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聽到這個名字,所有人的希望在這一刻又重新點燃。
因爲被招上來的人是李觀天,是親手將墨門建立起來的人,是沒有成功但令所有敵人全都畏懼的人。
“懇請明燈引路,帶李觀天回來!”
當墨門老大唸完最後一句的時候,四周的陰風竟突然停了下來。
這一停,衆人全都窺見了希望,而那個巨人也慌了起來,一雙血紅的眼睛開始四處張望。
“江……淵……”
“江……淵……”
呼喚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又像是就在這附近,甚至連地面都有聲音。
儘管這聲音有些恐怖,但我還是聽了出來,這是我爺爺的聲音。
“誰在叫我!”
江淵厲斥道:“李觀天!是不是你!你已經死了!我不怕你!”
“江……淵……”
“江……淵……”
呼喚聲還在不停地傳來,猶如在另一個世界給江淵招魂一樣。
江淵被叫得直接現了原形,出現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他神情肉眼可見地惶恐,四下尋找我爺爺的身影:“李觀天!我不怕你!你有本事出來見我!我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李觀天!李觀天!”
這時,一隻蒼老的手,毫無徵兆地搭在他肩膀上。
江淵驟然僵在原地,餘光拼命朝自己身後去看,他竟然不敢轉頭。
按理說他現在這麼厲害,非人非鬼,又是靈魂狀態,不應該怕我爺爺纔對。
這種陰影,應該是我爺爺生前給他留下的,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年輕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不僅給敵人留下了陰影,竟給江淵這個‘自己人’都留下了陰影。
“我來了。”
我爺爺站在他身後,宣告了自己的到來。
江淵的神情忽然恐懼到極致,立刻擡起右手掐訣,要準備反擊。
但很快,他臉上的神情又從恐懼轉化爲了痛苦,莫名其妙就慘叫起來。
此時在他臉上竟浮現出了一條黑線,接着是第二道黑線,跟第一道黑線互相交錯,接着無數道黑線出現在他臉上還有手上。
那些黑線彷彿在分割他的靈魂,黑色的縫隙里正不斷往外冒着黑煙。
“李觀天!我……不怕……你!”
他倔強地戰勝着內心的恐懼,將左手也擡了起來,但片刻間,兩條胳膊竟毫無徵兆地從他身體上掉了下來。
“你活着,我拿你沒辦法。”
“但誰叫你自己要靈魂出竅,想奪舍其他人,跟我走吧,我們去下面敘舊。”
說話間,老爺子右手發力,竟生生把江淵的雙腿按進了地面。
那地面好像泥潭一樣,正不斷吞噬江淵的靈魂。
直到這一刻,當清楚意識到他害怕的人死了都能收拾他的時候,江淵終於絕望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下去會面臨什麼。
“我不去!我不去!”
“天哥!我錯了!”
“我要改邪歸正!我們是兄弟!我想重新做人!”
此時的江淵,下半身已經完全陷進了地面,上半身也陷下去了一半,他和方之年死時一個德行,生前無惡不作,將自己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可死時卻比誰都要怕死。
死亡對他們來說並不意味着解脫,而是失去,失去一切,這纔是令他們恐懼的根源。
“沒問題。”
“下去以後我教你。”
老爺子一腳踩在江淵的頭上,將他整個人都踩進了地面。
這世上有沒有神靈我不知道,但現在就有一個真正的神靈站在我們面前,他是我們所有人眼中的神靈。
張萬年原本傷得爬不起來,但哪怕額頭都已經冒起了青筋,都阻止不了他掙扎着起身。
他滿臉愕然地望着這隻鬼,如同見到了偶像:“師兄……”
李祁賢也雙眼模糊地望着這隻鬼,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爺爺……”
他小時候離家之後,不知道有沒有再見過爺爺,但看他此時的反應,應該是見過。
老爺子站在原地,掃視了我們所有人一圈,隨後微微一笑,身影忽然變得虛幻起來,很快消失在了我們眼前。
他一句話都沒有留下,沒跟我們任何人說過一句話,更沒有跟我敘舊。
也許……人鬼殊途吧。
他消失後,四周恢復了正常,黑暗被驅散不見,眼前只有明亮的光。
可我耳邊卻沒有動靜再傳來,這裏的戰鬥似乎也結束了。
我猛地吐了口血,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終於都結束了。
閉眼之前,我看到很多人都倒了下去,只有墨門老大還站着。
恍惚間,他好像正朝我走過來,他走到我面前掀開自己的斗篷,露出了滿頭白髮。
這個造型讓我想起了一個畫面,那是我爺爺剛剛過世,在老家辦喪事的時候,有個滿頭白髮的人在朝靈堂的位置磕頭並且哭泣。
接着,他當着我的面竟扯掉了自己的面具。
我猶如在做夢,不可思議地望着這張臉,眼淚瞬間從面頰滑了下來。
只見他從兜裏掏出一枚東西,是一顆藥,他把那顆藥塞進我嘴裏,起身就要離開,我哪肯放他走,拼命擡起左手抓着他褲腿,生怕他離開。
“爸……”
“別走……”
他再次蹲下,拍了拍我肩膀,起身走到李祁賢跟前,將李祁賢扛了起來,轉身離去。
……
半個月之後。
我躺在家裏養傷。
都說人在經歷完重大事件之後,容易引發創傷後應激綜合徵。
我雖然沒這麼嚴重,但多少有些影響,這半個月每天早上醒來,我都還保持着緊張的狀態,直到徹底清醒之後,我才反應過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那天晚上,我倒下之後,墨門還活着的人全都已經撤離了現場。
他們撤離之後沒多久,管理會就來了。
我養了半個月的傷,其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唯獨右手還打着石膏,沒三五個月應該是好不了。
幾天後。
別墅的客廳裏放着許多人的行李。
他們也要走了。
段天馬上奔三,家裏催促着生孩子,而且他在外打拼了這麼久,不可能一直在外面。
不管再有本事的人,始終是丈夫和兒子,將來也要成爲父親,因爲男人是家裏的頂樑柱。
黃梟則要帶着裴靜儀出國,原本他不想出國,但他爸黃有貴是管理會那邊的通緝犯,在墨門的運作下,已經於一周前就已經出國了。
事情好不容易結束,父子肯定要團聚,所以黃梟不想出國也得出國。
雖然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回來,但至少這幾年,怕是不會回來。
至於徐闖和陸瑤,兩個人要回老家辦婚禮,本來雙方父母都不同意這門親事,可也架不住兩個人先斬後奏,已經把證都領了。
大川倒是哪也不去,要繼續留在公司上班,存錢娶媳婦。
我送他們來到小區外面,因爲手有傷,沒辦法開車送他們。
“不知道下一次相聚是什麼時候。”
徐闖依依不捨地望着我們:“回老家辦完婚禮,家裏說出資在老家開個小店,做點小買賣,可能就待在老家了。”
段天笑了起來:“這年頭可沒有小買賣掙錢的,我不是咒你們,畢竟好不容易存點錢,到時候別賠了。”
徐闖嘆道:“那也沒辦法啊,家裏的老頑固不信邪,就是不讓出來,說能養家餬口就行了,到時候賠了就賠了吧,賠了再回公司打工唄,我覺得欣姐這公司應該不會這麼快倒閉。”
黃梟也說道:“我爸現在還被管理會通緝着,他這輩子估計是回不了國了,我和靜儀肯定還得回來,但這幾年怕是不會回來……”
陸瑤一臉不捨:“大家用不着這麼感傷,能活着就不錯了,將來有的是機會相聚,總有一天還會見面的。”
所有人沉默了許久,隨後各自道別。
他們一一跟我和夏萌揮手,拖着自己的行李準備回家:“走了。”
我面帶笑容地相送:“走吧,都回家去吧。”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再好的朋友,始終都有各自的人生和家庭。
他們從不同的方向來,又從不同的方向回去。
我今天下樓看到那些行李的時候還想不通,他們爲什麼會走。
後來似乎明白了,如果我也有家人,有家庭,其實我也會和他們一樣,將重心慢慢轉移到家庭上面。
這麼一想,好像也釋然了。
恍然間,一隻手牽了過來,夏萌笑着問我是不是捨不得。
我點點頭:“也許吧。”
她說,我才二十七歲。
我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我才二十七歲。
我爺爺三十歲了纔開始建立墨門,開始了一段傳奇。
原來……大家都還年輕。
。