在這時候,還真是不能胡亂蹦躂。
家裏老王近期也是飽受詬病,甚至有人要把老王推到他乾孃那一面。
這裏面也不乏之前,王前進接濟過的人物,人心如此。
邀約李懷德的事,王前進拖了這幾天,未必沒有心裏頹喪的原因在。
“雖說有句老話叫槍打出頭鳥。
但還有句老話,叫做近水樓臺先得月。
之前不是也說不狠不出粉麼?
這年月,想要上進,沒點真本事,沒點狠心勁兒也是不成的。
既然有人不想看,那就懟到他的眼珠子上,讓他看!
怎麼着?
軋鋼廠作爲城裏的萬人大廠,就這點鋼火?”
聽到李勝利的底氣,李懷德這邊雙眼又是一亮,這次不等王前進插嘴,他就開了口。
“勝利,你們院劉忠海得罪你了?
這段時間上面要交待,我正琢磨這事兒呢!
之前軋鋼廠的幾個車間停工,就是老劉攛掇的。
老劉也是廠裏的七級工有其典型性。
這麼一說,宣傳科的許大茂也是一樣。
他這邊在廠裏沒什麼影響,但城郊十里八村的,還都認他這個放映員。
之前,他也沒少蹦躂,算賬,也少不了他一份的。”
順着李勝利的意思,李懷德這邊不僅做了補充,還列了兩個四合院的熟人。
對此李勝利也沒什麼所謂,皺眉抿了一口黃酒說道:
“有罰就要有賞,才能算得上賞罰分明。
既然人都是我們院的,我提一嘴,院裏的老易易中海,是個老實可靠的工人。
維護工人之間的關係,也是盡心盡力的。
漲他一級工資,或是獎給他一出院子,也有千金馬骨的滋味在。
漲工資這茬,不好操持需要上報,就獎一出院子吧。
咱們廠不是還有機制磚廠嗎?
咱們也別給本就緊張的房源增加稀缺度了,找幾塊可以自建房的宅基地,咱們廠新建一批院子用作獎勵吧?
廠長,你看這事,能操作嗎?”
聽着李勝利的明知故問,李懷德這邊也搖了搖頭。
這話說的,就說在他老李的心坎上。
這事做的,也做在了許多人的麻筋上。
這院子獎的,肯定也是獎在了許多工人的需求上。
“勝利,說話要有頭有尾,你直說賞罰,沒有細則可是不成的。
我這老貨的眼力界不成了,還真是趕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
李懷德這話,也是衷心之言。
早知道這小李這麼厲害,之前的風雨之中,就該多跟他聊聊的。
考覈開除工人,嘴上說來也是可笑的,只要工人不犯法,廠子就沒有開除工人資格。
但李勝利這邊以前塵往事爲因,生產停滯爲果的說辭。
既能平復有些人心裏的怨念,也能爲擋下生產的不協,找出一個理由。
有了這兩點,李懷德這邊開了劉海忠跟許大茂,就沒有任何隱患。
這倆敢鬧騰,新賬老賬一起算,少說也要送給他們一個勞教的。
這也爲接下來的考覈開除,提供了有力的支撐。
自打風停雨歇,李懷德這邊接到的進廠請託不計其數。
可如今的工廠,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極特殊的原因,他這個主任,也很難拿出超過十個以上的崗位。
軋鋼廠是萬人大廠,懈怠的玩意兒不少,有了李勝利的這個法子,不僅可以警示全廠上下,也能騰出至少幾十個工作崗位的。
李懷德這人雖說不是好人,但在做事上的招數,還是很多的,兩面討好這事,做的也是順暢的。
見老李這邊眼如滾珠,李勝利也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騰出的工作崗位,現在卻不能用來走關係。
“說細處,也簡單,無非一個崗位一個責任而已。
連在一起,就叫做崗位責任制了。
這一條還不夠。
僅有崗位跟責任,萬一沒活可幹,或者幹活的時間,跟上班的時間有衝突呢?
這第二個,就叫目標績效制了。
崗位有目標,考覈有績效,責任分賞罰,這麼一來也就差不多夠用一段時間了。
就工作崗位而言,首先的一點,就要考覈工人的積極性跟能動性。
工人是爲生產跟建設服務的,低頭做事就好,搞七搞八,搞的生產停滯,就是不適合這個崗位的。
除了開除之外,還要統合一下軋鋼廠的相關產業。
不適合現有崗位的人員,就要進行調崗。
從一線車間,到二線的服務部,再到外地的農場。
沒有農場可以去東北、西北、西南承包一些農場。
同時也可跟廠礦單位,進行人員調換。
工作中,積極性、能動性不高的工人,調離城市,送去農場。
農場之中表現好的,也要調進城市工廠的車間一線。
調崗之後,還沒有積極性跟能動性的,就要警告準備做開除處理了。
做事之前,不能不教而誅,頭批人員,因爲一些往事,就不做調崗了,直接開除,以儆效尤。
至於績效……
廠長,我剛剛說的記住了嗎?”
李勝利正要接茬說績效,可想到自己的長篇大論,李懷德不一定能記得住。
自己的話也是沒打什麼草稿張口就來,萬一老李記不住,再說一遍,可能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您說,正記着呢!
我也是開過老些會的骨幹了,您這語速,我記的清楚着呢!”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李勝利的崗位責任、目標績效一說,李懷德就知道,這也是王炸手段。
說白了,這八個字,就是向工廠要經濟效益。
這話不好說在明面,就只能以目標績效來說話了。
完不成目標績效,就要通過崗位責任來考覈,能者上庸者下的法子,也不是什麼新辦法。
之前也有人提過這個,只是沒有李勝利這麼委婉罷了。
“還有就是,勝利,單純考覈工人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啊?
弄的太嚴,就怕工人們不滿啊!”
接茬說出自己心裏的擔憂,李懷德這邊也怕李勝利這些崗位責任、目標績效的手段,引起工人的反感。
“考覈工人,不是爲了開除工人的,要的是績效。
既然你提出來了,那我就考覈這項,再給你詳細的說一下。
考覈工人,不是爲了開除工人,而是爲了增加效率。
廠子真正要考覈的是中高層,與工人相比,管理層的不作爲,才決定一個廠子的生死。
俗話說,火車跑的快,全靠車頭帶;班子強不強,就看領頭羊。
工人的基礎素質到位也就夠了,但對於廠裏中高層的考覈,卻是要實打實的規矩森嚴。
不成就下去喫屎,成了就上臺講話。
這就是我的想法。
具體到考覈,也是按照崗位責任、目標績效來定的。
廠子,一年定五千萬的指標,指標完不成,不要找工人的問題。
要找工人之上的問題,工人按照計劃進行生產,完不成產能,那是工人的責任。
定的產能太高,工人完不成,那就是中層的責任。
產能有了,產品的利潤率不夠,市場沒有,就是廠長的責任了。
崗位責任的要點就在這裏了,誰的責任誰擔着,誰造成的損失誰負責。
胡亂安排生產,造成了生產損失,廠長不僅要追進崗位責任,還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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