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被理解的非正常人
這個唐文琪就是今天掐黃梟的那個女生,
她今年只有二十歲,就讀於蘭江市的一所一本院校,學的是金融管理系,於兩個月前休學,然後住進了精神病院。
而且診斷書上顯示她的病有兩種,一種是雙相情感障礙,也就是常說的躁鬱症,而另一種病是神經官能症。
我和大川先來的唐文琪就讀的大學,至於爲什麼先來學校,我認爲家屬說的話主觀性太強,容易誤導我們先入爲主,所以我打算最後再去唐文琪家裏。
我們在學校打聽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找到唯一一個和唐文琪關係好的女生。
這個女生長得很普通,個子也很小,她對我們抱有警戒心。
“同學,我是唐文琪的表哥,家裏就我和她關係最好。”
“我想跟你打聽一下唐文琪在學校裏的一些表現,你不用緊張。”
我做着自我介紹,讓她放下戒心。
她上下打量着我,好奇道:“琪琪不是得了精神病嗎,她都已經休學兩個月了。”
我點點頭:“我今天去醫院看過她,但是我們家屬想不通,她這精神病到底是怎麼來的,而且,你是怎麼知道她得了精神病的?”
這女生說:“我肯定知道啊,因爲就我和她關係最好嘛,而且學校很多人都知道,她就是在學校發的病。”
我問:“她怎麼發的病?”
“她……反正就是行爲很異常,平時悶着不說話,不跟人接觸,也不參加集體活動,而且一到晚上,她不睡覺,半夜抱着畫板偷偷溜出宿舍,跑到學校的小花園裏畫畫,後來因爲嚇到巡邏的保安,學校就通知了她的父母,讓她父母把她領回去了。”
聽到唐文琪大半夜跑出來畫畫,大川很是費解:“爲啥白天不畫,非得晚上跑出來畫,而且學校宿舍不是規定了時間要鎖門嗎,她是怎麼跑出來的?”
這女生說:“誰也不知道啊,所以說她不正常嘛,本來宿舍鎖了門,她出不去,但是二樓有個房間是雜物間,她自己開了雜物間的鎖,進了那個屋子,然後又從那屋子翻窗跑出去。”
這回別說是大川了,我都聽得費解,還開鎖翻窗出去畫畫,這得多大的癮?
“她還會開鎖嗎?用什麼開的?”我問。
女生搖頭:“不太清楚,沒聽她說過她會開鎖。”
“還有一次就是,學校組織的晚會,每個班都排練了節目要上臺表演,然後輪到我們班的時候,她一直在上面發抖,結果就導致這個節目沒辦法演下去,最後她一個人跑下臺,又跑到那個花園裏去躲了起來。”
大川皺起眉頭:“那個花園到底有什麼,能這麼吸引她?”
“不知道啊,所以學校的領導覺得她精神有異常,就不敢讓她在學校待了。”
接着這女生又說了一些唐文琪的瑣事,總之唐文琪在學校的行爲很異常,被父母領回家之後,就送去了精神病院。
跟這女生打聽完後,我和大川又準備去唐文琪的家裏。
路上,我問大川唐文琪像不像精神病。
大川思索後說道:“不像我理解的那種精神病,我感覺她絕大部分的時候應該挺正常的,但有時候肯定不正常,畢竟誰大半夜又是撬鎖又是翻窗的,就爲了去那花園裏面畫畫?”
我問:“撬鎖是正常人的行爲,翻窗也是正常人能做的,畫畫也正常,爲什麼這些湊到一起,就變得不正常了?”
大川質疑道:“你覺得這正常嗎?”
我沒作答,反問道:“你還記得我跟你剛認識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嗎?”
其實我這麼問,是因爲我跟大川剛認識的時候,我也一直覺得他不正常。
我倆之前在同一所大學上學,但不是一個系,所以之前並不認識。
我記得當時我在學校的花園裏跟一羣人打羣架,碰巧大川也在,但他很奇葩,他不是來打羣架的,他在那花園裏面拿個放大鏡看螞蟻。
我當時打紅了眼,誤把大川當成了對方的人,順手把他也打了一頓。
後來人都散了之後,沒人敢去告導員,因爲都參與了打架,但唯獨大川很無辜,白白被我打了一頓,所以他要跑去告導員,找導員給他主持公道。
最後我是又給他錢,又給他道歉,還請他喫飯上網,所以這麼一來二去我倆就認識了。
當時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沒事就拿着放大鏡去花園裏面看螞蟻,我一度以爲他精神有問題。
“你沒事提這個幹啥……”
回憶起往事,大川頓時臉紅起來。
我問他:“當時你爲啥老拿個放大鏡去花園裏面看螞蟻?”
大川:“我……我那時候沒什麼朋友,我很無聊,我想看看那個太陽光通過放大鏡的折射,會不會讓螞蟻感覺到燙。”
我強忍着笑,說道:“你不覺得你跟這個唐文琪很像嗎?你們的性格都很孤僻,不合羣,她是喜歡半夜跑去花園裏面畫畫,你是喜歡大太陽跑去花園裏面看螞蟻,而且你們的行爲在常人眼裏都很奇怪。”
大川頓時愣住。
我接着又說:“剛剛那個女生說過,這個唐文琪很喜歡畫畫,她高考的時候本來是想報考藝術學院,但是被她的父母強制報了這所大學,還學了她不喜歡的金融管理專業。”
“所以唐文琪原本就喜歡畫畫,學習畫畫和以後從事跟畫畫有關的行業,這纔是她的夢想。”
“她只是在她父母逼迫不到她的地方,做着她自己喜歡做的事,爲什麼所有人都要把她當成精神有問題的人?”
大川質疑道:“但是她白天可以畫啊,爲什麼白天不畫,非要晚上跑出去畫?”
我說:“因爲她父母控制慾很強,她不敢讓她父母失望,所以她白天在學金融管理的課程,她只有晚上纔有時間,其實她可以在宿舍裏面畫,爲什麼她要撬鎖,還要翻窗跑出去畫,因爲她不想打擾到她的室友。”
“這麼一個有涵養,懂得爲他人着想的女孩,她根本不像是有躁鬱症的人,也不像是有精神問題的神經官能症患者。”
大川頓時有些費解:“那爲什麼醫生會給她診斷出這兩種病?按理說精神病院的醫生,比我們專業啊。”
我解釋道:“患有躁鬱症的人,最典型的症狀就是情緒高漲和情緒低落交替而來,他們在情緒高漲的時候,容易被激怒,會因爲一些小事發脾氣,而且會有一些衝動的言語以及行爲。”
“可是根據剛剛這個女生所形容出來的唐文琪,並沒有情緒高漲的時候,也沒有躁狂的時候,她只有持續性地情緒低落,對生活裏的一切感到很悲觀,並且性格孤僻,其實這是典型的抑鬱症表現。”
“你想想,唐文琪的父母控制慾很強,在這種父母身邊生活了二十年,能不壓抑嗎?長期的壓抑和情感得不到宣泄,就會導致抑鬱症。”
“而且唐文琪的抑鬱症很嚴重,她在學校晚會上出現發抖的症狀,其實就是抑鬱症軀體化症狀的表現之一——震顫,也就是身體某些部位會不受控制地發抖。”
大川:“我聽說抑鬱嚴重的人,不是會自殺嗎……”
我點點頭:“他們內心的確會有這種想法,但不是所有的抑鬱症患者最後都一定會自殺,這是一個大概率的問題。”
“而且有些抑鬱症患者,因爲不得不面對現實生活,在嚴重的時候會產生焦慮情緒,所以有些抑鬱症患者還會患上焦慮症。唐文琪爲什麼雷打不動地要在晚上一個人去花園裏面畫畫,我覺得,她應該是在緩解自己的焦慮,那個地方相當於她的心靈聖地。”
“能考上一本院校的人,本身就很聰明,而且她爲了能跑出來畫畫,還專門學了開鎖,說明她行動能力也強,我覺得她算是一個天才了,只是不被大多數人理解,被人當成了精神病,連她父母都當她是精神病,還把她強制送進了精神病院。”
大川聽完,愣了半天:“把一個正常人送進精神病院,這得多絕望?而且還直接給人關到重症區區,我想不通,就算其他人不理解,她父母也不理解,爲什麼精神病院裏的醫生,也會這麼錯誤地給她診斷出沒有的病?”
我皺眉說道:“這就是這家醫院最大的問題之一,刻意誇大病情,還直接把人關到重症區,他們想幹什麼?”
“而且,如果要把一個正常人關進精神病院,正常人完全可以自證自己沒有精神分裂,但是,他們沒辦法證明自己沒有神經官能症,而神經官能症,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一個人送進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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