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你老頭在家啊?

作者:武文弄沫
熟知歷史的人或許都知道,一戰以前的日不落帝國是真正的強者。

  那麼二戰以前呢?

  同樣的,英倫三島的影響力甚至左右了歐洲大多數的重要談判。

  還記得張伯倫說的那個笑話吧?

  “在我國曆史上,這是第二次把光榮的和平從德國帶回到唐寧街來。”

  你想吧,小鬍子甚至都要虛與委蛇,委曲求全。

  任何勢力在溝通談判的過程中,都要聽一聽三島的意見。

  就像後世的阿美莉卡,世界警察的帽子戴的很歪……歪瑞古德的歪。

  日不落帝國在世界上的影響力,足以讓其挺直了腰桿子對任何國家指手畫腳。

  但是,兩次戰爭過後,日不落帝國終於……

  日落西山哎——就黑了天——

  殖民區的統治力量紛紛衰退,從土耳其撤兵以後,成爲了各地豎起獨立大旗的導火索,也標誌着英倫三島的天,黑了。

  看日不落帝國一戰以前的世界影響力地圖,再對比一路走過來的衰退過程,不難發現,這是一個經濟萎縮的時間線。

  影響力衰退的直接表現是什麼?

  此前,在世界貿易市場上很堅挺的貨幣——英鎊,徹底成了擦屁股紙。

  國力衰退,造使英鎊的國際信用也跟着下降,且是打滾兒地往下降。

  這種下降也叫做英鎊危機。

  注意,這裏說的是英鎊危機,而不是世界經濟危機。

  其實說英鎊危機,自從1931年9月英國放棄金本位制以後,其作爲國際貨幣的地位就已經開始動搖了。

  有人說了,日不落帝國這不是閒的嘛,沒事你搞什麼英鎊啊!

  其實也不能單純地埋怨英姬,從1926年開始,1929年較爲嚴重的、席捲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危機也沒放過大嚶帝國。

  1929年到1931年的經濟大蕭條導致了黃金外流和國際收支逆差。

  具體是因爲什麼,這裏不講,只說應對這種情況,英姬做了什麼呢?

  沒錯,就是放棄金本位制。

  匯率波動,把市場放開,讓資金流動起來,並且開動印鈔機誇喫誇喫地印錢。

  紙墨的成本多低啊,印在一起就成了英鎊,那就值錢了,然後買買買。

  尤其是在戰爭期間,全世界的人民都在想辦法保全自己的財產不至於貶值。

  在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的信用支撐下,大家紛紛選擇了英鎊作爲外匯儲備資金。

  結果就是,英姬不講武德。

  這邊不斷地儲備英鎊,那邊英姬不斷地開動印鈔機。

  結果就是戰爭結束了,日不落帝國在世界經濟上的影響力也結束了。

  經濟實力不斷下降,通貨膨脹惡化,國際收支長期逆差,資本外流嚴重,外匯儲備銳減,致使英鎊信用每況日下。

  英姬被迫於49年9月18日宣佈英鎊貶值30.5%,對美元匯率由1英鎊等於4.03美元降爲2.80美元。

  也就是說,這一天手掐英鎊的那些大佬們差點去跳樓,整個天都黑了。

  沒錯,英姬讓世界人民罵了它娘。

  總資產縮水近三分之一,是個人都要罵娘。

  知道貨幣貶值意味着什麼嗎?

  進口商品減少、商品價格上升、資本外逃、企業競爭力下降、消費者購買力下降,居民生活質量下降……

  (別亂套啊,我說的是英國)

  好巧不巧,四九年發生的事,六七年再一次發生了,英鎊第二次貶值。

  兩次貶值有其相似的一面,都意味着英國在國際貿易和金融中的地位進一步削弱。

  有人問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美金爲啥沒有出現這種問題?

  因爲阿美莉卡更兇狠,更惡毒,他們把美金的信用轉嫁到石油這一體系中了。

  這個也不多講,還是說英鎊。

  英鎊的影響力衰退有着其客觀原因,也有其主觀原因。

  英鎊就像英姬老爺一樣傲慢自大。

  它更像是一個地區貨幣而非國際貨幣,相關地區是英聯邦和大英帝國。

  是那些延續了英鎊掛鉤制度、繼承了英鎊儲備新獨立的前殖民地,以及英國在當地駐紮部隊、設有石油公司的國家。

  (比如伊*不服*朗和科*誰都服*威特

  再狹隘點說,在絕大多數使用英鎊進行的國際交易中,買方或賣方之一都是英鎊區居民。

  多麼傲慢的貨幣啊,活該挨宰。

  李學武記得很清楚,就是今年,英姬於11月18日再次宣佈貶值14.3%,對美元匯率降到1英鎊等於2.40美元。

  他記得歷史對此時的英鎊是這樣描述的:公認的西方國家貨幣中最不穩定和最疲軟的貨幣之一。

  港城,作爲英鎊交易區,李學武要不收一收這麼多年的殖民稅,他能對得起英姬的衰退和新手大禮包?

  ——

  於麗是逗了一會李姝,同李學武說完了工作,這纔去的俱樂部。

  李學武犯懶,躺在炕上不願意動彈,把該交代的事情說完了,就沒跟着去。

  一上午就在他和顧寧閒話家常之間過去了,中午飯也是去倒座房喫的。

  下午他自己開車,往幾位老師家走了走,一來是交作業,二來是問問情況。

  學校復課,給他上課的那些鋼鐵學院的教授們,也要恢復正常的教學生活了。

  他一個人,也不好影響了教授們的教學安排,所以主動一點,請示是否跟着同學們一起學習。

  教授們也纔剛剛收到學校的通知,並未弄清楚具體的安排。

  在給他講了課,留了相應的作業後,就請他繼續等通知。

  什麼時候不能上課了,要回到課堂上,到時候再通知給他。

  這些教授們也是受鋼鐵學院校長裴大宇所託,給李學武開小竈是特殊情況。

  就算是回到課堂上,李學武也要跳兩個年級,畢竟這兩年他可沒耽誤學習。

  從教授家裏出來,李學武想了想自己的學習生涯也是覺得可樂。

  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大學生,還特麼進步飛快,成了教授們的獨苗傳承。

  從六六年年初到現在,他也算是得天獨厚,自己沒斷了學習,教授們也沒斷了他的教育。

  相比起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同學,他如何不能說自己是幸運的。

  開着車拜訪老師,走着走着就來到了冉老師的家裏。

  怎麼?冉老師就不是老師了?

  就算人家現在是紅星小學的校長了,就不能稱爲冉老師了?——

  “你怎麼來了?”

  冉秋葉很是驚訝地看着站在門口的李學武,臉上難掩激動和欣喜。

  李學武雙手插兜站在門口,逗着她問道:“咋地?不歡迎我啊,你老頭在家啊?”

  “去你的——”

  冉秋葉壓不住嘴角的笑意,眉目含情,嗔着瞪了他一眼。

  近乎於急切的心情,又有着刻意的矜持,她走到大門口給他開了門。

  “去老師家裏交作業了,”李學武一邊走進院裏,一邊解釋道:“後來又想了想,好像冉老師這裏還沒來呢。”

  “胡說八道,怎麼這麼沒正型呢你——”

  冉秋葉羞着臉,推了他一把,兩人一起邁步上了臺階。

  屋裏燒的很暖和,作爲小學校長的她,無論是工資還是福利待遇都沒的說,況且她還是一個人過生活。

  “喝茶還是喝水?”

  冉秋葉一進屋便開始忙活,爐子上有坐好的熱水,隨時都能泡茶。

  她穿着一身緊身白色毛衣,剛剛出門時的外套掛在了門口,這會兒更顯靚麗。

  李學武打量着牆壁上書櫃裏的書籍,嘴裏迴應道:“隨便,客隨主便。”

  “反正我又不是來喝茶的。”

  “快收收你的幼稚玩笑吧。”

  冉秋葉知道,他一準要說是來交作業的,那也太羞人了。

  泡了一杯熱茶端到了茶几上,又連忙收拾起了沙發上隨意散落的書籍。

  “家裏有點亂啊,別介意,隨便坐。”

  “沒關係,我的書房也很亂,”李學武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英文書籍翻看了幾頁,嘴裏迴應道:“這些書留下來了?”

  “是我爸爸的珍藏,他很捨不得。”

  冉秋葉走到了李學武的身邊,看着他手裏的老書,介紹道:“那時候我們真想將這些書付之一炬,免得惹火燒身。”

  “可我爸爸媽媽如何都捨不得,一邊看一邊流眼淚。”

  她語氣有些蕭索地說了幾句,轉頭看向李學武微微一笑道:“還要感謝你。”

  “謝我什麼?”李學武合上手裏的書,塞回了原來的位置,嘴裏隨口問道。

  “所有,你給我的——”

  冉秋葉主動張開手,抱住了突然登門的他,有點意外,有點驚喜。

  李學武站在書架前,打量着滿堂的書架,以及書架下的氣質女人。

  “我相信,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她微微仰起頭,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之於我來說,是最好的安排。”

  “這樣麻痹自己可不行。”

  李學武攬住了她的身子,笑着說道:“你得想,今天的我是我,明天的我非我。”

  “每個人都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把自己囿於某個時間段封閉自我。”

  “你覺得我是《裝在套子裏的人》嗎?”

  冉秋葉攬着他的身上晃了晃,語氣稍顯不滿地說道:“我是獨立的自我。”

  “當然,我當然相信這一點。”

  李學武雙手捧着她的瓜子臉親了一口,笑着說道:“一個擁有獨立思想和文學藝術基礎的新時代女性。”

  “這麼草率的就給我下了定義?”

  冉秋葉有些不滿地緊了緊胳膊,趴在他的胸口反問道:“我除了是一個擁有獨立思想和文學藝術基礎的新時代女性,就不能有其他的標籤了?對於你來說呢?”

  “我的老師?”李學武笑着問道。

  這回答讓冉秋葉很是不滿,嬌嗔道:“我是你的老師啊?你這麼不聽話啊?”

  她晃悠着李學武的身子,眼睛裏滿是情誼地問道:“你喜歡我做你的老師啊?就不能是你的愛人嗎?”

  “當然,如冬日裏白玫瑰。”

  李學武笑着撫摸了她逐漸放開的情誼,擁有那張俊俏的臉。

  他低下頭輕輕地說道:“老師,交作業了——”

  ——

  四九城的居民到底喜歡睡牀,還是喜歡睡炕?

  誰特麼說的喜歡睡覺?站出來!

  如果從滿人入關開始說,滿大爺們其實更喜歡睡炕。

  說滿大爺,是因爲三百年來,最後一個朝代對四九城的影響最大,對吧?

  你說明朝,那都是哪輩子的事了,考究明朝人睡覺的情況已經不足爲據。

  再往後說三四十年,亂七八糟的勢力進進出出四九城,全國的人都來到了這。

  有的人就喜歡屋裏支爐子,燒的暖呼呼的,然後睡在牀上。

  有的老家兒在北方,討厭那股子煤煙子味兒,竈臺和爐竈搭在了外屋,睡炕。

  你說不出睡牀好還是睡炕舒服,這兩樣最結實的纔是最舒服的。

  “別琢磨了,回頭我換那屋住就行了。”

  冉秋葉已經換身了衣服,從裏屋門外進來,見他還在相中塌了的牀呢,有些好笑地說道:“回頭我找人修一下好吧。”

  “你怎麼跟人家解釋啊?”

  李學武慢悠悠地站起身,嘆了一口氣問道:“自己閒着沒事在牀上蹦躂來着?”

  “去你的——”

  冉秋葉臉紅着嗔了一句,隨口說道:“還用解釋什麼呀,就說壞了怎麼着?”

  “不嚴謹,萬一人家問了呢?”

  李學武走到外屋洗了洗臉,接過她遞來的毛巾交代道:“你就說家裏來小孩兒了,淘氣弄壞的。”

  “合着你蹲在那相中半天,就琢磨這個來着是吧?”

  冉秋葉真是服了氣了,擡手拍了他一下,道:“好好好,家裏來小孩了,淘氣……”

  話剛說到這,又有些羞惱,什麼跟什麼呀,一想到剛剛兩人的“淘氣”就……

  那張實木牀還是小時候父親買回來給她的呢,特別厚的木板牀,特別厚,比李學武的臉皮還要厚,結果呢?

  他非要……那個動作,喀嚓一聲,差點嚇了他們一跳。

  “我找人來幫你盤一鋪炕吧,”李學武收拾完了自己,笑着說道:“用紅磚水泥板,絕對比木頭牀結實。”

  “下回來就讓你睡地上!”

  冉秋葉羞的不行了,幸好是在家裏,瞪了他一眼說道:“快走快走吧——”

  “我地上的姿勢可不多,那真得請冉老師教我了。”

  李學武笑着在她的幫助下穿了皮夾克,被她打了一下後這纔出了房門。

  “老頭老太太沒說回來教書啊?”

  “問了,不想回來了,”冉秋葉送他到門口,抱着胳膊說道:“說是喜歡山上的自然和安寧。”

  “你自己看着辦,形勢有所緩和了,回來也沒關係。”

  李學武點點頭,看着她交代道:“聽說你工作很認真,很負責了,注意身體。”

  “你再不走,我就要留你喫晚飯了——”

  冉秋葉喜歡他的關心,更喜歡聽他的叮囑,只是這份喜歡必須要珍惜。

  適可而止,過猶不及。

  不渴望,也明白他並不屬於自己,只確定,能保證自己是他的知己。

  冉秋葉不願意做他的絆腳石,爲難他,爲難自己,更願意做他的墊腳石,成全他,成全自己。

  他來時說不要麻痹自己,冉秋葉認的不是命運,而是他這個人啊。

  有了他,纔有了這一段人生啊。

  如果眼前的虛無如夢幻泡影,她更願意沉浸在這他賦予自己的人生裏。

  至少現在的她是幸福,快樂的。

  ——

  “看看這報紙上是怎麼說的!”

  李學才坐在椅子上,斜捧着手裏的報紙衝着燈光讀道:“《關於教育變革的指示》……”

  “學校裏還是亂糟糟的,跟之前沒什麼兩樣。”

  趙雅芳扒開手裏的橙子,去掉葉瓣上的表皮,分開餵給了李唐和李寧。

  兩個小傢伙雖然都長牙了,但還喫不得帶軟皮的橙子。

  李唐有點憨憨的,小手伸着要夠橙子皮喫,不知怎麼的,他就喜歡這一口。

  橙子是李學武帶回來的,往年喫這玩意,不說白日做夢也差不離。

  但隨着紅星廠各地辦事處的成立,貿易關係網搭建完成,第一批紅利已經具現。

  各地的特產以及經濟作物搭乘紅星廠的專列奔赴京城,分散各處。

  紅星廠以及聯合單位的職工也能喫到千里之外的水果和乾果了。

  趙雅芳是捨不得喫這金貴玩意兒的,就連橘子都仔細着喫。

  就算李學武成箱的往家裏拿,可也得顧着老的和小的。

  李姝大魔王不用人幫忙,自己抱着橙子一瓣一瓣地往嘴裏塞着。

  兩個弟弟還小,一個在大娘的懷裏,一個在母親的懷裏。

  下午這會兒家裏人都回來齊了,圍在一起說說話呢。

  她最喜歡這個時候了,因爲她就很喜歡說話,大家也都很喜歡聽她說話。

  表現慾望很強的大魔王。

  “學校是怎麼說的?”

  劉茵走過來站到了李姝的身後,省的她從椅子上掉下來。

  對於兒子兒媳婦兒的工作和學業,她能理解的不多,關心的也只能是這麼多。

  趙雅芳倒是沒有瞧不起婆婆,很是耐心地解釋道:“目前還是秩序恢復階段,我在教務處幫忙,學文在學生處幫忙。”

  “我們學校的情況也差不多。”

  李學才見自己讀的報紙沒人聽,索性便收了起來,嘆着氣地說道:“一千多萬人啊,怎麼搞啊?”

  他所說的這一千多萬人是指66、67、68三屆學生積壓數。

  不分配,留校大學習,這一千多萬人已經成了問題了。

  “我回學校一看,好麼~”

  他搖着腦袋無奈道:“全校的人多了,我們班的人少了。”

  “有家道遠的還在路上,可也有不老少回不來了的,唉——”

  “好事多磨吧,有學上總比沒學上強得多。”

  李學武燙了一杯熱茶端給老太太和母親,嘴裏強調道:“你的事再等等。”

  他看向了一直沒言語的大哥,問道:“大哥你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李學文語氣裏也帶了稍許的遺憾,道:“怎麼安排怎麼做唄。”

  “學校裏的那些人沒再找你的麻煩吧?”劉茵關心地問道:“實在不行就……”

  就什麼,她也說不上來,總不能毀了兒子的事業,不讓他上班吧?

  李學武卻是點點頭,說道:“你要是不耐煩學校裏的那些事,就打報告來紅星廠的研究所,反正也是跟你們學校合作的。”

  “編制轉研究員,真捨不得教師的身份就按借調的身份走,想教書了你再回去。”

  他示意了趙雅芳的方向,道:“大嫂那邊更適合在學校裏工作,比你強。”

  李學文對弟弟的話倒是沒有意見和牴觸,他也知道自己懶的跟那些人和事打交道,要他說,一監所最好。

  只是一監所和學校沒有合作了,他也沒由子賴在那邊不回學校報到。

  不過去紅星廠研究所還有一折,弟弟在那邊,總歸是有些不合適的。

  這是他的心理負擔,摸魚叫人說閒話,再給學武添麻煩,那就值不當的了。

  “跟學校裏再看看吧。”

  李學文想了想,還是婉拒了弟弟的意見,回道:“這個時候學校不會放人的。”

  “也成,左右你自己打算。”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們廠搞了個飛行器研究所,你要是感興趣就來看看,學校那邊我讓景榮給你辦手續。”

  他話已經說透了,再往下就不用多言語了。

  去不去的,其實大哥說了不算,這塊蘑菇有點選擇恐懼症。

  這不嘛,大嫂在這呢,她聽明白了就成,晚上兩口子再嘮嘮唄。

  ——

  從李學武回來,悄然間兩年過去了。

  時間過的太快了,轉眼即逝。

  李家的人口多了,主持會議的人也變了,年輕一輩都開始拿事了。

  李順久在山上忙於中草藥種植與開發的項目,家裏主事的便是李學武和趙雅芳。

  叔嫂兩人商量的事情,基本上就算定下來了,其他人看不全面,也說不全面。

  李學文也知道自己就是個列席人員,沒有什麼發言權,索性也當個甩手掌櫃的。

  說了會兒學校的事,一家人又說起了各自的工作和孩子。

  還是李學武起的頭,從大嫂要去上班談起,講了是不是讓母親回來幫忙帶孩子。

  “咋想起一出是一出了?”

  趙雅芳看了他一眼,又對着婆婆說道:“等學校一定事的吧,那邊的宿舍收拾收拾,老太太跟我去學校也方便呢。”

  劉茵其實不知道兒子的想法,這會兒也是懵的,看向李學武沒明白他啥意思。

  “太折騰了,老太太一個人也看顧不過來,”李學武解釋道:“倒不如讓媽回來,奶畢竟歲數大了。”

  “我倒是沒啥啊,有啥看不過來的,”老太太坐在炕上說道:“冬天裏的,就是上樓費點勁,別的沒啥。”

  “媽回來家裏也有個照應。”

  顧寧是想要解釋的,但她嘴笨,只能看着李學武說。

  李學武溫聲給母親解釋道:“你回家裏,跟我奶照看李唐,白天還能幫忙看一看李姝,我上下班來回接送她就成。”

  “家裏有京茹看着李寧,這麼着還能倒開了,也省得您擔心家裏了。”

  這個時候趙雅芳是不好說話的,商量的是幫她照看孩子。

  奶婆婆六十多了,婆婆也四十多了,小孩子正是會爬淘氣的時候,要指望一個人照看,非得累好歹的。

  李姝年齡稍稍大一點,只在屋裏玩耍,前後院的也不斷人,倒是好照看。

  “今天早晨我跟學武說起的,”就在衆人沉吟的時候,顧寧開口說道:“是想着大嫂上班,媽一定要惦記家裏的。”

  “你上班我不也惦記嘛——”

  劉茵嘆了一口氣,看着手邊的三個孫輩,無奈地笑着問道:“這是不是就叫幸福的煩惱啊?”

  “呵呵呵——”李學纔有些沒心沒肺地輕笑道:“再等兩年,我們也……”

  他這話只說了一半,便被他身後站着的,臉羞的通紅的姬毓秀給懟了回去。

  衆人瞧着小兩口也是抿不住的嘴角,笑出了聲。

  聽着母親話裏的意思,已然是同意了的,李學武和顧寧心裏也是落了定。

  實在是怕母親多心,又怕她惦記孩子,這便是兩全之計。

  晚上的飯是沒有在家裏喫的,家庭會議開完,趁着天還沒有黑透,一家人便開着車往回走了。

  冬月裏,天黑就等於降溫,陽光之於大地是溫度的代名詞。

  相比較於後世,京城的氣溫是很低的,零下十一二度也是有的。

  要是趕上嘎嘎冷的天,能到零下二十幾度,這在後世的東北也難見的。

  天冷不一定都是壞處,至少大街上少了溜溜瞎逛的年輕人。

  李學武從車窗裏往外看,這些小年輕的至多再能蹦躂一年,至多一年。

  未來的這一年呦……

  ——

  “這是花生米做的、這是瓜子仁做的、這是麻薯條做的……”

  會議室裏,經濟辦公室的幹事們給廠領導們分發了手裏的零食。

  同時,食品廠的負責人做着介紹。

  “鄭旭東,可以啊——”

  程開元擺弄着眼前的一桌子零食,笑着讚了他道:“很有想法嘛!”

  “是領導們的建議好,”食品廠的負責人鄭旭東笑着回道:“我就是做了些管理工作。”

  景玉農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瞅了瞅眼前的零食卻是沒有動手。

  這人還是她提上來的呢,只是沒想到還長了一雙白眼珠。

  什麼叫領導們的建議好啊?

  就她知道的,這些零食的品類和開發,多半是李學武給出的規劃和意見。

  早前提起來,食品廠的彙報必然要帶上李學武的名字,以確保申請資料能得到領導的認可。

  現在廠裏有消息傳出來,說年底的時候,廠裏的一些關鍵崗位要調整。

  其中就包括保衛組的,再具體沒有說,而傳出來的,關於誰的已經不言而喻。

  你別看表面上她對李學武不假辭色,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傳出兩人有矛盾的傳聞,但她對於李學武是很關注的。

  一些小道消息說起來有鼻子有眼的,要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誰信啊?

  “行了啊,食品廠終於開始生產了,”現在負責三產工業的程開元笑得跟三胖子似的,笑呵呵地誇獎道:“不負衆望,可喜可賀。”

  “今天來,主要是請領導們批評,多多給我們食品廠提意見的。”

  鄭旭東臉上帶着矜持的笑意,主動說道:“這一批零食暫時會供應給供銷系統,等待反饋上來以後再做調整。”

  他目光忍不住地瞅了景副主任一眼,輕咳一聲繼續說道:“最終目的是供應給出口訂單,主要目的地是港城。”

  “小零食,大生意啊——”

  李懷德帶着李學武從門外走了進來,聽了鄭旭東的介紹便來了這麼一句。

  李學武路過會議桌的時候掃了一眼。

  當然,景副主任瞟過來的眼神他也收到了,帶密碼的嗎?

  “這啥玩意兒?”

  李懷德坐下以後,由着慄海洋收拾了面前的筆記本和茶杯,撿起一管零食瞧了瞧,笑着說道:“原來是山楂片啊。”

  “包裝差了點,口味還算可以。”

  李學武接過來便拆開了,分了一半給老李,自己塞嘴裏幾片嚐了嚐。

  李懷德看着手裏半管山楂片無奈地笑了笑,心道是除了你就沒人拿我當小孩了,我真是謝謝你分我零食了。

  “紙質包裝有利於山楂片的保存,”鄭旭東就怕李學武來,也怕對方提意見,這會兒趕緊解釋道:“我們也很無奈。”

  “不是說紙質包裝不可以。”

  李學武舉起手裏的半截山楂片示意道:“你瞅瞅這用的是什麼紙?”

  “早先上墳燒的紙都比這個好吧?”

  他放下手裏的零食,耷拉着眼皮說道:“換包裝啊,這個紙絕對不行。”

  “多問問,多實驗。”

  程開元笑呵呵地打圓場道:“鄭旭東你應該去茶葉鋪或者包子鋪轉轉。”

  他轉頭對李懷德說道:“這包裝紙確實是個問題,牛皮紙更結實美觀一些。”

  “嗯,小問題,還是細節上沒把關。”

  李懷德仔細看了看手裏的包裝紙,沒在意地說道:“下來跟包裝廠再協調吧。”

  “明白了,我下來就辦,領導。”

  鄭旭東見領導們沒追究,趕緊的點點頭,嘴裏更是表了態。

  李學武翻了翻桌子的零食,撿了幾個問題說了說。

  商標、包裝、口感、保質期……

  他倒是沒給鄭旭東留面子,可也不是在故意爲難對方。

  當然了,對方如何想他就不知道了,可這是工作,誰有閒心跟他開玩笑。

  無論他站在誰的後面,這該做的工作是必須做完整的,否則丟的是紅星廠的面子和銀子。

  程開元維護他,李學武自然能看得出來,景玉農打的眼,他也沒想着爲她出頭。

  如果是私下裏,李學武還真就不會這麼直白地說,在會議室了,還是對方主動請他們提意見的,該說啥就說啥。

  李學武的光明磊落從來都不用對誰多解釋,或者強調什麼。

  最後,鄭旭東出去的時候,滿臉的汗水,因爲李學武只一句話便將他打回了原型。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管理是這樣,做技術也是這樣,少瞎指揮。”

  罵誰誰知道,反正會場冷臉的不止一個。

  ——

  “領導,我這……”

  程開元的辦公室,鄭旭東有些委屈地抱怨道:“我可沒得罪他啊。”

  “這叫什麼話?”

  程開元瞅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什麼叫得罪嘛,李副主任講的不是實際情況嗎?不是對你們好嗎?”

  他扔了根菸過去,再次強調道:“你這個主觀意識不好啊,很危險啊。”

  鄭旭東拿着剛剛領導拋過來的香菸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這一罵一拉攏的,他實在弄不明白領導是啥意思了。

  當初是景副主任從財務處調他到食品廠擔任副廠長的。

  他當然很感激景副主任的提攜,可物是人非,現在是程副主任主管三產工業了。

  總不能讓他視主管領導的橄欖枝於不顧,去念老領導的舊情吧?

  再說了,他自覺地是在爲紅星廠做事,是在爲組織做事,他坦蕩的很。

  所以今天會議室裏,面對景副主任的態度和眼神,他躲閃着,也硬扛着。

  只是沒有料到,廠領導們最開始的誇讚之詞從李副主任進來以後便換了個口風,他成了口誅筆伐的對象。

  更重要的是,李副主任講的那些意見全都是切實有用的。

  是個人都知道,他不是在故意找麻煩。

  可是,這些意見就不能提前說嗎?

  當初制定食品工業發展規劃的時候,便是李副主任直接參與的。

  今天擺放在領導眼頭的零食品類還是李副主任參與設計並制定的項目呢。

  當初做這些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提出相應的要求呢。

  現在設計出來了,在領導的面前揭露出來,倒顯得他們無能了。

  鄭旭東心裏是有些委屈的,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很難看,被程副主任叫過來,只發了一句牢騷,便惹了這麼多的訓斥。

  其實吧,程開元還真就沒打算訓斥他,或者說懶得說他。

  只是剛剛掌握三產工業,正式用人之際,鄭旭東這種貨色他是看不上的。

  但是吧,千金買馬骨的道理懂的都懂,他總不能沒有直接的影響力。

  就是沒想到對方這麼不堪,只是多提了一些意見或者建議他就受不了了。

  “不要抱怨,不要牢騷,你是食品廠的幹部啊——”

  程開元耐着性子教導他道:“你就敢說自己廠裏生產的產品沒有任何缺點?”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李副主任說的那些情況屬不屬實啊?”

  他見鄭旭東低着頭不說話,瞥了對方一眼,道:“李副主任對經濟工作是很有能力的,真正給你們提意見是很難得的。”

  “那多少部門都求着讓他給指點指點呢,想排隊都排不上號呢。”

  “是,我想歪了,領導。”

  鄭旭東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惹了景副主任,再得罪了程副主任,他在食品廠就不用幹了。

  這個時候程副主任說他是狗屎他都認了,更何況領導的話無法辯駁呢。

  “不要把自己的工作當玩笑。”

  程開元點着了自己手裏的煙,把煙火扔給了對面,說道:“本來是好事嘛。”

  “結果呢,你瞅瞅在會議室,李副主任講的那些李主任也在聽着呢。”

  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的態度領導全看在眼裏了,我怎麼說你是好呢?”

  “傻不傻,你是剛參加工作的小年輕嗎?”

  說完,也不等對方再解釋,擺了擺手,說道:“行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吧,多修修心境。”

  他翻看手裏的文件,抽了一口煙說道:“我不管你有什麼意見,按照李副主任說的那些情況回去好好整改。”

  “就像你彙報的那樣,先給供銷系統這邊試試水,然後打開對外貿易市場。”

  程開元正經地看着他交代道:“我可跟你說清楚了,內貿和外貿完全是兩碼事,你可一定要把好食品安全關。”

  他手指點了點對方道:“如果出了事,一定是你們這些管理層負責任的。”

  “而我,也會負有連帶管理責任。”

  “明白,我一定認真負責。”

  關於責任的方面,紅星廠機關和辦公管理制度已經推行一年多了。

  相關的責任劃分很明確,尤其是食品安全,誰負責的區域出了事就找誰。

  而且主管領導要負有管理責任,管委會一樣會追責。

  送走了鄭旭東,程開元談了一口氣,心裏嘀咕了一句廢物,叫了祕書進來,問了問對外辦的情況。

  主要是這個月十五號,羊城那邊將會舉辦貿易展銷會,最早月底,最晚到下個月,羊城會有一個貿易旅行團過來。

  部分外商是去年來過的,但多數是今年慕名而來的。

  紅星廠今年的生產規模較去年已經大爲不同,包括貿易管理中心,能接納更多外商的採購需要。

  真正與國際商人接軌,通過港城東方商貿作爲橋樑,紅星廠真的就走向國際了。

  景玉農盯着這件事,他也在盯着這些外商。

  這個月到下個月,上面會有調查組來調研紅星廠領導班子的履職情況。

  最近能拿得出手,也是加分項的,必然是這些外商了。

  真能拿下幾個大工程,未來形勢怎麼變化,他在紅星廠的位置會越來越穩固。

  站穩了腳跟,他也要抖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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