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家門不幸

作者:武文弄沫
“自行車就沒有必要了,你又不缺代步的”

  “她要是實在喜歡這個,到時候咱們再掂對……”

  “東家!!”

  大強子強支着身子,重新跪好了,絕望的眼神看着李學武,開口要再求情。

  李學武被他打斷了話也就沒再說下去,而是陰沉着目光看着他說道:“於護士說了,她們家和她只是想要這些東西結婚,你懂嗎?”

  “你不想結婚,人家可等不起!”

  “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要是不想進洞房,那我就得問問大春兒願不願意來鋼城工作,跟於護士結婚”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大強子面前,彎腰將對方拉了起來,微微一笑,道:“三舅原話說了‘反正我這個錢是不能白花’呵呵呵~”。

  他嘴裏說着可笑的話,大強子卻怎麼都笑不出來,笑出來也像是哭的一樣。

  李學武心真狠,早把他調查清楚了,就連醫院裏他喜歡的姑娘都不知不覺的擺平了。

  這股子陰狠勁兒,和絕對的關係網,讓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倒不是惋惜於護士,也不是心焦自己不聽話對方就讓大春兒來鋼城給自己戴帽子。

  而是李學武話裏的深意,大春兒已經改弦易幟了,鋼城貿易完蛋了。

  這哪裏說的是結婚啊,明明說的是鋼城貿易的事,不做事,婚結不成,自己陽光下的身份也沒了。

  他出來後,可能那邊自己的勢力就要被一掃而空,他成孤家寡人了。

  李學武就是要逼着他自絕後路,斷絕吉城的關係。

  就是讓他去帶路,把剛纔那些冒犯了自己的人一個個地找出來,解決掉。

  再把這段時間喫進去的,一點一點的擠出來!

  怎麼拿的,就怎麼吐出來。

  沒有人能白白拿李學武的東西!

  除非是那些好姐姐,才能拿他白白的東西。

  在吉城,只有大強子知道這些人在哪,手裏又有着什麼關係,李學武都算計到了,算計到了他的身上。

  “沒事的,過了今晚你就安心地等着當新郎官好了”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容很是治癒系:“去吧,陪着丁先生,也教教葛林吉城人是怎麼做事的”。

  他回頭看了葛林一眼,道:“他太小了,什麼事都得學習學習”。

  格林憨憨地蹲在那,就像山上下來的猛虎一般,手往竈坑裏懟着柴火,眼神中滿是血腥的火焰紅。

  他是老巴朵養大的孩子,性情簡單,來了內地後見了些世面,可性格仍舊保持着淳樸自然。

  他知道誰給他飯喫,誰給他衣服穿。

  所以武哥很生氣,今晚要見血。

  把竈門邊上的柴火收拾好,葛林站起身,從被子裏掏出一把刀塞進了衣服裏,看了丁萬秋一眼便出了門。

  丁萬秋則是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了幾變。

  再看向李學武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完全不再是剛纔的頹廢。

  等他出了門,大強子知道,自己不去,那門外的兩人最先做的“事”就是他自己了。

  今夜,月黑,風高,罪孽深重,須有刀兵兇器發威,才能換一個朗朗乾坤。

  李學武走回到炕邊,還是挨着西琳坐了。

  她已經不哭了,只是淚眼婆娑地看着李學武,嘴脣乾涸使勁抿着。

  拿了炕上放着的水杯遞給她,見她倔強地望着自己,又嘆了口氣,扶着她的腦袋餵了她。

  “行了,別哭了,只要沒傷着臉,還是大美女”

  他是不大會勸人的,在家的時候就把秦京茹勸的心態崩了,在這又來這一套。

  西琳的眼淚又開始簌簌地往一邊流,止不住的那種,勸不好的那種。

  李學武端着手裏的水杯,無奈地說道:“不會是真扎臉上了吧,剛灌進去的水,從眼睛裏冒出來了”。

  西琳本來還很委屈的表情瞬間破防了,擡手就打了他一下。

  可她本來就傷着,這會兒打了李學武一下,她自己倒是先疼了。

  李學武見逗她疼了,掀開被子往裏面看了看,肚子上包紮的紗布還帶着暗紅色,顯然是傷的不輕。

  無論輕不輕,今晚這些人都得給她償命。

  貪了自己的東西,還敢威脅自己,他還從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之人。

  剛纔跟丁萬秋說的明白了,這些人就是鬍子,人人得而誅之。

  他們這一刀扎西琳身上,跟扎他臉上沒什麼兩樣。

  什麼特麼山裏野人不懂規矩,今晚就教教你,什麼叫做規矩。

  端着自己的飯碗,還敢跟自己犬吠,真當自己不敢出手呢。

  丁萬秋拿這些人沒辦法,無非就是狡兔三窟,勢單力薄。

  他想找出這些人,想替李學武掃清吉城的障礙。

  要不怎麼傳回京城的消息是丁萬秋天天出去轉呢,就是摸門道去了。

  也是他有些草率了,沒瞧得起這些山裏人,去了鋼城一趟,想要找聞三兒借人。

  人沒借着,換西琳捱了一刀。

  這一刀就是在警告他,乖乖地蹲在吉城不要到處亂跑。

  當保鏢就要有當保鏢的覺悟,再敢出來溜達,讓你先疼一下。

  丁萬秋是又恨又害怕,他不怕自己出事,就怕李學武看到西琳捱了刀要發火。

  如果這一刀扎他身上了,那倒是光榮的,唯獨紮在女人身上,他的臉都丟盡了。

  失去了李學武的支持和幫助,他就失去了人生後半輩子的意義。

  港城那些孫子沒了他的惦記,下輩子活的得該多無聊啊。

  所以李學武叫他去做事,他是含糊都沒含糊。

  今晚不僅僅是要給西琳報仇,還有就是,他要找回自己的臉面。

  曾經四九城裏的狠人,現在老了並不代表能耐沒了,這樣的老傢伙,歲數越大心越黑。

  也就是解放了,城裏的規矩多了,管的嚴了,不然你看這些武家子弟都是怎麼做事的。

  葛林一句話都不說,開着車,聽了大強子指的方向就往前開。

  丁萬秋坐在後排,手裏的傢伙什兒隨意地扔在後座上。

  出門時搜拿的幾條麻袋就在腳邊放着,這不是裝活物的,所以也不怕地方不夠用。

  黑燈瞎火的,風呼呼的響,好像都要把路燈的燈光吹沒了似的。

  三人誰都不吱聲,只看着車前方,好像那裏有西洋景似的。

  “到了”

  走了也不知道多長時間,葛林嘴裏說了一句,便在路邊停住了車。

  大強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見距離目標還有段距離。

  他剛想說話,卻感覺肩膀被拍了拍,瞬間汗毛便立了起來。

  “別激動,等會兒你先叫門,我們就在門口等着你,出來後別回頭,第一個留給我”

  丁萬秋的話說完,人便下了車,留在車上的大強子腦門上都見了白毛汗。

  他真怕剛纔叫他的是一把尖刀,這裏成了他的絕命地。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下車後才發覺,脊樑骨陣陣發涼,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的細汗。

  葛林和丁萬秋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黑夜裏,不仔細看是看不見的。

  甭想着去聽腳步聲音,風太大了,吹的嗷嗷響。

  正是東北入秋後的掃地風,一場又一場,過後地上就啥都剩不下了。

  大強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從鋼城出來,特意穿了件厚的,可現在他還是覺得冷。

  也不知道是身上冷,還是心裏冷,冷的他牙齒直打架。

  眼巴前兒這家就是接了李學武說話的那個兄弟,叫三嘎子。

  跟電影裏小兵張嘎的那個名字相像,代表這人愣,脾氣不好,還長得小。

  兩個人從小就是一個村的,小時候沒少一起打架。

  他打過對方,對方也打過他,兩人一起也打過別人。

  用京城人的話來說就是發小兒,用東北人的話來說就是胖小兒。

  這處房子不是三嘎子的,是他們放溜兒的地方,以前有外人來,都往這邊領。

  當然了,也不是李學武去的那處,這裏的外人,指的是他們這樣混生活的。

  見李學武的那次,他們都以爲李學武是混白的。

  房子就在道邊兒,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以前沒少在這邊值夜班。

  晚上了,臨道的窗子都叫木頭板子封上了,啥也看不見,只有縫隙中閃過點點亮光,說明屋裏有人。

  他試了試房門,頂着呢,擡起拳頭使勁砸了砸。

  “三嘎子!”

  “強哥?”

  三嘎子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甚至還帶着點疑惑和不解。

  好一會兒這門纔打開,三嘎子看着他凍的嘶嘶呵呵的模樣愣了愣。

  “強哥你咋來了呢?你不是……?”

  “是你大爺!”

  大強子先聲奪人,沒好氣地擠開他進了屋,隨手一關房門,哆嗦着身子往屋裏走。

  他邊走邊說道:“你特麼又犯渾了是不是,我特麼出門時候怎麼跟你們說的?!”

  三嘎子看了看他的背影,見門關上了也就沒管,跟着強哥進了屋。

  “這不怨我,誰讓他那麼豪橫的!”

  屋裏還坐着兩個人,顯然是從那邊一起回來這兒的。

  大強子坐在爐子邊烤着火,回頭看了三嘎子一眼,道:“說你你還有理了是吧?”

  “反正我沒錯!”

  三嘎子看了爐子邊的三哥一眼,悶聲坐到了炕上。

  三哥看了看大強子,挑眉問道:“內位東家沒找你事啊?”

  “你說呢!”

  大強子陰沉着臉看向對方,氣哼哼地說道:“你們翅膀硬了,掌櫃的話你們都不聽了是吧?”

  “這是掌櫃的話嘛~”

  坐在一旁的老六撇嘴道:“當家的可從來沒讓我們跪下過”。

  “就他?”

  老六不屑地看向大強子,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腰上彆着把柺子,就以爲能橫行霸道了?”

  “老六的話不差”

  三哥看了看大強子,道:“吉城的事,吉城人說了算,他算嘰霸老幾啊!”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

  大強子點着頭,說道:“這件事沒完,你們等着掌櫃的回來處理吧,他得給對方一個交代”。

  “交代就交代,反正黑子都進山了,他能找個球”

  老六壞笑着看向三哥道:“要說起這件事來,他還得謝謝咱們呢!”

  說完又看向大強子,解釋道:“當時掌櫃的讓我們給對方個教訓,黑子的提議是把那娘們兒帶回來給兄弟們開開葷”。

  “還是我跟三哥攔着他,不讓他犯渾!”

  “扎那一刀是掌櫃的意思,我們照章辦事,你說不着我們”

  “紮了就紮了,今天我們也服了軟了,你強哥的面子我們也給了,還想怎麼着!”

  老六滿不在乎地說道:“到時候咱們就說人埋了,他能怎麼着!”

  “想要在吉城討生活,沒了咱們他是個屁啊!”

  “哎~話不要說的這麼滿”

  三哥瞥了老六一眼,隨後對大強子說道:“你回去就跟掌櫃的說,吉城我們守得住,他要是來硬的,我們就去端了他的老窩兒”。

  “誰的老窩兒?”

  大強子看着他,冷笑道:“你知道他是哪的人嘛,四九城的門都衝哪邊開你知道嘛,你知道他有幾個家嘛”。

  “信不信,你們剛到京城,他就知道你們是哪隻腳先下的火車!”

  “現在掌櫃的腦門兒上一定有把槍,就等着你們摟火呢”

  “你想害死掌櫃的,取而代之,或者自立爲王?”

  “你怎麼說話呢!”

  老六瞪了瞪眼睛,道:“他給你幹狗嗶了,你這麼向着他,不會是當奴才當慣了,連臉都不要了吧”。

  “老六!怎麼跟強子說話呢!”

  三哥故作不滿地瞪了老六一眼,道:“窩兒裏橫,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跟強子道歉”。

  “別了”

  大強子拍了拍手,道:“我受不起,你們好自爲之吧”。

  “哎!強子,你幹啥去!”

  三哥見大強子起身往外走,有些意外地看了老六一眼,緊跟着追了出去。

  說話是說話,不能真把大強子惹急眼了,到時候回了鋼城參他們一本,掌櫃的怎麼想。

  再怎麼說,大強子都是跟着掌櫃的身邊混,不看僧面看佛面總是要的。

  還有就是,大強子這人是真講究,爲人特仗義,在東家那邊跪下,說白了也是爲了他們好。

  在吉城,他們是奉了掌櫃的命令辦事,可辦事的時候也沒少往自己兜裏撈錢。

  八九個兄弟,好幾個方向,這幾個月搭上關裏這條線可是沒少賺錢。

  雖然這份錢裏有東家的一份,可落在他們自己兜裏的也是實惠錢啊。

  錢是他們自己掖着了,這頭可是大強子磕的,不能叫人家頂了罪,還得遭自己等人的埋怨不是。

  他嘴裏叫着強子,說着軟乎話,卻是被大強子打開房門放進來的冷風嗆得直咳嗽。

  三哥有心不去追了,隨他去,可又一想不能行,好歹也得讓他把這個氣消了。

  眼瞅着大強子往黑夜裏走,他提上鞋便往出追,嘴裏還叫着大強子的名字。

  突然,三哥沒來由的心裏一緊,只聽腦後風呼呼作響,他只覺得不好。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咋回事呢,只聽“砰”的一聲,他眼前一黑,碎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大強子腳步一頓,差點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丁萬秋讓他別回頭,意思是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是的,三哥是第一個,屋裏的老六和三嘎子也留不住。

  一想起幾人小時候的事,又是風雨同舟到吉城隨着掌櫃的打拼,說沒感情是假的。

  他心裏揪得厲害,蹲在地上差點死過去。

  大強子強忍着回頭看,只見身後的房子已經虛化了,還在晃動着,一個人影走了進去。

  “三哥,我就說你別去追……”

  老六的聲音從裏屋傳來,再看見進屋的不是三哥,而是京城來的那人,頓時心裏一慌。

  “三嘎子,點子扎手,併肩子一起上!”

  他倒是有見識,知道這人是練家子,三哥沒了音信,準是出事了。

  屋外頭還不定多少人呢,他嚇得腿軟,心裏一橫,衝着炕邊坐的三嘎子喊了一句,起身就要動手。

  三嘎子真聽話,老六喊了,他便咬着牙衝了過來,手裏還拿着從炕上臨時抄起的燈油瓶子,照着丁萬秋的腦門就砸了下去。

  這就是四六不懂的小崽子打法,憑藉的就是一股子狠勁兒,手邊有啥就用啥,完全不想後路。

  這樣的狠勁在丁萬秋眼裏屁都不是。

  眼瞅着對方打過來,一把支住了他的胳膊,擡腿往前一邁步,頂住了對方的跨,擰了對方的手腕到身後,按住了三嘎子的脖子就往面前的爐箅子上壓。

  滋啦!

  “啊!!!”

  今晚天冷,風大,三嘎子特意多填的煤,爐箅子都燒通紅了,這會兒挨着他的臉,他忍不住慘叫出聲。

  丁萬秋解決了他,再看向那個老六,卻只見這人趁着這邊動手,看也沒看三嘎子,跳上火炕,撞開了後窗戶就往外翻。

  這特麼叫一起上?!

  他沒去管那個老六,摘了三嘎子手裏的燈油瓶子,咬開瓶塞子,把半瓶燈油倒在了三嘎子的臉上,來了一個鐵板燒。

  呲~!

  一股子胡巴味兒登時散滿了整間屋子,明火遇着燈油,會發生什麼?

  三嘎子的叫聲已經不是人動靜了,就像是地獄裏來的惡鬼。

  丁萬秋就這麼死死地按着他,不讓他逃脫,燈油瞬間引燃了他的頭髮,隨即三嘎子就變成了一支蠟燭。

  是的,腦袋燃燒着紅色的火焰,整個身子被固定着跪在那嘶嘶慘叫。

  葛林從房後拉着一條麻袋到了門前,往屋裏看了一眼,嘴角扯動,嘀咕了一句:“活兒真糙,阿彌陀佛”。

  扔了手裏的麻袋,撿了門邊一隻空的,去把那位三哥收拾了。

  老六終究是沒潤出去,他一翻出窗外便遇到了葛林。

  葛林手裏的大棍子三哥都挨不住,更何況是老六了。

  所以老六跟三哥一樣,碎了。

  等收拾完三哥,葛林再回到門口,有些厭惡地往屋裏瞅了一眼,見嘶吼聲沒了,只剩下蠟燭了。

  他不想進屋,因爲屋裏的味道不好聞,悶聲悶氣地問道:“怎麼裝?”

  丁萬秋晃了晃手裏的“蠟燭”回頭對着葛林笑着說道:“來,吹蠟燭”。

  葛林扯了扯嘴角,憨厚的表情差點要罵娘。

  “你自己吹吧”。

  他把空麻袋往屋裏一扔,轉身拎起門口的兩個麻袋,就跟拎小雞仔似的往外面走了。

  這邊離車停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呢,車動靜太大,容易暴露。

  路過蹲在地上的大強子時,他還看了看對方,見他擡起頭,這才繼續往車邊走。

  也不知道丁萬秋是怎麼吹的蠟燭,又是怎麼收拾的那間屋子,反正當大強子坐在副駕駛上的時候,對方也把一條麻袋扛了回來。

  先前那兩條麻袋已經放進後備廂了,車裏有股子血腥味。

  而這條麻袋放進來,血腥味沒了,倒是有股子燒烤味了。

  吉普車打着了,也沒開燈,就這麼消失在了夜色中,不曾來過一般。

  ——

  “我還從來沒有這麼伺候過別人呢,都是別人伺候我的”

  李學武擰了熱毛巾,給西琳擦着身子,嘴裏碎碎唸叨着。

  西琳已經不哭了,卻是咬着牙,很想給李學武一電炮的樣子。

  “你是大少爺出身吧,天生的富貴命”。

  “呵呵,還別說,往祖上捯,說不定我們家還真富過”

  李學武笑着看了看她,道:“可家門不幸,攤上一個樂善好施的祖宗,菩薩心腸,一門心思的救苦救難,施醫送藥,把高門宅邸混成了小老百姓”。

  “我真是服了你了!”

  西琳微微側着身子,讓李學武給她擦洗着,臥炕好些天了,一直沒法洗澡,都要臭了。

  “我還真沒見過有你這麼編排祖宗的不肖子孫”。

  “這叫含蓄的自誇,你懂不懂”

  李學武又去投了熱毛巾,不厭其煩地給她擦了又擦,好像洗這一次能頂十次似的。

  “你爲啥非得等着我給你洗,讓葛林幫忙不好嗎?”

  說完又笑了笑,說道:“你就當他是小孩子不就行了,都受傷了還在乎這個”。

  西琳恨恨地看着他,問道:“你告訴我,那麼高的大個子,怎麼當小孩子,你見過這麼大的小孩子?”

  “要不說你講究多呢”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或者你就是想報復我,齁齁讓我補償你”。

  “我倒是真想讓你補償我了”

  西琳看了看李學武,隨後轉過了臉去,問道:“我結婚怎麼樣?”

  “跟誰?”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着問道:“有相好的了?”

  “沒有,這輩子都沒有了”

  西琳抿了抿嘴脣道:“我跟葛林結婚吧,不然這輩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結婚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學武震驚地看着她,一副你怎麼能老牛喫嫩草的模樣。

  西琳氣的把眼睛閉上了,她只覺得這人說話真煩人,好好的爲啥要長個嘴。

  李學武走到炕邊,掀起被子,繼續幫她擦着身子,嘴裏卻是繼續問道:“你不是來真的吧?”

  “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這種玩笑了?”

  西琳沒在意李學武看了自己的身子,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是最爲依靠的人。

  她不在乎這些,就像李學武不在乎這些一樣。

  “讓你娶我你又不肯,難道我等你成老骨頭嗎?”

  “千萬別等我!”

  李學武拍了拍她的屁股,道:“等我的人太多了,你排隊都得三千名之外了,作孽啊”。

  “呵~所以啊,不等了,嫁人了”

  西琳冷笑道:“你又不讓我回京城,給這小地方一待,我不嫁給葛林,難道嫁給丁師傅啊?!”

  “怨我~怨我!是我的錯!”

  李學武點頭誠懇地承認錯誤道:“一個太老,一個太小,都不大合適”。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咱們這隊伍裏有沒有你相中的,我把他安排來吉城,好讓你下手”。

  “去吧你,當我是盤絲洞裏的妖怪呢,還下手!”

  西琳跟他打着嘴仗,可心裏流着淚,她知道跟他是不可能的了。

  因爲她說完這件事,李學武的臉上一點惋惜都沒有。

  有緣無分,終究是自己的出身影響了他對自己的感情。

  就算是他對自己再好,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好。

  “別把自己想的太美好,你真當盤絲洞裏的妖怪誰都能當呢!”

  李學武嘴裏碎碎念道:“唐三藏連女兒國國王留他一天都不待,偏偏喜歡這七個,你說他是爲啥?”

  “爲啥?”

  西琳沒反應過來,看着李學武滿臉不解。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輕笑着說道:“因爲七個女妖怪有白絲,會弔着,會趴着,會……”。

  “哎呀!你別說了!”

  西琳捶了他一拳,道:“讓你一說完這書都沒法看了”。

  “得了,乾淨了,神清氣爽!”

  李學武給她穿上了衣服,笑着說道:“快別讓葛林燒這麼多了,火大傷口更不癒合”。

  “他怕我冷呢”

  西琳躺在枕頭上,看着李學武,嘴角帶着滿足的笑容,道:“他的心很好的,很單純,跟他在一起,我不怕冷,也不怕受傷”。

  “你還是想對葛林下手”

  李學武笑了笑,點頭道:“都依着你,只要葛林願意,我都支持你”。

  “不過說在前面,可別這麼早要孩子!”

  “滾滾滾!”

  西琳氣的沒法,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只能閉着眼睛裝看不見。

  李學武下了地,把盆子裏的水換了,自己也洗了臉和腳,這才上了炕。

  “說說這邊的情況吧,怎麼有了事也不跟家裏說,真對我有了二心了?”

  “沒有~”

  西琳躺在枕頭上,睜開眼睛看了李學武一眼,道:“我是沒臉跟你說呢”。

  “我們接收的時候看着很順利,那個大強子還帶着我們找了這些人……”

  其實也沒啥可說的,李學武抄張萬河的底,張萬河不甘心,更不放心把底全都交給李學武。

  他被調去了鋼城,家要是斷了線,他怕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就是,他知道李學武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李學武。

  雙方的白和黑混在一起是成了灰色,可對方隨時都能拋棄他們,恢復成原本的白。

  他覺的自己就是李學武幹黑活兒,或者賣命的苦勞力。

  就算是他想帶着兄弟們走到陽光下,可也不能真把命丟了。

  還有就是上位者的不甘心了,他以前是當家的,現在有了東家,他就是掌櫃的。

  李學武把西琳一夥人放到吉城,又主動跟山上聯繫,送喫送喝的,還招了一批人去京城,這是要挖他的根。

  以後吉城這邊的人只知道東家,不知道掌櫃的了。

  所以,李學武做初一,他就做十五。

  交接這邊的時候留了後手,把掌櫃的權利給了西琳,卻讓自己手裏的兄弟掌握了渠道和關係。

  等於是架空了西琳,吉城要做什麼事,必須經過他,他也能遙控指揮吉城人做事。

  只要這些人還掌握着做事的渠道和進出貨物的關鍵點,那山上的人永遠知道他是當家的,吉城的家也永遠不會變色。

  就怕李學武揪住一點拽出所有人,他才答應大春去京城,帶走了大強子。

  沒了這兩個熟悉所有關係的人,李學武想要辦吉城,絕對會栽跟頭。

  西琳就是倔,她在吉城沒幾天就看出這種情況了,一直在想辦法解決掉這些人。

  對山上的懷柔,對山下的管理,她都在做工作。

  丁萬秋也是真做事,西琳要求了,他就在查這些人。

  可吉城這麼大,張萬河等人從山上下來經營了這麼多年,哪裏是說能查就能查清楚的。

  尤其是張萬河等人做的黑市買賣,那是見不得光的。

  就跟下水道里的土耗子似的,關係網四通八達,哪哪都是彎兒。

  就算是丁萬秋把人都弄死了,可渠道沒了,損失最大的還是自己這邊。

  所以丁萬秋同西琳商量,要去鋼城借人,一個人盯不過來,十個人還盯不過來?

  鋼城的人那麼多,調來二十個又何妨。

  他是萬萬沒想到,鋼城的形勢比他這邊還要嚴重。

  聞三兒不離開碼頭,張萬河也不離開,兩人就這麼耗着。

  外面大強子做事越來越沒有顧忌,都敢玩兒假賬了。

  碼頭上能信任的人不多,周常利已經露了臉,調他們走,張萬河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所以聞三兒給他說的是,要隱忍,徐徐圖之,潛移默化地解決這邊的問題。

  等丁萬秋從鋼城回來,便發現西琳中刀了,葛林只出去一會兒工夫,顯然是有人盯着這邊呢。

  在醫院包紮了,也沒敢住院,回家將養着,二十多天了,沒敢下炕。

  李學武坐在炕上聽着,心裏越發的不舒服,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爲。

  也是了,山上做事全憑當家的一張嘴,這才消停幾年,說不定王化還沒普及到山上去呢。

  就是二叔在林業幹工作,上了山也是玩硬的,說一句軟乎話都沒人搭理你。

  西琳說完這些也是有些後怕,更是有些後悔。

  知道李學武是着急這邊的發展了,所以才主動來的吉城。

  他這麼忙,自己還給他惹了麻煩,真是不應該。

  “你是不是怪我了?”

  “我不怪任何人,這是咱們迫不得已要走的路”

  李學武看向她,目光真摯地說道:“這人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把你們安排來吉城,就是信任你們”

  “做錯事沒什麼,下次考慮周全就是了”

  李學武將水杯遞給她,隨後繼續說道:“吉城這邊的回收站必須加快進度了,這一次掌握了渠道和資源,你要把這些跟軋鋼廠在吉城的辦事處掛上鉤”。

  “軋鋼廠在吉城的辦事處暫時由你們來負責開展工作,廠裏只負責發貨和收貨”

  “正規化,合規經營,以後就是咱們的發展目標,通過軋鋼廠辦事處與林業合作,將這些見不得光的渠道慢慢洗白,這就是你的資源,你的渠道了”

  李學武和聲細語地教着她怎麼做事,又告訴她未來的發展方向,以及能用到的資源。

  “我二叔那邊的關係你不要怕麻煩,該說話說話,該辦事辦事”

  “你不用他,不去找他,他也不知道你這邊有情況,想幫你都幫不上忙”

  “山上的事他能管着的有很多,以後你的工作展開了,他在單位裏也好經營”

  李學武就這麼直白地對西琳交代道:“該送的送,該聯絡的不要怕麻煩,你辦事牢靠,二叔走的更遠,幫你就越多”。

  “還有,咱們代表軋鋼廠乾的都是公對公的正經買賣,走正道,送是送的,可咱們低調不低氣”。

  “誰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給我打回去,否則丟的就是我的臉面,軋鋼廠的臉面”

  “懂了嗎?”

  “懂了~”

  西琳抿着嘴角,眼淚又不爭氣的往下流,這種有家有依靠的感覺真好。

  她對李學武這種大家長式的作風並不反感,甚至有種依賴的幸福感。

  李學武今天的安排絕了大強子的路,也給西琳鋪了一條路。

  這是張萬河咎由自取,也是大強子的不識時務。

  說教的話談了半宿,李學武見幾人不回來也不擔心,西琳讓他挨着鋪了被子躺下。

  李學武不敢把腦袋衝着門,卻是頭朝下,面向門口,手邊放了槍,這才蓋着被子合了眼。

  一夜無話,風聲依舊。

  黑暗散去,光明隱現。

  李學武是天還沒亮的時候睜開的眼,窗外的風聲刮的嗷嗷叫,這一宿風都沒停歇。

  西琳睡的很香,李學武躺在那裏沒動地方,很怕吵了她。

  直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李學武這纔將被子裏的手拿了出來。

  開門的是葛林,高高的個子把門口堵的瓷實。

  當他看見炕上躺着的李學武時也是嚇了一跳,手裏拎着的兩條大麻袋差點砸到腳面子。

  屋裏,武哥手裏舉着槍,目光銳利,隨時都要動手的樣子。

  “怎麼不進屋,堵着門幹啥!”

  丁萬秋從後面推了他一下,擠着大個子進了屋才發現讓葛林站住腳的是啥。

  “順利麼?”

  李學武看見丁萬秋,確定葛林沒有受到脅迫,這才把手裏的槍放下。

  丁萬秋也看出他的謹慎小心來了,知道李學武混的這麼大不是靠運氣,更不是靠關係。

  是實打實的誰都不信任!

  “還算順利,有個跑的快,我們開着車跟了他二里地,累死了”

  丁萬秋一邊說着,一邊進了屋,示意葛林去做飯,自己則是往炕上坐了過來。

  門沒關,有風吹進來,李學武往外面看了看,好一會兒,大強子才走了進來。

  跟葛林的“啥事都沒發生,我就是一開車的”樣子不同。

  跟丁萬秋“事情我不說,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想跟你吹牛嗶”的樣子也不一樣。

  大強子眼窩深陷,身形佝僂,好像老了幾十歲一樣。

  丁萬秋故意扮老相,好襯托他昨晚做的事,大強子不用裝,他是真的心力憔悴。

  挪着步子進了屋,也不挨着凳子坐,就往牆根一靠,一蹲,跟山裏來的土包子一樣。

  葛林把手裏的麻袋靠着牆邊放好,拿了炕上的笤帚疙瘩,走到門外收拾了自己的褲腳子,上面還沾着土灰。

  看見李學武往外瞅,丁萬秋嘿嘿一笑道:“他挖的坑,也是他填的土,可是辛苦葛林了”。

  “我上歲數了,幹了半宿活兒,到墳地那會兒是一點兒勁都沒有了”。

  聽他這話裏的意思,還給這些人找了塊墳地。

  不過也是了,墳地纔是解決這些問題人物最好的歸宿。

  經常殺人的讀者朋友都知道,作案容易,處理屍體最難。

  什麼叫死無對證啊,得把事情做的很乾淨,死的連人都找不到了,這才叫乾淨。

  你往山溝裏埋,早晚讓人發現,你往河裏扔,早晚飄上來,你喂狗還剩下一堆骨頭渣子呢。

  唯獨起個新墳,把人往裏一埋,這纔沒人會注意。

  只聽說死外面是意外,沒聽說死墳地裏還是意外的。

  這種齁吧主意也只能是丁萬秋這種老炮兒纔想得出來了。

  就算是李學武,最多也是能想到找個土路挖個坑埋瓷實了,天天車走人過的沒人注意。

  要不怎麼說讓他去辦事李學武放心呢,這老登絕嗶不會給他自己惹麻煩,更不會給自己惹事。

  葛林聽着丁萬秋坐在炕上胡咧咧也不說話,去門口的水盆裏仔細洗了手,洗了臉,轉身就去了廚房。

  西琳一直在聽着兩人說話,心裏的石頭落下了,身上的疼痛好像也減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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