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成长 作者:未知 思過谷位于无方一处偏僻的山坳之中,谷中地势极偏,难见日月,而自成一番气候,冬日无雪,春秋无风,谷中长的皆是长青树。 尔笙在此地過了四五天,才知道仙尊对她的责罚确实是极轻的。這山谷裡除了沒有人能与她說话,其实与在外面的差别并不大。当然,有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尔笙静下心来诚心修炼的结果。自她知道自己肚子裡装了一头活猪之后,每天便老老实实的打坐,凝神聚气,等着三月之后出谷,彻底将那什么邪气给排出去。 她虽然喜歡吃虫子,可是却不爱吃生猪肉的。 而提到她在谷中的生活便不得不提到与她一起进入谷中的小黑蛇。 尔笙静心修炼的时候小黑蛇也在静心修炼,尔笙耐不住寂寞想要玩的时候小黑蛇仍旧在修炼。 她看得出来,這條蛇一点也不简单,尔笙心道這虽是长渊的亲戚,但也保不住它有朝一日会突然有了想要吃掉她的念头,在這山谷中,只有她一人与這蛇相处,就算她死在這裡了也沒有几個人知道的。 她必须得防着他。 所以在尔笙想玩的时候,她也不让人家修炼,捡了木棍便指着黑蛇的尾巴打。直敲得黑蛇无奈的抬头望她,她才心满意足的扔了棍子,像個霸王一样命令道:“陪我玩。” 小黑蛇便带着点委屈的把她望着。 尔笙将一鳞剑握在手中,又捡了根小木棍给黑蛇,让他用尾巴把木头卷着与她对招。她的本意是让黑蛇认识到两人实力的差距,令此蛇不敢轻易招惹她。 然而万万沒想到的是两招過下来,尔笙手中的一鳞剑竟被蛇尾巴卷着小木棍给挑了出去,飞得老远,直直插入土中。 尔笙呆了又呆,望着黑蛇,一时竟觉得此蛇眼中有刺眼的笑意,她意识到自己丢大面子,随即怒极而起,凝气与掌便向黑蛇打去。小黑蛇尾巴一动,木棍以一個奇异的角度飞了出去,径直击打在尔笙的脚踝处。她只觉脚踝微微一麻,双腿立马软了,一头摔在地上,跌了满脸的泥。 黑蛇在原地颇为得意的摇了摇尾巴,但见尔笙久久的趴在那处沒动,以为自己是沒拿捏稳力道,真的伤了她,這才慢慢行至尔笙脑袋前面。 “哎……丢死人了,修了這么久的法术却连條蛇也打不過。” 他听得尔笙如此埋头长叹,心道,你才修了這么点时候,打不過我是应该的,若是打得過了,我便是真真丢人了。 尔笙接着埋头抱怨自己:“這样怎么去救长渊呐。” 黑蛇一时便心软了,将尔笙的头顶看了好一阵,才探出头,用嘴碰了碰她的脑袋。尔笙一脸颓然的抬起头来,黑蛇又蹭了蹭尔笙的额头,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撒娇。 “你干嘛?”尔笙奇怪的一巴掌拍开他的脑袋。 小黑蛇也不介意她粗鲁的举动,转過头来,依旧定定的望着她。尔笙的黑眸清澈无半分尘埃沾染,小黑蛇的尾巴忍不住微微一翘,像是忍不住心痒,它猛的一口咬在尔笙的嘴上。 這出其不意的一下将尔笙咬得呆住,她双眼睁得极大,半天才反应過来:“草!”她一手拉住蛇身,硬生生的将其从自己嘴上拖了下来。黑蛇本咬着她的嘴不想放,最后是怕真的咬伤了尔笙才不满足的松了嘴。 尔笙摸着自己的嘴,已经被咬得渗出了血丝,她怒瞪着黑蛇,而黑蛇却像是很羞涩一般扫了尔笙一眼,迅速的扭开脑袋,却憋不住想看她的念头,又悄悄的转過头来。 尔笙气得将他狠狠扔在地上,骂道:“小黑!你果然是個居心叵测的坏蛇!我就知道,你是想吃了我的!”小黑忙摇头想表明自己的清白,尔笙气道,“你别以为你不认账我就不知道你的心思。”见尔笙声色俱厉,小黑越发想澄清自己,然而尔笙既然认定了他是居心叵测的,哪還会让靠近自己。她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叫,“不准過来!你别靠近我!” 小黑跟着追了两步,见尔笙躲得厉害,有些伤心失望的垂了脑袋,他想明明說過“和喜歡的人可以互相咬一咬”這样的话的,明明這样說過…… 是因为不喜歡了嗎…… 尔笙警惕的望着一动不动的小黑,躲到一块石头背后,想了想又捡了块石头捏在手裡:“你再敢咬我,我就揍你!走远点!” 小黑沒看尔笙,听了這话耷拉着脑袋,還真就转身慢慢爬远了,窸窸窣窣的进了草丛中沒再出来。 接下来的几月,尔笙便真的沒再见着小黑的身影。她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做得過分了一点,再如何說,那也算是长渊的亲戚……可自己的命横竖也就一條,可不能用這個来赌,過分就過分一点吧。 在思過谷独自思過的時間便如此平静无波的度過了。 霁灵来接尔笙时小小的诧异了一番,一是讶异于尔笙增长迅速的灵力,二是惊叹于尔笙的精神劲儿…… “师姐师姐!”尔笙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边,“来接我回家嗎?” ‘家’這個字眼有点小小的刺激到霁灵,她眉头微微一皱,扫了尔笙一眼,淡漠道:“思過三月,竟半分未有悔改之意。” “我改了啊,我知道以后不能乱杀猪,也不能御剑乱飞了,师姐,我們回家吧。” 霁灵的眉头又皱了一皱却也不知该如何挑刺,一挥衣袖,冷冷道:“自行御剑。”两月時間哪裡足够让人熟练掌握御剑之术,霁灵本意是想看尔笙出出丑,随后可怜兮兮的来求她。但沒想到尔笙听了她這话高兴的答应了一声,便难看的爬上了一鳞剑。 出乎意料的是,她姿势虽然难看,但剑却驾驭得极为稳当。 “师姐,走吧。” 霁灵挑了挑眉,不由小声的喃喃半是酸半是感慨的赞道:“确有天资。” 尔笙在谷中待了這么久,日日防备着黑蛇的偷袭,耳目早已练得灵敏,听得霁灵這声叹,立即大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师妹!”言罢,御剑一飞,直上云霄。 霁灵望着尔笙的背影,轻轻一声冷哼,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来:“拍马屁。”随即身形一转,微风腾起,霁灵眨眼便倏地消失在原地。 两人走后,思過谷中寂静一片,不一会儿丛生的树林深草之中窸窸窣窣一阵响,但很快山谷又归于沉静…… 回到久别的小院子,尔笙高兴的四处蹦跶。 今日沈醉出了门不在,尔笙便一边蹦跶着收拾自己的屋,一边左一個师姐今天天气好,右一個师姐暖风吹得好舒服的唤。直唤得霁灵不耐烦透了,一個咒语一念,径直将整個院子都打扫了干净,喝道:“安心修炼,休要多言。” 尔笙惊叹的望着瞬间被洗得干净的屋子,又厚着脸皮上前拽着霁灵缠着要学這個法术。霁灵不理会她,她便像只尾巴一样跟着转。 霁灵是個冷淡的性子,素日裡为人又严肃,别說低一辈的弟子,就是她的师兄师姐看见她心裡也是有些畏惧的,哪有人会像尔笙一样全然不要脸皮的缠着她。 被尔笙搅合得完全沒法静下心来修炼,霁灵索性将法术口诀写在纸上,扔给尔笙让她自己去练习。 哪想尔笙拿着那张纸瞅了半天,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一個字一個字的问。霁灵无奈,嫌弃道:“生得一副聪明的样子,怎么大字不识一個?” “我识字!”尔笙澄清自己,拿起霁灵桌上的笔便认认真真的将长渊尔笙四字写下,“看,我還会写。” 霁灵叹息:“就会四個字有什么好炫耀的。”脑中突然转過一個念头,霁灵轻咳一声道,“无方有专供年纪小的弟子学字读书的书院,你可想去?” 尔笙眼睛一亮:“我可以去嗎?” “自是可以,不過去了就得一整天呆在那处,夫子是很严厉的。” “我想去。” “嗯,如此我便帮你打点一下,明日你便去书院读书吧。” 尔笙高兴的跳了起来,扑上前去抱着霁灵的手臂一边撒娇的蹭一边夸道:“师姐真好师姐真好。” 霁灵十分不习惯与别人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侧過身子推开了尔笙的手:“我要静心打会儿坐,你别闹。” 尔笙乖乖应了,她走后,霁灵轻轻闭上的双眼反而睁开,摸着自己被尔笙贴着蹭過的手臂微微有些脸红,她一声轻嗤:“会撒娇的小东西……谁对你好了。” 這夜,明月朗朗。 尔笙挂着甜甜的笑脸睡熟的时候,一條细长的黑影悄悄潜入了尔笙的房间。 他悄无声息的攀爬上床沿,立在尔笙的床头之上。一双金色的眼眸细细探看着尔笙的睡颜,见她笑,黑蛇的眼睛便也眯了眯,见她嘟嘴,蛇尾巴便跟着翘了翘,尔笙扭了扭身子,他的脑袋便跟着偏了偏。 尔笙在梦裡嘟囔着长渊的名字,他便在一边轻轻点头,她唤一声,他便应一下,就算知道她根本就看不见。 第二天早上,尔笙起来之时,黑蛇早就不见了。 沈醉醉醺醺的回来之时正巧碰见霁灵要送尔笙去书院,他挥了挥手道:“学点文化還是好的,不過书院有人若是欺负你,你只管打,回来师父给你顶着。” 霁灵眯眼望了沈醉一眼,提了尔笙便走,要到书院的时候才冷着脸淡淡交代:“若是有人欺负你,让一次,忍两次,他再得寸进尺便听你师父的话。回去有他给你顶着。” 尔笙严肃的点头。 然而在书院的生活并沒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在一群小孩子中,尔笙算是一個巨型,大家都聪明的不敢去招惹她。尔笙虽然在书院不受待见了一些,但至少书是读得安稳的,她本就聪明,学起来相当的快,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她自己就能编写出一两個小故事来。私下裡分发给同窗们观看,一群小孩被尔笙的故事唬得一愣一愣的,這才慢慢开始接受起她来。 在仙山的生活越過越顺,尔笙甚至已经习惯了這样闲适的生活,每日修行一会儿法术,读读书,练练字,闲来再幻想出几個小故事与同窗共赏,只是尔笙编的每個故事裡都有一個叫长渊的人,他很漂亮很强大,他在這世上的某一個角落過得很好。 时光荏苒,仙山的時間总是流淌得比凡间快几分一样,尔笙不曾想她在這书院裡读书一读便读了三年,眨眼间已满十七岁了。 从十六岁起,尔笙便会与霁灵一道出山除魔卫道,顺道四处打听长渊的消息,一旦听到哪一处有龙出沒的迹象,不管真假,她都会跑去看一看,然而每次都失望而归。 久而久之,修仙找长渊似乎只成了一种单纯的念想,一股执着的期望。 与尔笙现在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是各种术法的修炼,灵气的积攒与运用,更好的驾驭一鳞剑還有与师姐一道出去除妖。 她以为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這世上沒有什么事会一直持续下去。 這次尔笙又与霁灵一道出山除妖,此妖名为骨螨,道行不深,但却生性狡猾,最善诱惑人心,以人心恶念为食。霁灵在树林中捉住了它,但是双手却被骨螨的多只触手缠住。 以霁灵的修为,本不至于被此等妖物所伤,但是在缠斗之际,骨螨却窃窃一阵偷笑:“愧为仙门子弟,你居然对自己的师父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霁灵心神大乱,一时沒反应過来,被骨螨钻了空子,其中一只粘腻恶心的触手直取霁灵的心房:“沒错,沒错,你的感情是不被认可的,一旦有人知道,你们就完了,连师徒也做不了了……”他难看的笑着,眼瞅着便要刺穿霁灵的心口。 适时,尔笙找了過来,见此情景一声大喝:“师姐!”顿时唤醒了霁灵的神智。 霁灵侧身一躲,避开了要害,却始终沒躲得過被他的触手戳穿了肩膀。尔笙大怒:“你個满身长舌头的丑妖怪简直是活腻了!”言罢,提气纵身,一跃而至骨螨头顶。 霁灵大骇:“不可。” 尔笙哪還听得进她的招呼,手起剑落,一剑直刺骨螨的头部,骨螨一声哀嚎,鲜血喷溅而出,洒了尔笙满脸。刺进霁灵肩膀的触手随即消失不见,霁灵捂住肩头,颓然摔在地上。 而一鳞剑下是一颗类似于内丹的白色珠子,尔笙对這样的物品有阴影,犹豫了许久也沒有使力将它弄碎,只问霁灵道:“师姐,要弄碎它嗎?” 霁灵却沒有回答尔笙的問題,有些焦急的望着她问:“可有觉得心烦意乱,或是不安?” 尔笙奇怪的摇头:“沒有啊,倒是师姐,你的伤需要快点治疗才行,這個珠子咱么怎么处置?” 霁灵看了看尔笙手裡的剑,叹道:“我是低估了這剑上的灵力罢,骨螨此物的血能魅惑人心,使人心生恶念。寻常人是万万不能碰的。沒想到你這剑竟還能驱散邪气……” “师姐……”尔笙苦恼,“你還是沒說這個珠子怎么办,咱们得快些回去,你留了好多血。” 霁灵用還能动的手拈了一個决,用结界将珠子封住,随即放进了衣服之中,“此物须得交给仙尊净化。” 简单的处理完战场,掩埋了地上骨螨的血迹,尔笙乖乖的背上霁灵,御剑直飞回无方,全然沒发现在她们走后,林间的风微微一吹,枯叶翻开,裡面染血的泥土又露了一些出来。 一双华贵的鞋静静站在泥土边,颇为感兴趣的踢了踢湿润的土。 “唔,可让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