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籠中對(一)
當曹孟德說出這句名言的時候,與之同席的劉玄德心情,可能差不多和自個一樣。
想着自污自墮,掩人耳目,期圖成事。未果,竟讓人看出來了!
然後,康思傑的心情就是相當震驚和鬱悶了。
無法,演戲這方面,也是講究天賦的,這輩子的天賦不行,又沒人專門指導指點,只能自己看看書慢慢練,就對着鏡頭喊喊1、2、3、...8、9等等臺詞,混個生活這樣子。
看來,拙劣的技巧,欺騙不了眼睛雪亮的觀衆。
不過,上了年紀的人,不都是喜歡說話的時候,明說一半兒,暗藏一半兒的嗎?
講究,點到爲止。
“伯父,您這是...”反應過來的康思傑,覺得自己不渴了,放下茶杯,想要聆聽高見。
別把今兒來的目的,給打亂了。
“當初第一次見面之時,老夫便知你是個聰明人!”閱人無數的娥父,眼瞧這隻想扮純良的小狐狸,撫須微笑:“不是那種沾沾自喜、貪圖一時的小聰明,你,眼睛裏有智慧!”
別,別誇,普通人,受不住讚美,怕要上天。
“不敢不敢,伯父!我自認只是個愚笨的小毛頭,哪禁得起您的一通好話。受不住,受不住!還請您嘞,收回去!”憑良心說話的康思傑,立馬神色惶恐,連連擺手。
自個哪算什麼聰明人,最多就是有點閱歷和本心,罷了!
神州大地,天下英才如過江之鯽,浩浩蕩蕩。
而,自己,只是攀附在江邊水草上的一粒小蝌蚪罷了!
“你故意上身西裝,下着棉褲,這般不倫不類,不過是想給我留下不好的印象,”娥父心平氣和地說道:“喫飯的時候,你作出狼吞虎嚥,聲響大作,沒有規矩的樣子,看似粗魯無禮...不過,你吐出來的骨頭卻堆成了一塊兒,在故意咂咂喝湯的時候,不忘留意身上的西服...”
破防的康思傑只能撓頭,暗道是多年的好習慣,一時,改不了。
“我想,這西服是小女拿來的吧,所以纔想着不要弄髒...而且,”勝券在握的娥父,看着被揭穿之後,卻無絲毫“悔意”的小年輕,繼續笑道:“你會順口與人道謝!不論此人何種身份,你都會表示感謝。證明你是個很有禮貌的年輕人,這般做來,無非是...”
“看不上小女罷了...”接着,看着躲藏在燈光下的俊秀之人,娥父有些鬱悶:“只是,家中小女雖算不得是大家閨秀、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房門外,隔着門簾,正在偷聽的婁曉娥,心有不滿地扁嘴、腹誹。
“...也是小家碧玉、青春可人,也許,你們二人試着交往一番,也未嘗不可。”循循善誘的娥父,給了小年輕一箇中肯的建議。
得,這是害怕自己閨女沒人要,在使勁全力推銷嗎?
就像是榜下捉婿?
這個糟老頭子,肯定是眼花了!
平平無奇的自己,就個小人物啊!
今天登門拜訪,本想從女方的長輩層面,間接打斷女青年對自己的非分之想、胡思亂想,現在倒好,像是成了自投羅網的鹹魚了!
鹹魚,還能蹦躂嗎?
“我老了啊!”見人不說話的娥父,莫名來了句感慨,說道:“小康,你也是個聰明人,我就不瞞你了...”
“小康,你知道,什麼是‘陰族’嗎?”娥父突然問起。
有權保持沉默的鹹魚,本想繼續保持沉默。
但轉念一想,已被看破了,只能把話說開了,對大夥都好。
“知道一點點...”心思奇異的康思傑,輕輕點頭,說道:“以前城市裏的世家大族、地方上的豪強富戶,會讓族中的一些旁支子弟,改名換姓,去作那大山、大江、大海里的強人。”
在舊時代裏,爲何有些崇山峻嶺的大王、星羅棋佈的江賊、無邊無際的海盜,剿之不盡,滅之不絕?
無他,有人輸血而已。
髒活累活,得有人去幹。
明面上的陽族,春風細雨,積累名聲。
暗地裏的陰族,狠辣絕情,兇名在外。
“嗯,”娥父滿意的點點頭,果然是個聰慧之人,又接着問道:“你說,漢末三國時期,孔明三兄弟,分侍三國,這是爲什麼?”
“害怕自己的家族斷裂消亡,這是大家族面對混亂時局的自保之道。”康思傑答道。
“沒錯,他們在害怕!同個道理,還有當初的荀家、郭家、袁家...所以大家的生存之道:雞蛋不能放同一個籃子裏!”娥父正色說道。
偷樑換柱,斷章取義,而已!
這些個上層建築,初時只是爲求自保,只是,時局穩定,勢大之後,可就說不清了!
到時候,地方上,官是他們,匪也是他們。
所以,纔有了上京,告御賬啊!
在層次社會中,每一個人都在一定的層次地位中生活,各種思想無不打上層次的烙印。
只爲自己的利益說話。
深讀過馬列道理的康思傑,不予置否,看着茶杯蓋,沉默。
“小康,有讀過明史,知道嚴嵩、嚴世蕃父子嗎?”見人又不說話的娥父,斟酌語氣,又問了個問題。
出於禮貌,不好不答。
“知道一點點...”康思傑輕聲答道。
在信息爆炸的年代裏,各種知識新聞橫飛,根據個人愛好,瞭解知道得不多,都是一點點而已。
“哦?那你知道嚴嵩爲何受嘉靖恩寵?”娥父追問。
這小年輕,知識面挺廣啊!還想着替人解惑的。
“傳聞是嚴嵩之子嚴世蕃,懂得揣摩上意,又擅長寫青詞,所以幾經罷黜的嚴嵩,得以啓用。”康思傑回道。
然後,康思傑與之相視。
問之何用?
“小康,那你說,”娥父看似十分滿意地點點頭,“現在,有沒有這樣的人?”
康思傑淡淡一笑,反問道:“伯父,您說呢?”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有什麼奇怪的?
“呵呵呵!”娥父仰頭笑得,很是暢快。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而且,他還很年輕。
“曉娥!”笑過後,娥父朝外喊去。
“爸!”偷聽中的女青年,掀開簾子,期期艾艾地進來了。
好嘛!看這熟練的垂頭束手認錯模樣,表明是常態了。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可不好伺候!
“老婆子,帶你家閨女回屋去!”一家之主發話了。
下面的話,可不能隨便聽去。
閒雜人等下去之後,娥父又讓家中保姆,重新上了一杯茶。
“當年的傅將軍,在通告全國的時候,我們的心裏是有點忐忑的。”娥父直言,“雖然我也看過斯諾寫的書,但是因爲有常凱伸喉舌的宣傳,使得我們對他產生了一些誤解。”
“後來,才明瞭,他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娥父感嘆道:“他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把神州大地上的人人,包括他,都是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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