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那就叫峨眉峯吧
李學武抱着孩子,見她看自己不哭不鬧,時不時的還咧咧小嘴笑,越看越是喜歡。
“咱們都姓一個李,五行屬火。”
他一邊想着,一邊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說道:“丫頭是六月二十九生,地處東北……”
“具體是幾時幾晌生的?”
“怪像回事似的——”
周亞梅笑着瞧了他一眼,調侃的語氣裏不無提醒的味道。
李文彪是沒什麼文化,大大咧咧的,但麥慶蘭是有文化的人。
爲第一個孩子起名字挑花了眼情有可原,但並非失去了分辨名字好壞的能力。
再一個,麥慶蘭的父母都在這呢,就算老彪子沒有請他爹媽起名字的意願,也不是非得請李學武給起名字。
這個年月,五行八卦、生辰八字啥的都挺忌諱的,很怕招災惹禍。
所以當着大傢伙的面兒她沒有明說,但還是怕他陷入到尷尬之中。
真起了名字,好不好聽且不說,爹媽不滿意怎麼辦?
礙於李學武的面子還得用,可兩口子終究要嘰咯。
所以她笑鬧了這一句,算是給李學武墊了條後路。
取名順利,皆大歡喜,不順利就像她說的這樣,當玩鬧笑話了。
老彪子沒聽出她話裏的深意,只認真地給李學武報了孩子的生辰八字。
麥慶蘭往這邊多瞅了一眼,顯然是聽出個數來了。
至於說麥慶蘭的父母,本就是在姑爺家裏,哪裏好說話的。
姑爺沒想着請他們起名字,就算是想着了,他們也不能起。
這年月的習俗,可沒有姥爺、姥姥給孩子起名字的,那不成男方家裏沒人了嘛。
所以兩個老的只坐在那笑看着兄弟倆湊在一起研究名字。
“嗯,那就得用火屬性的字了。”
李學武知道周亞梅話裏有話,但胸有成竹,這會兒坐在椅子上,懷裏抱着孩子,手指頭掐算着,真像大仙一般。
“自家人說自家話,我兄弟長啥樣我心裏還是有數的。”
在老彪子的期待中,他算好了以後並沒有立即說出名字來,而是來了這麼一句。
“哈哈哈——”
屋裏衆人齊齊笑了出來,尤其是配合着彪哥的長相,衆人很是玩笑了起來。
“萬幸啊,我看閨女是隨了慶蘭的長相!”
李學武這一句話說完,衆人笑的更大聲了。
老彪子瞪了幾個小子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給李學武拱了拱手,鞠了一躬道:“哥哥唉,快別逗弟弟玩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
李學武今天也是開心,他鄉遇故知,兄弟生孩子。
開了幾個玩笑之後,這才繼續說道:“我閨女長大以後要漂亮,自尊自愛,自信自立。”
衆人紛紛停住了玩鬧,見他如此說,便也都認真聽了起來。
很明顯的,這是要起名了,先說寄語,說希望,說祝願和期盼。
“不僅僅要美麗得體,還要博學多才、聰明過人、心思靈敏、事業有成……”
誰不願意聽吉祥話、漂亮話呢,誰又不是望子成龍呢。
本來還懸着的一顆心,很怕老彪子尊重的武哥隨口起一個,讓她不得不做選擇。
本來今天可沒有說要請武哥來給孩子起名字,是李文彪自作主張。
可話都說出去了,一般人她還能出言岔過去,可李學武不成。
李文彪是很愛護她,生活上處處依着她,唯獨對李學武的尊重,她是一點都不敢觸碰這個雷區。
萬幸,李學武雖然沒有拒絕,但也沒有隨口一說。
聽他從五行和生辰幾個角度考慮,嘴裏更是說的頭頭是道。
尤其是講出來的這些祝願和期盼,集成一個字,那得是多麼美的文字。
老祖宗留下來的文字就是有這種內涵,比英文字母的冰冷要更有溫度。
李學武講到最後越是認真,老彪子和麥慶蘭也認真了起來。
“取一個綺字吧。”
不等衆人細問,他用手指點了飯碗裏的水,在桌子上寫下了這個字。
他邊寫邊說道:“火木組合,性情堅韌,耐性尚佳,思想高遠,未來可期。”
“綺——李綺——”
老彪子嘴裏念着,從武哥的手裏接過孩子打量着,臉上已經是有了笑意。
他的文化水平只夠認出這個字的,再說其他都是白費。
武哥既然說好,那必然是好的。
因爲他相信任何人都能坑害他,唯獨武哥不會害他。
所以,他已經是在心裏給閨女定了這個名字,更希望閨女如武哥所說的那樣……好。
別問,他記不住剛剛武哥說了啥,也聽不懂,反正就是……好!
“綺紈之歲嘛……”
麥慶蘭初聽到這個字也是覺得還可以,心裏琢磨着這名字的含義。
綺字來源於成語“綺紈之歲”,意味着年輕美麗如絲織品般華麗。
想到自己閨女,可不就是她最珍貴如絲綢一般的寶貝嘛,這個名字好像很合適啊。
“蜀僧抱綠綺,西下峨嵋峯——”
麥小田沉吟着念出了一句李白的詩句,緩緩點頭,臉上也是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我記得唐河東王(和王)就叫這個名字,對吧?”
“河東王?住在河東?”
老彪子愣了愣,問道:“峨眉峯是什麼風?”
“還有《紅樓夢》中李紈的堂妹,也叫李綺——”
胡蕙蘭心裏正想着,見丈夫說的姑爺沒懂,只怕閨女和姑爺在意,忙添了一句。
“綺紈之歲,聰明伶俐,美麗大方,蠻好的。”
“對對對,是叫李綺。”
麥小田被妻子一打岔,也知道沒說對正題,笑着從善如流。
麥慶蘭倒是沒在意爹媽的話,這會兒在心裏唸叨了幾句,覺得真合適,便主動道了謝。
“多謝武哥,我選了好幾天,彪子也愁得慌。”
“謝啥謝,彪子的閨女就是我的閨女。”
李學武笑着點點頭,拉了拉小孩的手說道:“可一定要照着你母親的樣子長啊,隨了你爹可就麻煩了。”
“哈哈哈——”
衆人聽了哈哈大笑,他嘴裏還笑鬧道:“起個小名吧,就叫虎妞,反着長。”
晚飯喫的很是熱鬧,李學武難得來一次,老彪子準備的很是充分。
八月末,正是蔬菜供應,肉食豐富的時候,桌上倒是不缺山珍海味。
這小子長得醜,身材矮胖,卻是正經的廚子材料。
在家的時候沒少跟傻柱學工夫,來了鋼城獨自支一攤,沒少在碼頭上做飯。
他講話了,只要材料給的足,你就是手藝再差也有人喫啊。
不過說真的,大胸弟一不差錢,二不差人,自然是得在嘴上了。
眼瞅着的,比李學武上次來時看着又胖了。
不過在東北,他這個體性和麪相倒是能壓得住陣,讓聞三兒來還真就唬不住人。
晚飯後,屋裏有女人們收拾着,男人則是在二樓靠窗子邊上抽着煙聊着事。
周常利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德行,只是性格沉穩了許多。
也許是聽了不少京城發生的事,心裏一定是想了很多。
這會兒坐在那很少說話,有了一股子做事的態度。
至於說老四全永成,老五關永強,十六七歲歲的樣子,性格里難免跳脫,但也在學習和成長的過程中。
這個年歲的半大小子最是慕強的時候,只要能在生活上讓他們仰慕,那就特別的聽話。
尤其是經歷過流浪的苦,在回收站生活和工作的這段時間,反倒成了他們最甜的回憶。
“還看書學習嗎?”
李學武是不抽菸的,這會兒坐在了上風口,打量着老四和老五。
兩人沒想到武哥竟然先來問了他們,頗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看的少了,沒啥時間。”
老四有點憨,嘿嘿一笑解釋道:“忙完一天的事,躺下就想睡覺,連腳都不想洗了。”
“我也是——”
老五跟在四哥話後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補充道:“這邊看書不是很方便,得踅摸找。”
“你們還年輕,得多學多看。”
李學武沒有批評他們的意思,笑着說道:“看書的時間和精力得靠自覺和毅力。”
“這時間就像男人的尿,擠一擠總會有的。”
“哈哈——哈哈哈——”
全永成等人聽的直樂,周常利也是忍不住地捂着臉笑了起來。
“武哥這話說的就很透徹!”
老彪子手裏夾着煙,在屋裏走來走去的,邊走邊說道:“哎!這道理不能玄的呼兒刺的。”
“你就說這什麼什麼峨眉峯吧,我就不是很懂,但你要說閨女長得漂亮我就聽得明白。”
“別扯犢子——”
李學武知道大胸弟沒有編排他老丈人的意思,就是話趕話說到這了。
只是他口無遮攔,在私下裏跟媳婦兒無所謂,但當着兄弟們的面不能這麼說。
一來是不尊重老丈人,二來是沒把媳婦當回事。
“雖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他看着老四和老五說道:“但這世事和人情學起來太難了。”
“不經歷一定的苦難和波折,難以從事上學到深刻的道理,但書本則是不然。”
他點了點兩人,說道:“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書裏的知識你讀懂了,做事的時候就能想到前面去。”
“我知道了,武哥。”
老四和老五對視了一眼,坐直了身子齊齊應了一聲。
“按我的意思,你們至少要在家裏學個四五年才能放出來做事的。”
李學武有些遺憾地說道:“誰承想咱們的事業越做越好,你們彪哥越來越出息了。”
“說他們,說他們——”
老彪子可不敢讓武哥誇,這一誇就要出事。
因爲先誇了他,隨後就要收拾他,誇得越狠,罵的越兇。
他在武哥跟前做事,這都留下陰影了。
所以這會兒聽見武哥的話帶拐彎的,趕緊又給別了回去。
“呵呵呵——”
周常利坐在一邊輕笑了一聲,看彪哥這個時候最好玩。
“沒辦法,用人之際。”
李學武沒搭理老彪子,看着老四和老五說道:“正因爲你們年輕,所以潛力無限。”
“這個時候多學一分,積累一分,你們成長的速度就更快一分,未來就更優秀一分。”
他誠懇地說道:“既然把你們放出來了,就是信任你們的能力,要好好培養你們做大事。”
“現在從小事做起,學着做,多聽多看,也要堅持文化學習。”
李學武手指敲了敲藤椅扶手,道:“相信你們也都聽說了,紅星廠正在進行人事變革。”
“包括車間裏的工人和機關裏的幹部,現在更注重能力和年齡,以及學歷。”
他擡起手,手指點了點老四和老五,說道:“紅星廠是這樣,未來其他工業,社會各行各業也是一樣,更注重文化基礎。”
“你們現在的努力程度,就決定了你們未來能走多遠,知道了嗎?”
“都好好聽着點——”
老彪子故作嚴肅地學着武哥點了點兩人,說道:“我特麼這輩子算是完犢子了,以後還得指着你們照顧我呢。”
“啊,不敢不敢——”
老四和老五知道彪哥喜歡開玩笑,可這會兒還是不敢應這個話。
看他們齊齊地站起身擺手客氣,老彪子笑着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道:“坐下坐下,都嘰霸哥們。”
“哈哈哈——”
周常利好笑地瞅了彪哥一眼,又好奇地看向了李學武。
他小時候自然聽過李學武的名號,交道口小霸王,一條鐵鏈子橫趟一條街的名聲很響亮。
但你看他現在,雖然不至於滿嘴的之乎者也,可句句不離看書和文化。
你敢相信,這是特麼曾經的交道口一霸?
彪哥倒還是那個德行,只是江湖氣少了,商賈的奸猾風多了。
整個一滾刀肉,來了鋼城接三舅的班,那可真是該硬的時候狠,該軟的時候跪。
豁得出去,拿得出手,這是鋼城道上給彪哥的評價。
你要說混不下去了,喫不起飯了,只要到河碼頭,提一嘴彪哥,那必然是給你口飯喫的。
甭管是扛長活,還是卸糧船,只要肯賣力氣,這裏就能活。
自古以來,碼頭上就是江湖地,真正的刀口舔血,殺身賣命之地。
但多少江湖豪傑,豪紳大亨也是從這裏走出去的。
所以,英雄不問出處,流氓不問歲數。
彪哥在鋼城有一號,是因爲環境需要,也是性情如此。
爲人四海,樂善好施,疏於錢財,那功名利祿自然是滾滾來。
再加上有靠山,他在鋼城道上的地位斐然。
那你說彪哥都這樣風光了,他還在意學習和文化嗎?
這問的就是屁話,彪哥要是不在意文化,爲啥非得彆着找了個大學生當媳婦啊!
都知道,當時彪哥的能力,在衚衕裏隨便挑,絕對能找到好媳婦兒。
但是,他是一個都瞧不上,專盯着水靈靈文化高的大學生。
你敢說他不在意文化?
別人不知道,在碼頭上的兄弟哪個不清楚,彪哥晚上也是要學習的。
只要沒有應酬,嫂子是要逼着他學習和看書的,有的時候還要罵他。
所以別看他逗老四和老五,那純屬扯淡,就跟武哥一樣,說話越正經越不正經。
在回收站這個體系內,文化水平絕對是重中之重。
一般的單位有幾個大學生啊,你看看回收站,至少有仨了。
主管人事工作的周姐還是大學生呢,誰敢說這是草臺班子啊。
據彪哥說,在京城主事的沈國棟已經被組織考察了,已經在街道掛了號。
這算啥,這就算鍍金身了。
周常利活了這麼大,你說他歲數小吧,可他終究有幾分見識。
但他做夢也不敢想,這些人竟然能加入組織。
一個個的都算個啥啊,大混子出身,竟然也開始學會兒做人做事了。
你敢相信?他是看見了都不敢信。
“常利是初中文化?”
李學武說完了老四和老五,又看向了周常利,笑着問道:“唸完了嗎?”
“混的,都是混下來的。”
周常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掐了手裏的煙,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他嘿笑着說道:“我比不上您,更沒有彪哥那樣的好媳婦,更沒有永成他們這份毅力。”
“我現在跟着周姐負責人事管理工作,剛剛摸到點門道,還在學習當中。”
“嗯,看個人追求,也看個人能力和潛力。”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不是逼着你們學習和成才,是想你們有更大的發展。”
“進廠、進單位的就不用想了,現在做的事也不差喫喝,不比單位掙的少吧?”
“那是,那是——”
周常利笑着點點頭,說道:“上次我回京,有街坊跟我爸吹,說他兒子轉正以後一個月掙三十二塊錢。”
“我爸人老實,人家說啥也沒在意,我氣不過,走的時候當着對方的面給了我爸五百塊錢。”
回收站的人事工作都在周亞梅的手裏管着,周常利算是給她打下手。
相比較周亞梅坐在家裏辦公,周常利不僅僅要多地跑,還要去船上跟船做檢查。
有的時候還會往各地去招工,給工人家裏送工資等等,算是很辛苦的。
所以老彪子這邊給他定的工資不低,還有隨船出行的一些補助。
算是千金買馬骨,給京城來的那些小子們樹立一個榜樣。
這幾個月京城來的人少了,是船上的人已經招的差不多了。
李學武跟姬衛東說的,安排他跟海事部門找了關係,招了不少退伍的海兵。
東風船務是正經的單位,各項待遇都很合適,當然有條件安置這些人。
更何況調查部在這邊背書,其中的關係不用調查也很明晰。
李學武看得出來,周常利還有幾分年輕人的熱血,但已經不多了。
見的世面多了,經歷的人事多了,過手的錢財也多了,人就會變成熟。
“攢點錢,能在京城協調處房子就趕緊地張羅着。”
他點點頭,沒在意其炫富的自得,而是叮囑他道:“家裏就一個老父親支撐着,你這算是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嗨,還不是您看得起我嘛,”周常利也圓滑了,這會兒笑着說道:“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跟彪哥混個前程。”
“沒事兒嗷,兄弟——”
老彪子逗完了老四和老五,這會兒又拍了拍周常利的肩膀道:“今年你好好努力,明年哥給你再娶個嫂子。”
“行啊,娶一個太少了,娶仨吧——”
說來也是巧了,應該是坐月子的麥慶蘭端着盤西瓜走了過來。
她也沒理會老彪子突然的變臉和討好的笑,跟憋着笑的李學武等人客氣了幾句。
走回去的時候瞥了老彪子一眼,道:“湊四個,我們也省的三缺一了,對吧?”
“你看看你,我們這鬧着玩呢,啥話你都攙和——”
既要表現出當家做主的氣勢,又要把話虛心地解釋清楚,真是爲難老彪子了。
“馬車伕的計劃順利嗎?”
由着老彪子一家人送出來的時候,李學武趁着周亞梅他們寒暄,站在車邊多問了一句。
老彪子瞅了家裏人一眼,輕聲回道:“挺順利的,養雞嘛,爲的是下蛋,我知道取捨。”
“不怕花錢,但也別養肥了。”
李學武拍了拍大胸弟的胳膊,認真地教給他說道:“肥了就要飛,飛走了就廢了。”
“永遠讓他們餓不死,但也喫不夠,”他目光裏帶着幾分狠厲,道:“這地方不好混,該出手就別含糊,一定要注意安全。”
“明白,我惜命着呢——”
老彪子笑了笑,說道:“等孩子再大一點了,就讓慶蘭帶着孩子回京生活,我放心。”
“別說嚇人的話,我用不着你冒險拼命去。”
李學武瞪了他一眼,低聲交代道:“一定要做好保護和隔離,別引火燒身。”
“明白,我已經準備好扛雷的了,離我遠着呢。”
老彪子也不傻,這活兒也不是第一天干了,心裏有準備的。
他輕聲說道:“人在奉城,單靠一條線聯繫,我知道他家在哪。”
“那就好——”
李學武打量了大胸弟一眼,再次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有家有口的人了,做事多爲親人想一想,別莽撞行事。”
“嗯嗯,您放心吧,”老彪子笑了笑,說道:“要不您給我手裏這雷起個代號?”
他壞笑着說道:“挺有意思的,我們私下裏聊天都說您纔是最專業的。”
“扯嘰霸蛋了是吧?”
李學武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大肥臉,笑着打開了車門子,示意了樓上說道:“既然你不知道峨眉峯是啥意思,那就叫峨眉峯吧。”
“叔叔,我喜歡你給我的故事書。”
晚上回到關山路別墅這邊,付之棟依舊很興奮,今天真是驚喜連連。
下午媽媽來幼兒園接自己的時候說了,叔叔從京城來,今晚要帶着他們去彪叔家做客。
本來叔叔來,他就已經很高興了,一聽說還能出去玩,他更是開心的不得了。
晚上回來,當叔叔從車裏拿出帶給他的禮物後,他興奮的徹底睡不着覺了。
兩大箱子連環畫,還有帶插圖的故事書,好多好多,還有一大箱子零食。
那些零食都是他沒見過的,連供銷社都沒有的那種。
他太幸福了,趴在客廳的沙發上,躺在叔叔的腿上,看着手裏的故事書。
這有點像是在做夢,他好想笑啊。
“國棟跟一監所搞的項目。”
李學武見周亞梅幫自己打了洗腳水過來,一邊脫了襪子,一邊解釋道:“全套的還沒有刊印完,這只是一部分。”
“等都刊印出來了,叔叔再給你拿啊。”
他給周亞梅解釋完,又對着幹兒子許了諾。
付之棟自然是樂得叔叔給他帶禮物,這會兒笑着跳了起來,要幫叔叔洗腳。
“看書吧,”周亞梅拿走了李學武的襪子,對兒子說道:“等叔叔洗完腳,你就該睡覺了。”
“我還想多看一會兒——”
付之棟聲音裏帶着哀求道:“叔叔好不容易來一回,我還要多陪他待一會兒呢。”
“叔叔明天還來呢,你明天不去幼兒園了?”
周亞梅在衛生間裏,回頭看了兒子一眼道:“睡的晚了,明天一早可起不來。”
“我起的來——”
付之棟有些倔強地往乾爹身邊擠了擠,手裏還不忘掐着故事書。
“等我洗完腳的,叔叔陪你去樓上看書。”
李學武笑着摸了摸乾兒子的腦袋瓜,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不帶媽媽,就咱倆。”
“好——”
付之棟驚喜地笑了笑,隨後翻開故事書,指給乾爹說道:“那你幫我講故事。”
“沒問題,我最會講故事了。”
李學武故意輕聲說道:“一直講到你睡着爲止。”
“嘿嘿——”
得了許諾的付之棟忍不住地笑出了聲,從沙發上翻了個兒,小腳擠着李學武伸進了盆子裏。
“咯咯咯——”
小男孩的聲音清脆,正是愛鬧的年紀。
以往缺少父愛,隨着母親生活,難免會有壓抑。
只是經過了與親爹的生離死別,這孩子好像也蛻變了。
主要是李學武給了他足夠多的安全感,更是上了幼兒園,認識了更多的好朋友。
尤其是母子兩個不用再爲生活和未來擔憂,日子自然就光明瞭起來,性格也變得正常了。
李學武的大腳上站着乾兒子的小腳丫,兩人坐在那嘀嘀咕咕地說着悄悄話,看得周亞梅面上嫌棄,但心裏很樂。
她能給兒子衣食無憂的生活,但給不了他成長所需的父愛和安全感。
哪裏不知道兒子在私下裏偷偷跟李學武叫爸爸,可她只當是不知道。
這是孩子尋找保護和依靠的天性,更是性格選擇,強加干預只會弄巧成拙。
所以她心裏裝糊塗,面上配合着那兩人,這棟房子裏又增添了幾分歡樂。
“是因爲有了李姝以後你纔有的這份耐心煩嗎?”
見李學武從門外進來,周亞梅坐在牀上好奇地問道:“還是你天生的就有孩子緣兒?”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但我的耐心絕對不是李姝磨練出來的。”
李學武一邊踢了拖鞋上牀,一邊說道:“李姝抱家來,多是我父母和大嫂照看來着,我那個時候已經在廠裏上班了,哪裏有時間。”
“不過得小孩子喜歡,這個是真的,”他依靠在牀頭上,看着周亞梅問道:“我跟你說過第一次見李姝時候的事嗎?”
“其實現在想想都挺心悸的。”
李學武見周亞梅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她爸抱着她在火車底下,我們都要走過去了,是她小貓似的跟我叫了兩聲。”
“我從她爸手裏接過來的時候,她沒哭,只衝着我笑來着,那個時候我就有感覺,這孩子跟我是有緣分的。”
“你打算告訴她這些嗎?”
周亞梅倚在了他的懷裏,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問道:“等她長大成人了以後。”
“可能不一定要等長大,”李學武撫着她的頭髮,看着牀頭燈光映襯下的窗外夜景,說道:“你也知道,小孩子是很敏感的。”
“也許她上小學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與其他孩子的不同,無論是膚色還是五官、髮色。”
他低頭看了看周亞梅,說道:“我會盡量給她最舒適的環境,最溫暖的家,直到她真的需要一個事實。”
“也許是十三歲,也許是十五歲,也許是十八歲,只要她真的需要。”
“你是個好人——”
周亞梅手緊了緊,摟着他說道:“我能感受的到,你溫暖的心,真誠、善良、可靠。”
李學武的這番話,既是在說李姝,也有在說她。
如果連李姝都這麼悉心地照顧,更何況是她們母子呢。
“我從來沒奢望過別人說我是好人,因爲太絕對了。”
李學武拍了拍她的肩膀,摟着她說道:“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是預料不到的。”
“我能做的只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內,以最穩妥的方式保護我自己和身邊的人。”
“這就最夠了——”
周亞梅輕嗅他身上的味道,往他的臂彎裏鑽了鑽,好像也在尋找一個依靠。
李學武低下頭,笑着看了她說道:“你要給好人一些獎勵嗎?”
“什麼獎勵?”
周亞梅笑了笑,說道:“好人做好事是不圖回報的,所以沒有獎勵。”
“那我不做好人了,我要做壞人——”
李學武翻過身,把她壓在了身下,惡狗捕食似的咬向了她。
“呀——哈哈哈——癢——”
周亞梅用力地挺着脖子,雙手卻不是推擋,而是更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就像她的主動,這是緊緊地擁抱命運的安排。
“你昨晚上沒在這住啊?”
景玉農從樓上下來,遇到正走進大廳的李學武,目光好似雷達一般掃視。
李學武倒是很自然地點點頭,說道:“去彪子那了,看看大侄女。”
“李文彪?他生閨女了?”
景玉農是認識老彪子的,在奉城主持一機廠的收購案時,沒少得他的幫助。
紅星廠的調查和收購團隊是先到的奉城,她是臨時接到消息,加緊行程的同時匆匆趕來的。
別說對奉城一機廠了,就是對奉城她都沒有個系統的瞭解。
而從奉城火車站一出來,便有人過來打招呼,同時還送了文件給她。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提前來奉城的李文彪。
她當然不會拒絕對方的好意,因爲李學武已經提前跟她打過招呼了。
而李雪自然是認識李文彪的,雙方短暫的接觸過後,在隨後的收購案過程中,旦有不方便的,對方都會想辦法調查清楚。
這麼說吧,景玉農到奉城第二天就能順利接管團隊,有序開展工作,真就得力於那份文件。
奉城一機廠裏面上的、背地裏的事情通通都在材料上體現了出來。
景玉農拿着這些來調查和主持談判,真就掐住了一機廠的死穴。
再有遼東工業主動協助,事情進展的十分順利,也讓她有時間和精力兼顧京城的問題。
老李把她支出去挖牆根,她自然要心懷警惕。
能快速從奉城脫身,在佔住奉城一機廠的同時,還能果斷地拿下貿易管理中心和聯合儲蓄銀行,足見這份幫助對她的影響了。
李懷德玩驅虎吞狼,讓程開元拿了三產工業,但景玉農與李學武還拿了奉城一機廠呢。
現在誰在奉城一機廠主持工作呢?
是生產管理處副主任蕭子洪,這位是誰就不用介紹了吧。
所以李雪就懷疑自己二哥跟景副主任最近眉來眼去的,絕對有事。
兩人唱雙簧,一唱一和的,把機關裏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她可都是看在眼裏的。
李學武的手從聯合工業、聯合儲蓄銀行、三產工業、貿易管理中心撤出來了,但也沒撤乾淨。
景玉農接受了這些,看似是削弱了李學武,實則是這兩人玩了一招左手倒右手。
恐怕連李懷德也想不到,李學武和景玉農有什麼牽扯,能讓他們擁有這份默契。
表面上來看,李學武和景玉農的勢力都被削弱了,程開元的勢力增強了。
實際上呢?
景玉農早就貼過來了,李懷德還在後面使勁給推了推,助助興?
現在景玉農與李學武的合作關係更加的緊密了,也更加的隱晦了,這是李懷德絕對想不到的。
他算到了景玉農與李學武沒有鬧的那麼僵,但沒算到兩人鬧的不渴開交。
這一次李學武在京城與她裏應外合打了一場配合戰,真是讓她見識了下面有人的必要性。
本來結束奉城一機廠的案子以後,她是要私下裏請對方喫個飯的。
可李文彪通過李雪婉拒了,只言說到了鋼城以後,有不方便的事隨時聯繫。
當然了,景玉農沒有他的聯繫方式,他這是客氣話嗎?
還真就不是,因爲李雪還在。
李雪是誰?背後又是誰的關係,這個不用說了,只要她和李學武的關係依舊,那她在奉城和鋼城就真的有特殊的助力。
這種助力還真就說不上來有多麼的重要,或者必須性。
但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還真就需要這樣的人去做。
你讓她自己捨得下臉和身段來,去實地考察和探訪,她是不敢的。
讓別人去,那還不消息漫天飛了啊。
所以,這一次來奉城,她是真的切實感受到了李學武的能量。
絕對不是他在紅星廠也好,在衛三團表現出來的這麼簡單。
只看景玉農在他面前不自覺地溫順委婉了許多,談話間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感情,便知道李學武的“厲害”了。
聽李學武提起彪子,她自然就想起了這個人。
“這好事你還偷偷摸摸的,咋不告訴我一聲呢?”
景玉農嗔了他一句,說道:“上次來就想感謝他,一直還沒有機會呢。”
“感謝我是一樣的——”
李學武當着李雪的面,很是坦蕩地開玩笑道:“要不回頭您請我喫頓飯得了。”
“請你喫八頓——”
景玉農白了他一眼,道:“今天組織談話啊,你記得留點神,廠裏那邊……”
她的話說到這含糊了過去,不過李學武已經聽懂了。
兩人在大廳裏說了一句,便錯開身,景玉農要去喫早飯,他則是上樓換身衣服。
昨天晚上週亞梅要幫他洗出來,他沒讓。
回到家就已經九點多了,洗腳洗澡,一番折騰躺牀上都快十一點了。
要是再洗衣服,第二天不一定幹不說,過度勞累哪還有力氣幹別的啊。
手無縛雞之力,那多……是吧。
所以能看得出李學武的體貼和溫柔了吧。
“領導,廠裏來消息了。”
李學武剛剛結束與鍊鋼廠經管組組長姚慧穎的談話,彭曉力便找了過來。
“說是上面決定對上週的事展開徹查,相關的調查組已經派駐下來了。”
他擔心嘴裏的消息太過於竟然,越說越小聲,“相關人員已經被離隔審查……”
“嗯,我知道了——”
李學武並不驚訝於這則消息,早在預料之中了。
事情搞得這麼大,這麼被動,外事那邊說不定要損失多少聲譽和實際利益呢。
這件事絕對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當初姬毓秀就來找他問過。
很顯然,提前聽到風的不少,一些盲目或者別有目的的人心懷叵測,這一次準要遭殃。
所以說,趙俠死的還真不冤。
史海鉤沉:請闡述京城外事一事對外事工作的影響,對紅星廠對外工作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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