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人間蒸發 作者:經年舊事 這二大媽,她只是看到了結果,卻沒有看到過程。她只是看到閻解成跟父親和好這個結果,卻沒有想到閻埠貴爲此而付出的努力。劉海中同樣如此,不僅如此,他還對老夥計撿破爛這個事情,嗤之以鼻呢!“這個老閻!怎麼過着過着,還過回去了?老大不小了,竟然跟人學着撿起破爛來了!還人民教師呢,也不嫌丟人的!”劉海中忍不住吐槽起來。“就是!”二大媽點頭表示同意。不得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老倆口真是天生一對。只是,他倆吐槽完了閻埠貴,回過頭又想到了自家的二兒子。也不知道光天這小子現在流落到了什麼地方,有沒有再犯什麼事兒,兩人的心情又變得低落起來。這下,兩人誰也沒有興致再去院子裏轉了,乾脆就悶在家裏看電視。可電視裏面到底演的是什麼,兩人是誰也沒有看進去。就這樣,兩人一直在家待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終於,嚴鳳琴下班後接了閨女回家來了。這家裏的氣氛才終於活泛了一點兒。雖然孫女要寫作業,他倆也不能打擾,可他倆就是坐在一旁看着,也覺得心裏舒坦了許多。之後嚴鳳琴要去忙晚飯,二大媽也跟了去。說是幫忙,其實她最主要是想跟兒媳說閻家的八卦。在家憋了一天了,都快把她給憋壞了。“鳳琴啊,你說說,你三大爺他怎麼就能想到去撿破爛呢,這得多丟人啊!你三大媽也真是的,怎麼就不知道勸勸?”說到最後,二大媽發出這樣的感嘆。旁邊的嚴鳳琴:“……”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說真的,作爲一個從農村嫁到城裏的婦人,她能從一個悽惶不安的外鄉人,到現在真正落足於此,從臨時工變成有戶口的正式工,付出的努力是一般城裏人無法想象的。在她看來,面子這種東西,你在意它,它就值錢,如果你不在意它,那它就一文不值。人都快餓死了,怎麼可能還會在意麪子不面子的。像她公婆這樣的城裏人,說白了,還是喫的苦不夠多。要是讓他們去她孃家那邊幹個幾天活兒,挖幾天地,恐怕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想法了。想到這裏,她都懶得搭理她婆婆。自己家還一堆破事兒呢,現在還有空管人家的閒事?可是,她沉默,那邊二大媽還不答應了。“鳳琴,你怎麼不說話啊?你說說,你三大爺跟三大媽這是搞什麼呢?”嚴鳳琴運了運氣,來了一句,說了句公道話,“媽,三大爺他們這也是沒辦法了吧,畢竟家裏欠了那麼多外債呢!”“這,”二大媽沒想到兒媳並沒有附和自己,而是爲外人,也就是閻家老倆口說起了話。一時間,她有點接受不能。只是,兒媳說的話也在理,她還真不好反駁。最後,她只是弱弱的來了句,“再怎麼樣,也不能去撿破爛吧,他可是人民教師!”嚴鳳琴懶得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再然後,廚房就安靜了下來。嚴鳳琴是不樂意說話,而二大媽是不想再自討沒趣了。劉光福今天又晚歸了。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鳳琴,飯好沒?快餓死我了!”他一回來就開始喊餓。二大爺鬍子都快翹起來了,“你小子,我這剛想問你二哥的事情,你就在這裏喊餓!你到底有沒有去問啊?”“問啦,問啦!”劉光福有些不高興了,“爸,他劉光天是您兒子,我也是您兒子,我都在廠子裏忙了一天了,下了班還要幫您去找兒子。這好不容易到家了吧,不說給口飯吃了,您不至於連口水也不讓喝吧?”二大爺被兒子給逗樂了,他伸手拿起桌子中央的茶壺,倒了一杯水遞給劉光福,“行了,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水給你倒了,儘管喝,不夠我再給你倒!”劉光福是真渴了,拿起杯子是一飲而盡,然後把杯子往桌上一往,頗爲豪邁地來了句,“再來一杯!”“得,你小子還真得瑟起來了?”二大爺現在這脾氣還真比以前好多了,他也沒生氣,還真就又給劉光福倒了一杯。劉光福拿起杯子正要喝,就聽到媳婦的聲音,“光福,你喝這麼多水,還要不要喫晚飯了啊!”然後,這水他就喝不下去了。飯桌上,劉光福謹記着他爸的叮囑,愣是一個字都沒透露今天去打聽的結果。二大爺卻一直惦記着這個,整個喫飯過程中,他人就有些坐立不安的。“孩子他爸,你今兒這是怎麼了?凳子上有釘子在扎你屁股嗎?”旁邊的二大媽見了,忍不住說他。“噗!”瞭解內情的劉光福忍不住噴笑,不過在他爸瞪了一眼之後,硬是把笑又憋回了肚子裏。見老伴兒興致不高,二大媽也識趣,就沒在飯桌上提起閻的事情。剛纔在兒媳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她可不想再在飯桌被兒子落了面子。她這樣,正好中了二大爺的下懷。他一喫完,就兩手把飯碗往前一推,衝小兒子擠眉弄眼,“光福,喫飽沒?喫飽了就陪你爸我出去遛遛,消消食!”“馬上,馬上!”劉光福無法,只得加快了乾飯的速度,趕緊喫完,穿上大衣就追了出去。“這老頭子,搞什麼鬼?剛喫完就出去消食,這不是浪費麼?還不如直接少喫點呢!”二大媽有些不滿的滴咕着。旁邊的嚴鳳琴聽見了也當做沒聽見。可小丫頭卻沒什麼心眼,竟然拍着笑着說,“爺爺這是喫飽了撐着了!”她這純粹就是跟大人學舌的。嚴鳳琴聽了很不高興,就瞪女兒,“你這小丫頭,真沒禮貌,怎麼能編排長輩呢!以後可不準說了啊,爺爺聽見了該不高興了。”可沒想到,她在這邊教育女兒,二大媽卻在旁邊扯後腿,“鳳琴,孩子還小,你也不要太兇她了,咱丫丫說得對,你爺爺呀,他就是喫太飽了撐着了!”嚴鳳琴:“……”再說出去散步的爺兒倆。二大爺生怕在家旁邊說話會被鄰居們聽到,特地帶領着劉光福走出了衚衕,來到了大馬路上。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天氣又冷,除了一些因爲各種原因晚歸的人外,路上也沒有多少行人了。“好了,現在說話方便了。說說吧,今兒探到什麼消息了?”二大爺看了看周圍,這才放下心來,停下了腳步。後面的劉光福使勁跺了跺腳,心裏有些埋怨老爺子,這大冬天的,暖乎乎的屋裏不待,非得跑到這大街上來吹冷風,這不是有病麼?不過,由於童年陰影過於黑暗,劉光福面對他爸時,總有一點不明的畏懼感,於是,只得不情不願地說起今天的收穫來。要說今天有收穫吧,其實他壓根就沒見着劉光天的人影。可要說沒有收穫吧,那倒也不是。因爲最終還是讓他打探到了,劉光天本人現在已經不在京城了。他今天留了個心眼,直接跑到劉光天原來的住處,還是鐵將軍把門,然後他就去敲了鄰居的門。只是鄰居也不知道劉光天的下落,只知道人已經搬走了,現在租這個房子的也是個單身漢,不過可能也不是什麼正經人,總是深更半夜纔回來,要不然就是幾天都不回。不過還好,鄰居倒是知道這個房子的房東是誰,住在哪裏。於是劉光天發了好幾支好煙,纔打探到房東的消息。接下來當然是去找房東了。又發出去幾支好煙,還出示了自家的大合照,說明自己是劉光天的兄弟,而不是什麼壞人。房東這才鬆口,說出了劉光天的下落。原來,在從老太太那裏拿到錢的第二天,這小子就退了房了。他親口跟房東說,要南下去掙大錢。目的地不是羊城就是鵬城,反正就是那人人都說能撈金的地兒。至於是他自己一人去,還是跟人搭伴兒去,那就不知道了。那房東又不是個包打聽,要不是爲了從劉光天手裏把欠的房租回來,就連之前這些廢話他都不願意聽。“這死小子,竟然跑那麼遠去了!這是連家都不要了!”二大爺咬牙切齒地說道。劉光福在旁沒吭聲,心裏卻在想,他這個二哥,哪兒還有家啊,原來還算幸福的三口小家早就散了,而四合院的這個家,他也沒臉回來了。二大爺也沒指望小兒子回答,他那雙已經變得渾濁的雙眼望着遠處昏黃的燈光,不知道心裏在想着什麼。就這樣,爺兒倆是你也不說話,我也不說話,一直在冷風中站了許久,最後連腳都快凍僵了。“爸,咱們回去吧!這天兒太冷了,您這麼大年紀,可別再染上風寒。”劉光福一邊打着哆嗦着一邊催促他爸。“嗯”二大爺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手腳也都凍麻了。劉光福一見他同意了,就馬上搓了搓手,跺了跺腳就準備往回走。孰料,剛邁出去一步,就聽到後面傳來他爸氣沖沖的聲音,“臭小子,還不扶我一把,我腳麻了!”“哎!”劉光福趕忙原地一百八十度向後轉,扶起老爺子慢慢往家走去。“光福,你記住了,今天打聽到的事情不要跟你媽說,以防萬一,也別跟你媳婦說,省得她在你媽面前說漏嘴。”即使手腳的麻癢感讓他難受得不行,可劉海中還不忘叮囑小兒子。“鳳琴她就不是那種多嘴的人!”劉光福小聲爲自己的媳婦辯解起來。“不多嘴也不行,萬一她說漏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那人,嘴裏說得硬,可心裏比誰都惦記着呢。她中過風,可經不起折騰了。我還想着,要跟你媽結伴一直過下去呢!她可不能出事兒!”可二大爺卻不依不饒起來,非逼着劉光福發了誓,說絕不告訴別人,他才罷休。只是,他沒想到,劉光福這小子回到家,一見到他媳婦,這話就藏不住了。他見小女兒早就在自己的小牀上呼呼大睡了,然後就緊挨嚴鳳琴往牀沿一坐,拿胳膊碰了碰她,“鳳琴,我今兒打聽到了二哥的消息了。可我爸不讓我告訴你。”“不說就不說唄!”嚴鳳琴正在專心致志地燙腳,聞言就翻了個大白眼。她還不稀得聽呢。對於老劉家這些破事兒,她現在都有點厭煩了。劉光福趕忙解釋,“你別誤會啊,爸他可不是針對你,你平常跟咱媽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他是怕你不小心說漏嘴,在老太太面前露了口風就不好了。他是擔心老太太的身體。”嚴鳳琴聽完,一點反應都沒,還是低着頭默默地泡着她的腳。中途還不忘記給自己加熱水。“我跟你一起洗吧!”劉光福看了,覺得腳底的麻癢感又起來了,於是脫下鞋襪也把自己的腳擠進了那隻小小的洗腳盆裏。“劉光福,你做什麼啊!水都漫出來了!”嚴鳳琴被他這一舉動給氣壞了。可劉光福卻厚臉皮地把她一摟,“夫妻倆一起洗腳怎麼了?這樣更親密!”嚴鳳琴掙了兩下,沒能掙脫,也就隨他去了。不過,她的腳卻不甘示弱,直接啪地一下,就踩到了劉光福的腳上面了。劉光福看了看她,腳沒有動,就這們當着她的墊腳石。“不過,我覺得你不是那麼沒輕沒重的人,所以我想跟你說說。”在父母那裏,劉光福一直沒怎麼享受過親情,所以,在他的心裏面,天平的雙方,永遠是他這個小家更重要。他一向不瞞嚴鳳琴任何事情的。“隨便你,想說就說唄!”嚴鳳琴其實是真的無所謂,不過看他這個樣子,她心裏還是暖暖的,說話的語氣也軟了下來。劉光福馬上就神祕地壓低了聲音,“你可不知道,我那個二哥啊,可以說是人間蒸發了!”“有這麼誇張嗎?說人話!”“我說的就是實話啊,他房東說他上是南方了,是不是真的這是其一,其二就是,這南方哪有這麼好混的?這兩年,發了財後衣錦還鄉的人是有,可那只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一去不回了,肯定是混不出個樣子沒臉回來了。我在想啊,搞不好,咱這輩子都有可能見不到我那個混蛋二哥了!”說起劉光天,劉光福的心裏也不是沒有怨氣的。“淨瞎說!”嚴鳳琴卻不相信,“再怎麼着,他爹媽還在京城呢,他遲早也要回來看看兩老的吧?”“可拉倒吧!”劉光福是一臉不屑,“同在一個京城,他都不記得回來,現在離這麼遠,就更不可能回了!”劉光福現在嘴裏說得很痛快,可他卻沒想到,他這真的是一語成讖。終其一生,他再也沒能見到他那個混蛋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